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荧蹙了下眉,道:“那是什么?”
他一个过目不忘的学霸,此刻好像记不起来请帖是什么玩意。
裴慕隐没被骗过去:“你就继续装。”
祝荧道:“五年前收到的东西拿到现在再说,那就只是一张废纸。你也太高估我了,我不至于还会在意这些。”
裴慕隐站在那里望了祝荧半天,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
那种古怪感又犯了上来。
国外求学那几年里,裴慕隐时不时会构想要是两人再见面,祝荧会怎么表现。
他分手时做法得太绝了,把人拒之门外,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祝荧会怨恨也是理所应当,最起码是要当成陌生人。
可真正发生时,预想的什么都没成立。
祝荧虽然言语嘲讽,但彼此继续藕断丝连。
对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面对没缘分的旧情人,肯定当断则断,不可能迁就着应对饭局,更不会坐上顺风车,听自己聊那种话题……
尽管祝荧说了无关紧要,裴慕隐却还是后悔。
就不该一时冲动说订婚的事。
祝荧看见裴慕隐的脸色差得要命,不用多揣摩,就知道这人在懊恼些什么。
他颤了下睫毛,捧着水杯安安静静地坐着,扭头看窗外纷飞的大雪。
片刻后,裴慕隐一言不发地走了。
晚上,他的室友许元思来送饭,不可思议道:“你没朝他发火?为什么!你不该指着他鼻子把他臭骂一顿……”
祝荧打断:“没意思。”
“骂出来会很爽的。”许元思反驳,“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呢?对他那么心软!”
他自然不懂,有时候挑明了才是解脱,把心事闷着让人猜更像折磨。
祝荧没多解释,喝着汤嘟囔了句想吃甜的。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良心发现,觉得以往亏欠他太多,这时让他愿望成真。过了一会,订婚的另一方拎着点心盒来了。
江楼心是娇生惯养的Omega,看气质也能看出来,从小被人疼爱的孩子散发着自信,还有些俏皮天真。
祝荧看他推门进来,怔了怔,一下子捏紧了床单。
两人很久没见,高中时关系算是不错。现在过来探病,不管祝荧尴不尴尬,江楼心是很放松的。
他热络地打了声招呼,把餐盒打开,里面有许多精致的甜品。
“酒店里这些做得不错,给你拿来尝尝。昨天小裴忽然走了,听说是接你去医院。你还好吗?”
祝荧很客气:“这病反反复复,我都习惯了,本来不用这么麻烦。还害得你冒雪过来一趟。”
江楼心察觉到祝荧的生疏,嘀咕:“我也是无聊,在温泉酒店玩两天就腻了。没人陪你?”
“我室友去和护士聊天了,等下会回来的。”
“这样啊,我的意思是小裴那家伙怎么不在。”
祝荧问:“他为什么要在?”
江楼心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想法,我看他对你念念不忘,就是思路没有转过弯来。”
他以为祝荧会开心的,据他所知,祝荧一度想要和好,可惜裴慕隐很快就出国了。
现在裴慕隐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代表了这些年压根就没放下。有什么误会慢慢说清楚就好了,大不了再吊着裴慕隐一会,让人吃点苦头。
总之应该是得偿所愿。
然而祝荧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另外的表示。
“你是不是对他没感觉了?”江楼心道。
他打圆场:“也是裴慕隐活该,让他那么爱别扭。唔,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没和小裴说,没有撮合你们的意思!”
祝荧问:“你不在意?”
“我在意什么?”江楼心一头雾水。
祝荧一直在抠弄床单,指尖用力到泛白,整个人绷紧了不敢松懈。
接着他叹了口气,仿佛再也无力强撑。
“帖子设计得很好看,我有事没去,不然该到场说句恭喜的。”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是我自己很在意,就算你不当回事,我也没办法无视。”
江楼心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字都没听懂,也没反应过来帖子是什么帖子。
他看祝荧有气无力的,没有聊太久,接着出门就撞见了许元思。
许元思看到登记本上江楼心的名字,就记起裴慕隐在车上说的那番话,顿时感到大事不妙。
以为是未婚夫上门找情敌,他怕祝荧应付不了江楼心,就匆匆赶回来了。
为什么江楼心看上去是个毫无攻击性的小美人?
