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也打了车,在车上,温白榆察觉到俞书辰心情不佳。
也不知怎的,平时呆在一起两人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但此时车里仿佛塞满了令人窒息的因子,让温白榆不得不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哥哥,今天晚上你弹得是什么曲子?”
俞书辰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星星没有听过吗?”
温白榆脸上一红,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老师考校功课的小朋友。后悔早年太顽皮,现在都把基本功都丢了,“有些耳熟,忘记了。”
俞书辰神色又恢复了,笑起来,“那等星星什么时候记起来就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临时换了曲子弹,就当是……被鬼迷了心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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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起回去的,叶茜在门口迎,一边接了温白榆手里的伞。
“桑桑说你今晚出去和同学聚会了,原来是去接哥哥了?”
温白榆哄着耳朵去推她的背:“没有,吃饭的时候遇上哥哥了。”
俞书辰回想刚才的事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喊了声叶姨回到房间去整理衣物洗澡。
温白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俞书辰拿着睡衣进了旁边的浴室。
他像屁股下面安了一个滚烫的屁垫一样,在沙发上面挪来挪去,眼睛望着洗手间的方向。
叶茜拍了拍他的腿:“怎么跑去找哥哥了?是不是星星太粘人了?我瞧你小辰哥哥回来都有些不高兴。”
温白榆低头:“没去找哥哥,刚好在餐厅里面遇着了。”
又怕叶茜不相信,加了一句,“是真的!”
又坐了一会,温白榆想起了晚上餐厅里的事情,心里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忽的”站起来,头也不回道:“妈,我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叶茜要去揉他脑袋的手掌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喃喃,“这两孩子,今天都是怎么了?”
她冲着温白榆的背影喊:“星星,不要和哥哥吵架啊。”
温白榆跑回房间去,将自己的衣柜打开,抱出放在最底下一层藏在衣服堆里的小宝箱,上面挂了一个小锁,有四位数的密码。
他仔细地旋转好数字密码,从小箱子里找出了一张儿童卡。
等俞书辰洗完澡进房间坐在床上之后,温白榆将卡背在身后,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俞书辰刚洗完澡,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从浴室带来的雾气,柠檬的香气散在空气里。
才洗完的头上顶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他只穿了一条四角裤,温白榆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小星星有事吗?”
“那个。”温白榆踌躇着,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哥哥可以不去打工吗?”
俞书辰被他难过的声音逗到,用毛巾擦头发,“不打工的话,你养我吗?”
温白榆忙不迭点头,就怕他反悔,连忙表态,“好啊,好啊,星星有钱,星星可以养哥哥。”说着从身后拿出那张儿童卡。
俞书辰有些意外,也没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是我这些年参加竞赛得的奖金,我都存下来了,都是星星自己的钱。”
他们家从小就有灌输理财的观念,两个孩子的钱也从来不会以妈妈帮你保管的借口拿走。
早年参加比赛的时候还小,银行刚好推出了亲子银行卡的套餐,叶茜就帮他办了一张,用的他自己的身份证号,只是填写银行合同资料的时候需要一个监护人信息和同意书。
俞书辰眼神晦涩,长而卷的睫毛覆盖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绪,眼神落在这张卡上好一会:“哥哥有存款,星星的钱哥哥不能要。”
温白榆急了:“可……”
俞书辰将毛巾取下,墨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下来,“餐厅不是每天都像今天这样的。”他安慰他,“放心吧,我和餐厅的经理已经说好了,以后也不会安排客人和我的近距离的互动。”
俞书辰站起来,用擦干的右手揉了揉温白榆毛绒绒的发顶,“还是哥哥养小星星吧。”
第二天,俞书辰在自己随身背包里发现了这张卡,上面还贴了一张便签,写着温白榆可爱的字体:“哥哥,请收养我吧。”旁边还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拜托的小人表情。
