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延那边还没结束。和他搭档的演员叫顾昕,从出道开始就是自带腥风血雨的体质,但实力并不弱。或许是某种奇怪的正正得负反应,两人的默契总凑不到一块去,频频出错。
林舒遇拿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等着。
谢延算是爱豆出身,但和大部分专攻唱跳的爱豆又有不同,他本科以全国第三的成绩考上了电影学院,业务能力在同龄的艺人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他的台词功底很好,咬字清晰,不过分外放感情,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平淡音调。
林舒遇喜欢会发光的人,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镜头前,他都很容易对有实力的人产生好感——哪怕对方的粉丝把自己骂得一无是处。
十几分钟后,下午的拍摄工作正式结束。
陈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叫来了林舒遇和谢延两人,说道:“谢延这部分的处理不错,但前面和梅寻相处的时候有点奇怪。你这里的眼神更像是在躲闪……是不是因为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相处?”
林舒遇挑了挑眉,像谢延这种少年成名的一般为了事业都不敢太早越雷池,但脑海里仅存的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又告诉他这人的技术其实不错,很难想象在感情上会一片空白。他余光里看见谢延窘迫的脸,摆出了吃瓜的模样。
谁想到没过多久,瓜就砸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舒遇呢,你好像比谢延大了几岁,有谈过吗?”
林舒遇:“……”
陈辰见他突然垮下的脸,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为难人家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些‘小鲜肉’最忌讳的就是谈恋爱,也不多问了,你们有空多交流,最好叫上顾昕,一起找找感觉。”
两人乖巧应声,又听了陈辰讲了几句,才得以溜出来。
谢延的卸妆速度也快,毕竟是比他多吃了几年演戏饭碗的人。林舒遇压了压帽子,裹着自己的棉袄跟着谢延上了车。
坐在副驾的是他的助理,瞧着挺年轻,估计也是刚大学毕业。
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小谢,我们去哪?”
“想吃什么?”谢延转过头来问林舒遇。
“你邀请的我,我还当你有主意了。”林舒遇说道。
谢延思索了几秒,说道:“上次说的那家,吃烤肉。”
他这话像是在询问林舒遇的意见,又像是在告诉助理自己的决定。林舒遇也没反对,司机便直接朝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谢延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林舒遇和他也没有太多话题可聊,一路上两人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一路无话。
等到了地方,车刚停稳,两个人就同时戴上了帽子,挂上了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助理帮他俩要了间包厢,又在外厅开了一个位置。
谢延走到靠里的位置坐下,拿过桌边的菜单,草草扫了一眼,问:“有忌口吗?”
“不吃姜不吃蒜不吃香菜不吃葱,动物内脏不吃,腥味过重的海鲜不吃,苦的味道奇怪的也不吃。”
谢延翻页的手一顿,抬起眼来看他。
林舒遇其实不挑食,除了动物内脏和肥肉外没有其他忌口,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副模样的谢延后心里就下意思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也就吐出这么一大段话来。
谁想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谢延淡淡地应了声“嗯”,把菜单翻到了下一页,几秒后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挑食不好。”
像极了校园漫画里经常出现的严肃正经的纪检委员。
“逗你玩的。”林舒遇倒了杯水,“我随意,只要不是什么大肠肝脏,都会吃。”
谢延没有抬头,手上又在菜单上勾了几笔,说了声“好”。
也许是出来的急,他的头发没有扎好,皮筋半挂在马尾上,还有一撮漏网之鱼贴在脖子上。低下头时,撩到耳后的那些碎发也顺势散了下来,挡在了眼前。谢延也不伸手,微微撅着嘴吹了几下,却把它们吹得更中间去。
他吹起时两颊微微鼓起,多了几分肉感,让林舒遇不由地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旺仔小馒头。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基佬,林舒遇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对这张脸。
谢延几次挣扎无果后,在他对面打量的林舒遇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帮他拨开那些头发。
谢延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机械地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林舒遇的手上。
后者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这个动作着实是有些暧昧了。
