除了离得最近的秦砚,不远处的宋景明和韩峰都没听到这句话。
秦砚也只当没有听见:“我累了,你们聊吧。”
见他要走,傅岳庭当即转身,抬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秦砚,我——”
“你今天说的话,我也可以当作没听到过。”秦砚没有看他,“就到此为止,没什么好说的。”
这下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人不对劲了。
韩峰下意识去问宋景明:“这是怎么了?”
宋景明还愣着。
是啊。
他也想知道啊,这是怎么了?
刚才傅岳庭进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这才多大点功夫,就搞出矛盾来了……
他想去问秦砚,可现在这样把情绪流于表面的秦砚难得一见,他也不敢随便上去拱火,傅岳庭就更别提了。两个反正都是不好惹的主。
可他又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就犹豫着劝了一句:“老秦,傅总,有话好好说,是不是刚才有什么误会?”
秦砚说:“和你们没关系,不用多问。”
宋景明心里就是一突。
傅岳庭扣住秦砚的手还没有松开。
他没再去听宋景明的话,只把注意力尽数放在秦砚身上:“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去书房,去卧室,去哪里都好,让我和你谈谈,我还有很多——”
“够了。”
秦砚打断他,“不要说了。”
傅岳庭手指微紧。
他很清楚,今天这场准备不足的告白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他搞砸了。
砸得彻彻底底。
秦砚没有给他一丁点希望的打算。
明天就从这里搬走。
秦砚甚至不想再和他见面……
然而他更清楚,错过今天,秦砚或许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别就这样——”
秦砚却蓦地挥手挣开了他的力道,沉声打断他。
“够了!”
秦砚很少情绪外露,像今天这样的失态更鲜有。
傅岳庭猝不及防被他喝止,还僵在半空的手不由微微一颤。
在两人身后,正听得认真的宋景明直接被吓得一抖。
他惊愕地看向秦砚,几乎傻了。
从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秦砚,什么时候真正发过火?
客厅里忽然变的死寂。
秦砚转脸看向傅岳庭:“今天的事——”
刚开口,他对上傅岳庭的眼神,话音稍顿,语气终于在不经意中缓和,“没必要再谈,你也不需要再等。一切到此为止。”
傅岳庭和他对视,眸光怔怔,被苍白的唇色染上脆弱,再不复以往慑人的冷厉。
但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秦砚只看他一眼,眉间微动,又收回视线:“回去吧。”
傅岳庭又钉在原地良久。
再过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哑声道:“好。”
宋景明从头到尾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这时见他转身,忙偷眼去看他的表情,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和欲言又止的韩峰一起直直目送他离开。
之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又一齐回过脸,看到秦砚也正转身走向楼梯口。
韩峰终于出声问:“秦砚,你和岳庭……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秦砚说着,脚下没停往楼上走去。
留下宋景明和韩峰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
第二天。
秦砚办公室所在的整个楼层弥漫着一片压抑。
宋景明下午过来一趟,刚出电梯,就被这落针可闻的安静环境惊呆了。
路过辛曼办公区,他忍不住问:“今天大家干劲儿怎么这么足,一个偷懒的都没有?”
“宋总。”看到是他,辛曼指了指秦砚办公室大门,“您还不知道呢?秦总今天心情不好。”
说完补充一句,“这次不是直觉。早上开完会吕昊差点被吓哭了。”
宋景明:“……”
他难以置信,“秦总又发火了?”
不该吧……
昨晚上发生的事都让他差点失眠,难不成秦砚这个状态会持续很久?作孽啊……
“那倒没有。”辛曼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又”字,她还在心有余悸,“就是因为没有,不是才更吓人吗。”
宋景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问:“现在呢,好点没有?”
辛曼如实说:“不知道。不敢问。”
闻言,宋景明叹了口气。
看来靠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他只好挪到门前,这次很有礼貌地敲了门。
“进。”
语气很正常嘛。
好像也没有很可怕。
宋景明边想边推开门,再轻手轻脚地合上,才走向秦砚:“还忙呢?”