这张表情图就好像是温白榆的Q版自画像一样,在俞书辰的脑中毫无违和感的重合,尤其是那双像小鹿一样的又圆又大的眼睛,眼里流露出近乎哀求的光来。
让他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他第二次。
他叹了一口气,将它仔细地放在了皮夹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家有点复杂,不过大家放心,哥哥很厉害的哦。
不会养不起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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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后面的几天,温白榆总不放心俞书辰去到餐厅打工,怕又会遇到觊觎哥哥美貌的女色.狼,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间间隙里,上来就摸那么一小下。
又或者会遇上那么一两个腼腆的淑女,穿着得体的温雅长裙,羞涩地献上花环,包下餐厅的所有餐点,跟在哥哥后面出来,两个人就着夏日的晚风,在静谧的湖上公园慢慢地走。
光是这样想想,温白榆就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周末在家的叶茜很快发现,这几天他们家的小星星晚上总有叫不出名字的同学约着聚餐。
而此时说好在XX餐厅吃饭,和同学聚会的温白榆,正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时而站在前些天扑进俞书辰怀里的那个路灯下面,时而坐在餐厅门口的长椅上。
他刻意将脑袋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樱桃般的红唇。
路口的路灯是昏白的,映着他细瓷般的小下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如玉的精致艺术品。
于是路过的三两人群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欣赏这个独具美感的艺术品。
无论他有多想低调地将帽子垂下来企图挡住整张脸,却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看,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温白榆徘徊在餐厅附近,在钢琴声响起的时候,悄悄隐在中心舞台看不到的位置堂而皇之看着俞书辰,像个偷偷窥探的小贼。
餐厅门口的保安起先警惕地看了他两天,经过观察,确认这个小孩天真没有攻击性之后,倒也没有赶他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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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夏季多暴雨,并时常有台风登陆预警。
往往没多久前,天还晴着,光似乎能穿透皮肤晒到骨缝里。倏而就狂风大作,烈日被遮在浓厚的墨色云层下,有金色的一圈光露出来,缀在乌云的间隙里,像龟壳上面的龟裂。
路过的人看了一眼天色,忧愁道:“南方就是暴雨多。”身影匆匆从他身边游走。
温白榆看了一会天,还在犹豫今天要不要先回家。
叶茜的电话就到了:“星星,快下雨了,和同学说一声改天再聚,今天先回家吧。”
餐厅里隐约的钢琴声传来,这是6点那场的钢琴演奏。
温白榆接着电话,抬头又看了看瞬息万变的天空。
之前那些金色的裂缝已经被更加厚重的乌云覆盖,天与地乌蒙蒙的,路边的树叶被狂风吹卷着落下来,在小径的鹅卵石上面打卷。
温白榆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天顶上的缝隙里就漏下雨来。
起先是大颗大颗的,像珠子坠着透明的丝线,一阵大风刮过,天地间就被暴雨覆盖,没一会低洼处便积起了一小滩的水。
温白榆没有带伞,躲在餐厅的屋檐下,斜风将雨丝吹过廊檐打在他的臂膀上,须臾就淋了个半透。
手机湿漉漉地被藏在口袋里。响起“嗡嗡嗡”地震动声。
他有些冷,被雨打湿后又被冷风吹着,哆哆嗦嗦努力从口袋里掏手机。
拿出口袋的时候被衣服拌了一下,手机从手里滑出去,落进了旁边一处水洼里。
一双皮鞋踩在了水洼边上。
呀,“小心,别踩!”温白榆的心悬在了半空里。
那双脚果然停在了原地,弯腰露出修长干净的五指,将落进脏水里的手机拯救上岸。
温白榆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随着自己的手机慢慢看到了伞下主人的面孔。
那张俊脸板着,原本向上的眼尾被敛下来。和此时的暴雨映衬。
雨下得更大了一些,粗大的雨砸在伞面上。
浓墨一般的天层里透出一条细长的裂口,裂缝里漏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
温白榆吓了一跳,冻紫的嘴唇哆嗦起来。
看见俞书辰的那一刻竟然不是庆幸他有伞了,而是被抓包后的心虚感,致使他连手机都不要了,转了身,就想跑进雨帘下。
“温白榆!”