尤其是两位当事人还有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四幺九关系。
“抱歉,手痒。”林舒遇慌忙找了一个理由,缩回了自己的手。
“没事。”谢延按下餐铃,把勾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然后灌了自己一口水。
他喝得慢,眼睛向上瞟着,像是在透过玻璃杯观察着林舒遇。
那人垂着眼,像是在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很细,衬得骨节突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一下,大概是在心虚之前的举动。
谢延的目光赤裸得过分,最开始降落在林舒遇的眼睛上,在看那两颗并排的小痣,随后又向下走去,滑过鼻梁停在唇峰上。林舒遇最开始还假装不知道,等待着谢延自己把目光撤回,不想对方上下扫了一分多钟,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看够了吗?”忍无可忍的他开口说道。
谢延放下杯子,假装无事发生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说道:“看够了。”
“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林舒遇本来想等菜上来后再问这件事,他并不觉得自己和谢延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一起出来吃饭的地步,在谢延提出邀请时他便下了结论,认为对方是有事找他商量。但这一路上谢延都没有说什么话,现在这种微妙气氛更是让他坐如针毡,只想快点结束回去睡觉。
闻言,谢延突然皱了眉头。
正好服务员敲了敲门,端着大盘小盘的牛肉走了进来,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房内怪异的气氛,放盘子的速度都异常得快。
“先吃吧。”谢延说着,夹了一块肉到上了油的铁板上,嗞嗞的声响从上面漫开,薄薄的一片牛肉顿时蜷了起来,颜色也逐渐变深。谢延把这块肉放到了林舒遇的碗里后又去夹下一片,后者眼疾手快地用筷子夹住了公筷,大有谢延不说他就不松手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事。”谢延缓缓说道,“看你心情不好而已,找你出来吃顿饭,觉得或许能安慰你一下。”
这回林舒遇能够确定他确实没谈过恋爱了。
但他却莫名地有些心悸。林舒遇想把着归为是对好看皮囊的欣赏,又或许是对年下直球的喜爱,总之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罢了。
“那谢谢你的安慰了。”林舒遇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着说道。
他这个笑十分商业,谈合同的时候是,感谢的时候也是,过于敷衍了。
“要是真想感谢我,下次请回来吧。”谢延说着,用自己的杯子撞了撞林舒遇的玻璃杯杯壁,“遇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他最后那声“遇哥”的音咬得很重,像是故意为之。
平常人叫他,要么带姓叫哥,要么单叫后面两个字,“遇哥”这个称呼是第一次听,而且不懂为什么还给了林舒遇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谢延的咬字很性感,林舒遇在第一次听他的歌时就知道。这种咬字不刻意,像是小时候学说话时就养成的习惯。
他撑着下巴看着林舒遇,桌子都忽然狭窄了起来,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了那么短短的一点距离,后者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拜里朵木质香的味道,就缠绕在他的鼻尖似的。
“好。”林舒遇往后缩了缩,拉开了和谢延的距离,应了一句。
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现在他和谢延之间是什么关系,尤其是他们之间还隔了那么一夜,虽然话是说没有什么好在意贞操这个问题,但还是会感到一点微妙。
吃饱喝足后两人就回了酒店,分别时谢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目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林舒遇转过头去,疑惑地叫了一声后,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晚安”,然后开了门,消失在前者的视野里。
或许是因为这个莫名的称呼和这种莫名的语气,林舒遇甚至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那天的酒店,昏黄的灯光,被照得发亮的床单,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低着头正在和电话对面的人说些什么。林舒遇看不到这个人的脸,像是被糊了一层雾气似的。听说梦里本来就很难看清一个人的脸,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这个人就是谢延。
林舒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双手捧上了谢延的脸,手感意外的很好,他们这些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公众人物向来注重皮肤的管理,尤其是谢延年纪不大,正是胶原蛋白旺盛的时候。