秦砚头也没抬:“什么事。”
宋景明:“……也没什么大事。”
他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咳了一声,“就是听说,傅岳庭今天也去傅氏上班了。”
“嗯。”
“到现在,滴水未进啊……”
秦砚笔下微停。
宋景明说:“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那怎么成呢!”
秦砚问:“这些你怎么知道?”
“章浮跟我说的,就是傅岳庭的助理。”宋景明说,“老秦,我这也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是担心,你要是和傅岳庭闹僵了,咱们跟傅氏的合作是不是也黄了?要不你就趁这个机会去关心一下,面子工程也好啊。”
秦砚抬眼看他。
宋景明讪笑:“还有就是,你和傅岳庭毕竟是朋友,他这么跟你怄气,合作事小,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其实怄气也是他胡乱猜的。
章浮告诉他的是,傅岳庭从进公司大门起就把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忙到连饭都来不及吃,可按照他的想法,以傅岳庭的能力,这种不健康的忙本身就显得很刻意。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昨晚秦砚和傅岳庭也把他和韩峰吓得够呛。
他可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了,这两人早点和好对谁都好。
秦砚重新动笔:“我知道了。”
宋景明:“……那你是关心啊,还是不关心啊?”
秦砚淡声道:“上班时间,你怎么总是这么闲。”
这句话杀人诛心,宋景明赶紧跑路了。
听到门又开合一遍,秦砚握笔的手又是一顿。
他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半晌,抬手拿起电话听筒。
但正要拨号出去,他想了想,把听筒扣了回去。
——
门外,辛曼刚送走宋景明,转头就看见自家老板从办公室里出来,吓得一个箭步回到座位。
“秦总。”打完招呼看到秦砚手里的西装外套,她有些奇怪,“您这是?”
秦砚随手关了门,才把外套穿上:“在傅氏楼下就近订一家餐厅,我四十分钟后到。”
辛曼愣了愣:“您要去傅氏吗,要不要我跟您一起?”
秦砚说:“不用。忙你自己的事。”
辛曼松了口气。
秦砚交代过她就坐电梯下楼。
司机已经在门前等候,等他上车之后,很快轻车熟路载着他来到目的地。
汽车缓缓降速滑行。
秦砚往车窗外看过一眼,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傅岳庭的号码。
对方接得很快。
“秦砚?”
“是我。”秦砚开门下车,在车旁站定,“我在傅氏楼下。”
傅岳庭立刻从桌前起身:“我马上下去接你。”
“嗯。一起吃个饭吧。”
傅岳庭眸底的惊喜还没彻底成型,就听到听筒里传来秦砚的下一句话:
“我有事要跟你谈。”
第92章 至少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
挂断电话之后, 秦砚先去了辛曼订好的餐厅。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人不多,连服务生都懒懒散散, 正站在门口闲聊。
看到有客人上门,再听说有预约, 几人就很快反应了过来。毕竟这个时间,餐厅里只接到了一个预约电话。
核对过信息后,服务生领路引着秦砚到了用餐区。
大堂里有三两桌客人,都很安静, 钢琴旁是空的, 只有头顶的音箱里传来悠扬的曲子,让人不自觉放轻说话的声音。
秦砚选了一个距离其他顾客稍远一些的位置。
因为还要等傅岳庭, 他暂时没点餐。
服务生会意,就抱着菜单又回了前台,跟同事们八卦:“刚才那个客人好帅!不知道在等谁。”
同事嬉笑着说:“瞧你, 又开始花痴了吧,反正不是等你。”
几人在门前笑闹一阵,门框上悬着的铃铛轻轻一响,又有客人到了。
服务生立刻收敛表情:“欢迎光临!”
傅岳庭看她一眼:“刚才进来的人在哪?”
