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说:“别化了,这不是你的活儿。”
“我知道……但……”
“过去,让化妆师给我死过来,男主都化了半个小时了,从吃饭就开始化,化个没完了是不是?”万安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耐烦的说道。
“啊?”
“你去!就说我万安安让你喊的!后果我来承担,我不信,谁敢挡你的路!”
万安安瞪了一眼那个化妆师,实在是心情不爽,她本来想自己去开口,但看见楚羡心这样的息事宁人,更加不舒服。
她现在是有自己和秦思若保护着,万一哪天和秦思若分手了呢?
谁来保护她?她必须学会自我保护。
楚羡心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指示,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但面对万安安的要求,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拄着拐杖上前。
“小楚,你能不能过来帮我补一下妆?很快的,因为马上1点了,我要拍照呢。”
她说的很温柔,现在没什么戏拍,确实是有些寄人篱下了,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十八线明星,倒也不太敢太有多大动静,怕万安安不在身边,这些人恐怕会更过份。
“你先自己补吧,我这里忙着呢,化妆师本来就不够。”
楚羡心看着她给张谦修修补补,明明已经很完美了,却还在这边画画那边弄弄,摆明了是不想给自己化妆。
说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佛也有气,任凭她脾气再好也要说两句。
她抓住了这位小楚的眉笔不让她再动。
“你干嘛?!”
“现在立刻给我化,距离1点钟只剩15分钟了,我脸上现在脱妆,虽然不是很严重,你给我补一下用不了你10分钟,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等会儿我上台效果不好,回头被骂的是你,你也不想在这行名声不好吧。”
化妆师盯着她如狼似的双目,一刹竟然害怕的怂了,点点头:“行吧行吧……那……先给你化吧。”
说完,她便收拾着化妆包,可就在这时睡着的男人醒了。
“老楚,还不快点化,怎么停了?有一点瑕疵我唯你是问。”
男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说话声音懒懒的。
楚羡心盯着化妆师,不咸不淡的温和的说道:“今天一天8个小时,连带加班加点再送你们5个小时,一共是13个小时,这13个小时里有5个小时,这位化妆师都是在给你候着化妆,另外5个小时在给林季候着补妆,剩下的3个小时我还不能用,男二女二,配角们也都要化妆,算下来,我还得倒贴时间,浪费我的时间,就是浪费你们的时间……”
男人没有说话,又翻了个身。
楚羡心打了个眼色,化妆师就打算去往了她的位子旁,但突然间又被张谦拉住了。
“走什么?还没化完,我是男主,这戏当然我是主角,现在女的又不吃香,随便补补就算了。”
听到他的敷衍,楚羡心彻底发火了,她最恨的就是这些言论,是,现在女演员确实没有男演员吃香,但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那是最起码的道德。
“这位男主,我想请问一下,你的妆已经画好了,还要再化两三层!你糊饼呢,还是画皮呢?还是想化个大浓妆翘个兰花指连女主一起当呢?”
楚羡心实在是气的很,没来之前也没那么气,现在见到这个男的像个老赖一样,火就从心里自然而然的来了。
听到这话,那男的跳起来了,平生最恨别人骂他娘,他自认为自己是百分百的纯爷们!
楚羡心没有再理会他,拄着拐杖刚转身,就感觉到背后阴冷,那个男的已经在举起他的拳头了吧。
万安安站到了她的身后,像一阵风一样。
“想动手?有暴力倾向的话,我会如实告诉公司的,你的经纪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姗姗?回头我去一查就知道,我告诉你,楚羡心是我的人,你们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不担保这部剧会不会夭折,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年第二部 男主戏。”
张谦一见到万安安就清醒了,比让冷风吹还清醒,立马放下了手。
“没……没有没有,我就是道个歉,的确是占用了不少时间的,羡心腿脚不便,还是给她用吧,我一糙汉,不需要化妆。”
在场的员工从来没见到过张谦那么怂的,这是第一次。
张谦所在的工作室也是属于凤仪的,他的经纪人也自然没有万安安厉害,更没有万安安那么接近穆染,万安安说的话举足轻重,他是见识过的,所以面子必须得给,而且得给足了。
因为说不定她一句话,自己就能失业,惹不得。
楚羡心喘着气坐在位子上,刚才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万安安头一次这么教她,她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万安安亲自操办,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去说,所以也叫她养成了依赖的习惯,现在看来……
万安安这样做才是对的吧。
手机镜头前,秦思若心疼的看着楚羡心的侧脸,只恨自己不能留在她身边,偏偏要来这西安拍什么戏……
【秦思若:你还好吗?】
楚羡心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是意外的,不过整个人还处于懵的状态,便也就随便回复了。
【楚羡心:很好呢,刚吃过午饭,你呢?吃了吗?记得吃啊,还有记得涂药,一天三次的,我们今天天气也很好,你记得多穿点衣服,虽然阳光很烈,但风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晚上。】秦思若看着这行字半天,也没想到用什么去回复她,这个女孩太温柔了,出乎她的意料,就不应该让她去接触这些东西,她应该像放在温室里的花朵,无忧无虑多好……
下午的忙碌就在万安安的凝视中战战兢兢的度过了。
林季和张谦忌惮万安安,便也就不敢对楚羡心做出什么,组里的讨论从楚羡心是十八线小演员变成了,她跟万安安秦思若是真的熟,并且不能惹的话题,一下子开了18个讨论组分区讨论。
夜晚。
楚羡心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别墅里,孤零零的看着电视剧,把音量调到了最低。
电话响起,她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接通了电话。
“今天怎么样?”