与他心目中杀气腾腾的形象完全不符!
再说,江楼心和祝荧是两种类型的Omega,除了漂亮,没其他共同点,裴慕隐怎么审美转折那么大?
“你来干嘛?裴慕隐同意你过来了?”许元思问。
江楼心疑惑:“我来看望祝荧需要他同意?”
许元思感叹,家里有背景就是硬气,说话这么嚣张!
他磕磕绊绊道:“天、天啊,你少来欺负人,到这里炫耀你是裴慕隐的未婚夫!”
江楼心:“啊?”
“还要我重复,给你再听一遍爽爽是吧。”
“裴慕隐瞎说什么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你见过一位主角缺席,另一位主角迟到的订婚吗?”
许元思:“……”
江楼心这下想明白了,可祝荧一眨眼的工夫就睡了过去,也不好吵醒他。
当晚他打电话给裴慕隐,把祝荧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转达了一遍。
稍微解读下,字里行间充满了艰涩和酸楚。
“你能不能做个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耍他干嘛?”江楼心道,“这下搞得我好像很恶毒。”
裴慕隐道:“所以他这样是不是还喜欢我?”
江楼心没好气道:“你自己琢磨!”
裴慕隐心里一动,察觉到自己的兴奋,愈加确定自己是旧情复燃了。
身体总是能暴露出最真实的想法,教他慌乱地抱着祝荧上车,也让他担心地坐在祝荧病床边陪伴。
而祝荧这么多反常行为也有了解释。
——这个被他丢掉的Omega和他一样余情未了。
裴慕隐瞧着漫天风雪,再看向房间里那盆被移植的玫瑰植株,冲着玫瑰吹了声口哨。
尽管还是冬天,但他觉得春天就在咫尺之间。
·
凌晨时分,祝荧缩在被窝里发抖,腺体疼得他浑身僵硬。
镇定药没用,激素也没用,他是清楚的,那里只有被Alpha翻来覆去地标记才能消停下来。
这种放浪的体质令他感到崩溃。
祝荧独自煎熬了很久,把这阵疼痛强忍过去。然后他玩了一会手机,翻着聊天记录转移注意力。
他昨天在病床上醒来以后,抽空找到了老同学,问裴慕隐和江楼心到底是什么情况。
同学惊讶他在打听裴慕隐的相关消息,这几年裴慕隐的名字是个禁忌,原先是提都不能提的。
把来龙去脉讲明白后,同学还调侃祝荧是不是要吃回头草。
天快要放亮了,祝荧盯着自己发的[翻白眼]表情包,学着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祝荧:哼。
第5章
祝荧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实在是嫌无聊,执意要出院,却被一众师兄师姐摁了回去。
他们趁着天气好转,来看望实验室里的小学霸,见祝荧记挂项目进度,各个拍胸脯表示能顶住任务。
既然他们这么讲了,祝荧没什么好挣扎的。
有人问:“你腺体上这个传感片什么时候能拆啊?”
“随时都可以。”祝荧道。
“是干什么用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人好奇,“可不可以控制信息素的散发?”
祝荧道:“只能用来观察,没有其他作用。”
“那你这些药是治病的吧?怎么没按时吃呀!”
“没多大用。”
身体被信息素拖累得那么严重,哪天晕倒了再也醒不过来都是正常的,他尝试过积极治疗,可惜被现状一次又一次打击。
信息素总是忽然失控,身体一阵一阵地发软,每天都可能突发结合期,使他变得又湿又烫。
剧烈的痛感往往伴随而来,久而久之,他对此的第一印象变成了疼。
Omega在结合期里本该是舒服的,被满足的。
但他恰恰相反,压抑而备受折磨。
祝荧看着关心他的同学们,心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得的是这种病症,会是什么反应?
平时形象清冷自持,实际上与欲望紧紧缠在一起,活像个欲求不满的婊子。
他自暴自弃地撇开头笑了下。
“你在笑什么?对了,你这间病房怎么那么高档?”师姐道,“比导师之前住的还夸张!我以为他的VIP房是最好的了!”
这层贵宾区只向指定的客户开放,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也很难进来,多是为非富即贵的名流服务。
病房装修得不比七星级酒店差,除了配置高档完善,墙上甚至悬挂着一幅名家画作。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们发了横财?”