不是小星星。
温白榆刚抬起的脚又收到了原地,发丝被屋檐下的水雾全部打湿了,狼狈地散在脸上。
但他丝毫不敢走了。
这是这辈子,俞书辰第一次喊自己温白榆。
他,生气了。
因为自己偷偷跟着他的事情。
俞书辰打着伞走过来,一大半的伞倾在温白榆头上,丝毫不在意大半的雨水哗啦啦落在自己的肩头。
温白榆抬起眼睛看他,充满雨水的空气里,只看见了俞书辰抿紧的薄唇。
他一定很生气。
温白榆嗫嚅着唇,半天才吐出一个“我……”
没一会俞书辰叫的网约车到了,左手撑着伞,右手拉开后车座的门,护着他坐上去,“先上车。”
车里很暖。
车玻璃将纷扬的雨雾隔在了外面的世界。
温白榆打了个寒噤,又打了个喷嚏。
俞书辰皱着眉,从包里拿了一些纸巾塞到温白榆的手里,又帮他将头发上面的水擦干。
才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干净外套:“先把湿衣服脱了。”
俞书辰的衣服还带着被晒过阳光的味道,有一点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
温白榆起先没有动。
俞书辰想起自家小孩怕羞,就把大外套展开,挡住了驾驶座和车玻璃外的光。
温白榆没有犹豫太久,红着耳根,在又一个喷嚏里脱了衣服。
那裹着阳光和花香味的外套就立刻罩下来。
他像是被搂进了宽厚的臂弯里。
颤抖的身子,瞬间就回暖了。
俞书辰做完这一切,丝毫没有要理会自己身上也湿着。
温白榆侧过脸,从车玻璃的反光里偷偷看他。
从餐厅到车里这一路,虽然不长,但是裤腿有一大块泅湿到了膝盖处,十分明。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水珠从侧边滴下来,落在耳垂上。
那张脸依然板着。心情不佳。
温白榆瘪瘪嘴,不会一直生他气吧。那……
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话,到了家,叶茜早就在门口盼着,拿了两条宽大的白色浴巾。
温白榆拿在手上随便擦了擦。
俞书辰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体温蒸得半干。
叶茜将两块浴巾收回来让他们去洗澡:“星星到妈妈房间去洗澡,浴室留给小辰洗。”
温白榆乖乖点头,他看着天际时而亮起的银白,想到了在车上就已经做好的某个决定。
换好鞋子飞快地跑向房间,拿了干净的睡衣跑到了隔壁叶茜他们的房间卫浴里面洗澡。
温白榆快速又仔细地将澡洗完。
没一会俞书辰也洗完澡,回到了房间。
窗外一闪而过的闪电,伴着轰轰烈烈地惊雷。
他的床上被子里隆起一个小山丘,这个小山丘此时正瑟瑟发抖成一团,外面的被子抖得如起伏的海浪。
就像在雷声里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在大自然的威严下,瑟缩在屋檐下可怜又无助。
俞书辰走过去。
温白榆只觉得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小块,一双大掌落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个惯常低沉的声音问:
“星星怎么在哥哥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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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大掌还放在背上, 隔着一层薄被。
温白榆顿了一下,接着又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因为要撒谎, 紧张的连声音都是磕巴的,“打……打雷了。”好在他机智地躲在被窝里, 俞书辰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
他其实是不怕打雷的, 但是今天那几个惊天动地的雷声,给了他灵感。
从前, 只要他可怜兮兮地哭一下, 哥哥就会原谅他了。
俞书辰仿佛被这句话愉悦到了,低低地笑起来。
温白榆总觉得他像一只喉咙里发出舒服“呼噜”声的大猫,摁住了在他爪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可怜动物。
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小动物一戳就能破的谎言:“上周也打雷了,我记得, 我回来的有些晚,小星星不怕吗?”
温白榆接道:“那也是怕的。”
俞书辰“哦”了一声, 接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看来是哥哥看错了,哥哥明明记得某个小朋友睡得可香。”
温白榆小小声一板一眼地反驳:“那肯定是哥哥看错了。”
“我很怕打雷的。”温白榆又把自己裹得更紧,“今天特别大声。”
好像特别大声的话,连害怕都是加倍的。
“星星特别害怕。”
哥哥果然生气了,一点也不迁就他了。
要不还是哭一下, 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