秦思若喑哑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听起来精神不太好。
“我很好啊!你呢?你听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今天几点放工的?记得别去酒会了哦!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楚羡心的嘱咐让秦思若感慨,她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说:“我过得很好,就是半个月没见到你了,太想你了。”
“想我什么啊?”楚羡心把电视机关掉,拿着手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笑着问。
秦思若就知道她要问这样的问题,也原地转了一圈坐在了床上,说道:“想你的味道,你发间的香水味!还有你身体的体香,甚至是你……”
“好了好了!下面别说了!姐姐,我也想你了!你要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还多好,你都不知道,今天我遇到了什么事儿,我第一次见到安安教我……做那样的事……”
秦思若抿唇温柔的说道:“今天安安打电话给我说过这件事儿,我想,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会让安安好好的照顾你,这些事情你交给她来做……”
“不!我想要独立!我特别感激安安,其实吧,我一直就想这样做,就是没机会。”
她回想起以前的世界,安安思若都把她保护的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任何带有棱角的东西都不会让她碰,这么多年来,她都不知道怎么过的,一遇到困难,本能的就是去寻找万安安或者逃避。
面对和姐姐的问题里面,她也是属于逃避的一方。
她一直都在想,她要是当初不逃避,而是积极的去处理问题,姐姐也许就不会死,说不定现在还和姐姐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傻瓜,我才不放心呢,不过啊,我允许你在我看得见的范围内做这样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任何事情,都有我兜底,知道吗?”
秦思若的承诺虽然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却是最厉害的,她的保护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有了她,便能固若金汤。
楚羡心试过,所以知道。
“我不会怕,你们在我身后,我有什么好怕的,虽然明面上我的老板是李男,但实际上,呵,我有你,有安安,还有穆染呢。”
“嗯……”秦思若看着手机吟吟发笑。
“我爱你,很爱很爱。”楚羡心低沉着声音对着手机里说道。
秦思若愣住了,很快便湿了眼眶,她擦掉眼角噙着的泪,道:“怎么了?突然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沉重吗?我就想我们要像普通情侣那样,每天互道晚安,互相说我爱你,即便今天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依旧爱你……”
“普通情侣?呵,楚羡心,你好有意思。”秦思若仰头,看了看远处的霓虹灯,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爱你,我希望我能和你度过余生,即便只有一天。”
“你知道么?我们这里的桂花都开了,可香了。”楚羡心望着窗外,想把夜景拍给她看。
秦思若点点头,听着房间里的音乐,忽然有一种希望在喉头跳动。
她嗫嚅着唇,轻轻咬出几个字。
“什么时候聊聊我们结婚的事情?”
说完她就后悔了,害怕了……
电话那头沉默,楚羡心刚刚打开窗户,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激动地紧紧捏着手机。
“结婚?!姐姐……”楚羡心两腮通红:“你好突然啊……是求婚吗?不行!一点也没求婚的架势啊……”
她感觉脑袋发热,一时间竟有种在云端的感觉,云里雾里的,脚下软绵绵,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嗯,我就想先跟你预个警,你看……我前女友刚刚死了,我觉得我最近特别倒霉,我是不是需要办点喜事冲一冲霉运啊什么的……啊?……嗯!”
秦思若捏着被单,说话时也有些别扭,总而言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姐姐!你好奇怪啊!你从来不相信玄学的!”
“啊?是吗?我……我不记得了,或许吧,那……那别结婚了。”
“唉?!不可以啊!姐姐,你说话要算话!”
“我还没求婚呢!”
“不行!刚才当你求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刚刚还说不算的!”秦思若无辜的说道。
“是你不讲道理!这种事情说了怎么能收回呢?!”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着急,秦思若笑出声来,逗她成了人生一大乐趣。
“好……我要讲道理,这可是你让我求婚的哦,不是我自己要求的哦!”
“……”
楚羡心无语,一不小心又被套进去了,可是她也好喜欢这样的姐姐,她甘愿被她套一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风拂过电话的收音区,传到了秦思若那边,听着呼呼的风声,仿佛她就在身旁,而那家乡的桂花香也迎面而来。
她没有开玩笑,只是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才算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说笑……
“羡心……外面的桂花,真的很香,我想……春天也不远了。”
秦思若对着光看着日历上被圈出来的日子,淡淡的微笑。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作者有话要说: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是一句话,出自吴越王给他夫人的一封信《陌上花》楚羡心终于长大了,流下老母亲的泪水……
秦老师想的是把羡心当做温室的花朵,楚同学表示上一辈子就是这样,这辈子要活出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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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天是晦暗的,脚下是一滩死水,比黑色还黑,天地之间,孤鸟飞过大地,发出亘古的悲鸣,留下了似流星般的轨迹。
那是唯一的光。
楚羡心赤脚踩在了前方大地,是唯一带了颜色的熔岩流向远方。
脚下滚烫,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要追寻那光……
只知道浑身都烫伤了,她必须要捉住它。
土地突然变得绵软,熔岩又变成了黑水,楚羡心跌落在水里,是拼了命的窒息。
水花四溅,每一只落在水面的鸟儿都沉了下去,最终没能出来。
意识随着身体的沉落而消弭,楚羡心伸出了手,想握住些什么,但是却始终都握不到。
“羡心!”
一个声音在耳边传来,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就置换成了一间小屋子,四四方方的,一个客厅。
楚羡心靠在墙上咳嗽,拼命的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是干的。
抬起头看去,才发现这里她来过……
是姐姐的家。
“我们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我们紧偎亲亲……”
声音从唱片里传来,带着机械的干扰,好像断断续续的。
楚羡心站起来,才发现这里的阳光是微黄色的,带着电影质感的颗粒流过她的眼前。
她走在瓷砖上,脚上传来的冰冷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