祝荧道:“我的情况比较像是被劫持过来的。”
睁开眼就躺在这里,他想退房都来不及。
不过医药费早就被垫付,裴慕隐根本不在意这点钱,还安排了两位专业护工的全天陪护,后来被自己给辞退了。
同学走的时候,祝荧正好想出去晒晒太阳,就送他们到了楼下。
隔壁有一栋楼是妇幼中心,与自己这边共用花园。祝荧坐在长椅上,看到有几个母亲在附近散步,交流着小孩的话题。
比如最近在念什么早教读物,以后升学要去哪里。
偶尔她们也抱怨孩子的父亲忙得顾不着他们,这几天都没抽空过来,甚至怀孕时都出差在外。
祝荧一边听一边发呆,被连喊了几声名字才回过神来。
裴慕隐就在长椅的另一边,疑惑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祝荧望着妇幼中心,片刻没有回话。隔着层落地玻璃,大楼里有护士推着婴儿车慢悠悠走过。
“想生小孩了?”裴慕隐难得见他露出这副样子,道,“我听说生产的过程很辛苦,会对Omega造成很多伤害。”
祝荧道:“你打听这个干嘛?”
“以前想过万一你有了,我们该怎么办。”
“趁早做药流吧,不然太累了。”
裴慕隐被江楼心打过电话以后,其实当晚就想来医院,又怕自己这样显得心急火燎,在祝荧面前太被动,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通宵。
今天处理完公务过来,他本来打算试探下祝荧要不要复合,听到这种回答,顿时觉得很扫兴。
裴慕隐认为自己就是欠的,凑到这里来找气受。
祝荧没去看裴慕隐的脸色,要是他能分神看一眼的话,那真是非常精彩的一幕。
可惜他自顾自恍惚着,裴慕隐也很快敛起了情绪。
“不管是读睡前故事也好,还是接送上下学,都不像你会做的事情,我更不会了,小孩生下来也不会好过。”
裴慕隐接话:“幸亏当时没让你怀上,不然看着正正经经的Omega,实际流过产,听上去多难堪。”
祝荧没回击,平静道:“你说得对,还拖累我换下一任。”
“想找?可你这几年根本没和其他人走近过。”
裴慕隐今天特意打听过,祝荧这几年过得单调枯燥,身边别说男朋友了,连个关系暧昧的朋友都没有。
唯一可以称作曲折的,是他在分手后休学过半年,那段时间如同人间蒸发,回来和同学说是旅游散心了一趟。
裴慕隐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懊恼。
自己对祝荧有点凶了。
不管当年有什么理由,先甩人的是自己,现在想要重新开始,自己该态度放软一点。
“别把话说太死,或许是你知道的不够多,才有这种我很深情的误解。”
说到这里,祝荧终于看向了他:“就像我和周涉的事情,你貌似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裴慕隐忍了忍,道:“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祝荧歪过脑袋,不解道,“非要我祝你和江楼心百年好合,你才能安心结婚?”
“我跟他没打算结婚,骗你的。”
“随便你和谁结,关我什么事。”
裴慕隐没生气,发笑:“吃醋闹脾气了?”
祝荧淡淡道:“喜欢这么做的人是你自己吧。”
他继续望着远处的妇幼楼,过道上有小朋友在玩耍。因为最近很冷,所以每个都穿得很厚,又动作笨拙,跑起来像小企鹅。
裴慕隐陪他多留了一会,没再争吵,也不示好了,一起看着那些孩子嬉闹。
祝荧被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惬意地眯上了眼睛,姿势有些斜,像是要不经意间靠在裴慕隐身上。
裴慕隐的心跳加快了,预想中的依偎却迟迟没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闻到了祝荧信息素的味道,是馥郁优雅的玫瑰香气。
和祝荧本人相同,有种恰到好处的勾人。
紧接着他就从旖旎的氛围中警惕起来。
“你在结合期?”
祝荧摸了摸后颈,那里被传感片贴了太久,一直不太自在。
他道:“可能吧。”
虽然他的结合期来得很乱,有时候一周三次,每次只来半天,有时候能连续发热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