刚才只来了一个人,服务生印象还很深刻,所以下意识往身后看过去。
傅岳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秦砚的身影, 于是没再停留,径直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服务生还想说什么,就见眼前一花,刚进门的客人带起一阵风从她面前走过。
傅岳庭浑然没去在意身后人的反应。
他已经快步走到秦砚面前。
从接到秦砚电话的那一刻起,阵阵无可名状的惊喜就在他体内的每一处血管里沸腾,仅仅从傅氏来到这家餐厅的短短时间里,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秦砚亲自来傅氏,会和他谈什么?
秦砚会回心转意吗?会改变态度吗?
但真正来到秦砚面前。
有关于他真正想问的,他却半个字也问不出。
他只说:“你来了。”
“坐。”秦砚抬指对服务生示意,对傅岳庭说,“先吃饭。”
傅岳庭没有胃口。
从昨晚回去到现在,除了用加倍、翻倍、做不完的工作去麻痹神经,他不想再去做任何多余的事。
可既然秦砚这样说,他没有反驳:“好。”
服务生正巧抱着两本菜单走过来,分别递给两人。
秦砚中午吃过饭,现在不很饿,随口道:“招牌套餐,谢谢。”
傅岳庭也没接菜单:“一样。”
服务生只好默默收回手,又抱着菜单离开。
餐桌前顿时安静下来。
傅岳庭等待良久,也没听到秦砚开口,终于问:“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秦砚把手机放下,抬眸看他。
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傅岳庭的唇色比起平常显得有些苍白,神情看不出异色,语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小心试探。
秦砚眉头动了动。
他不习惯这样的傅岳庭。
傅岳庭也不该是这样。
傅岳庭薄唇微抿,只等着他的后话。
秦砚收回视线,淡声道:“吃过饭再谈。”
傅岳庭只能压下满腔焦灼,点头说:“好。”
沉默于是再度笼罩了这张餐桌。
傅岳庭抬手握住桌上的水杯,五指松紧几次,才问:“今晚还要加班?”
“嗯。”
“那你,”傅岳庭张了张嘴,垂眸看向水杯里的波纹:“今晚住在哪里?”
秦砚说:“公司。或者回我以前住的地方。”
傅岳庭的心直往下坠。
他不敢再问了。
他忽然直觉秦砚今天的来意可能会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用了整整一天还没能麻痹的刺痛,此刻又细细密密涌进胸膛。
傅岳庭拿起水杯,借喝水的动作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给彼此都留几分体面。
他不想再像昨晚一样,把对话结束得那么狼狈。
之后两份套餐上齐,秦砚拿起刀叉,见傅岳庭一直没有动作,才问:“怎么不吃?”
傅岳庭回过神,抬手在餐巾上拂过,指腹按在冰冷坚硬的金属餐具上,凉得钻心。
他低声说:“我还不饿。”
秦砚微蹙起眉。
宋景明不可能会拿这种小事开玩笑,既然是章浮亲口说了傅岳庭一整天没吃饭,那就不会有错。
现在傅岳庭却说他不饿。
秦砚问:“你急着走?”
傅岳庭怔了怔,回道:“没有。我今天不忙。”
不忙还不吃饭?
秦砚正要说话,突然对上他的目光,滑到舌尖的句子又尽数咽了回去。
傅岳庭补充一句:“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真的不饿。”
“吃一点吧。”秦砚说,“味道还不错。”
傅岳庭不想被他误解,见他坚持,也拿起刀叉,勉强吃了一些,食量少得可怜。
秦砚中午吃过饭,现在也没有多少食欲,但还是等傅岳庭放下刀叉之后才作势吃完。
等服务生过来收了桌面,再送来甜点,新一轮沉默又开始蔓延。
这次不等傅岳庭再问。
秦砚说:“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帮老爷子问问你的意见。”
“祖父?”这是傅岳庭没想到的开场,“关于什么?”
秦砚没有拐弯抹角:“他想让你参加一场舞会。”
傅博宏拜托秦砚来劝他参加一场舞会。
傅岳庭隐约有了一丝头绪,却还不够清晰。
秦砚接着说:“这场舞会也邀请了各界名媛。”
“名媛?”
傅岳庭即便早有预料秦砚要谈的事不会太值得他期待,可也没想到,会从秦砚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