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双眼睛,双眼皮像是精心雕琢的一般,眼睛亮得像星子。他的呼吸扫上对方得鼻尖,柔软的触感贴在唇上。谢延的吻很温柔,带着一股珍重的感觉,像是在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他的唇摩擦过林舒遇的脸,像是宠物的绒毛,蹭得他脸上发痒、腰上发酸。
灯吊在林舒遇的头顶,向外扩出香槟色的光晕,像酒,晃得他脑袋眩晕,整个人都要陷进柔软的床里。
羽毛搔过尾椎,他被逼得手脚发颤,好像顷刻间就要缴械投降。
谢延带着他沉入海底,玫瑰色的光在海中浮沉,比他以往看过的日升日落都要绚丽。鱼群吐出的泡泡撞得他脑袋发昏,眼中只剩下了大片的光斑。
林舒遇呢喃了一句,像是叫出了某个人的名字,身后的力道顿了一下,随后那个人掐着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说:“我是谢延。”
心脏突然就被敲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潭里丢进了一粒石子,道道涟漪向外荡开,那种悸动感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各处。
他成了一个溺水的人,热浪淹没他的口鼻,叫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又抓上了一块浮木,也知道自己仅有这一块浮木,他能带给他生、带给他解脱,所以他只能死死地缠着他,抱着他,不让他逃脱。
林舒遇听到自己的声音:“谢延……”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叫谁,名字对他来说只剩下了符号的意义。
“遇哥。”谢延的头埋在林舒遇的颈窝里,像是在亲吻,又像是啃咬,“林舒遇。”
这场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就像是发生过的、他亲身经历的一样,林舒遇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的记忆突然复苏,还是自己脑海里下意识地杜撰,梦里的他像是发了情的野兽,不知羞耻。
如果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那也太……
难为他了吧。
甚至第二天早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延。还好他什么都忘记了。
梦中的最后一幕,谢延抱着他睡下,枕着手臂侧着头,盯着他的脸什么也没说。
而他则调戏似的伸出了手,拍了拍对方的脸,笑道:“你比那个王八蛋厉害多了。”
然后,林舒遇就被他该死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再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春天还没到,我就开始做春梦怀春了。林舒遇自嘲地想道,对象还是谢延。
怎么会是谢延呢。
林舒遇郁闷地叹了一口气,翻下床去,踉跄地进了卫生间。
他不是重欲的人,平时通告太多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就连和徐子琼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月里做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不用提这种欲求不满的情况。
林舒遇靠在浴缸里,生无可恋地盯着纹路混乱的瓷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还是谢延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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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终于拍到了温平兰和裴阙初见的戏。
《山河赋》最开始的名字叫《小将军》,因为温平兰的父亲温清晏是作者另一本名叫《大将军》的文的男主。温平兰十六岁那年夺下北蛮一城,擒了他们一位大将,凯旋回京时,皇帝设宴为他接风。
温平兰天生就是插科打诨的性子,刚一入殿,就把认识的不认识的招惹个遍,除了那位清秀白净的探花郎。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唐突美人。
酒过三巡,温平兰双颊泛红,没个坐像,一手撑着头,吊着眼睛地打量着自己对面的裴阙,目光露骨地把人扫了又扫,怎么品都觉得这人的长相合极了自己的胃口,先前对着人的那些伪装的矜持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当今皇帝与温清晏有故,按照民间的辈分,大概还要叫一声“小叔”,对于温平兰这样的不知礼数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他少年天性,好动罢了。
皇帝问他:“平兰这次大破北蛮,想要什么赏赐?”
温平兰懒懒地问:“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只要朕能给,都可以。”
温平兰眼珠子遛遛地转了一圈,缓缓地抬起手来,指向了裴阙:“他生得好看,我要他做我媳妇。”
在场的大臣掩面而笑,青年皇帝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弧度,众人只当是温平兰酒后失言,少年人的话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句玩笑罢了,可对面的裴阙却气红了脸,一口后槽牙咬得死紧,差点捏碎了手中的杯盏。
然而谁也不知道,探花郎记了这句话很多年。
皇帝的戏份不多,除了初见这一场,基本都是一些零碎的戏份,用林舒遇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