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来?”
亭邈震惊了,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知道亭邈是关心自己,唐莱垂了垂眼睫,语气逐渐低落,“他接了个品牌活动,还在中诚商场站台,没时间过来。”
中诚商场。
莫名的熟悉。
亭邈脑子飞快转动,忽而灵光一现,他咂咂嘴,顿时疑惑:“那活动,不是老早就结束了吗?”
中诚商场的站台他知道,就在医院旁边,从医院的VIP楼层往下面看,刚好可以看清楚。刚才他在精神科外等傅老师的时候,偶尔扫眼往下看,就看见站台已经结束,商场早早就恢复秩序。
“结束了?”唐莱一懵。
亭邈表情也变了,涩声道:“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李意野。
看架势,唐莱是被骗了?
“糖糖——”
亭邈想把心里话告诉他,唐莱却直接道:“我给意野打电话。”他文秀的脸绷了绷,立刻拿出手机。
他虽然性子软,可并不想莫名其妙被欺骗。
亭邈看到他坚决的态度,突然意识到,糖糖性格软归软,但不是怯懦、必须依附恋人的人。他有自己的思考,至少,在面对李意野时,并非一味处在下峰。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快自动关,李意野才接听。
唐莱没有犹豫,直接将扩音打开。
看到他的动作,亭邈惊讶地眨了眨眼。
不过唐莱想的很简单,这件事本就是邈邈一直在替他忙前忙后,现在更住在对方家里,他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电话通后,他便喊道:“李意野?”
那边声音格外吵闹。
亭邈怔了下。
这声音根本就不是商场会发出的声音,还有男男女女的笑声和乱七八糟的音乐,很刺耳。
唐莱默默把声音调低了些,问:“意野,商场的站台活动结束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情想和你——”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他俩隐约听见李意野哑声说了句“抱歉,我出去接电话”,随后,背景声越来越小,脚步声停下时,已经完完全全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还没有。”李意野说。
唐莱脸白了白,他说话声小,自带的柔软书香气,听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他从来不会生气。即便在这时,唐莱也是软软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李意野皱皱眉头,隔了几秒,放轻声音哄唐莱:“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好吗,糖糖,我现在有点忙,你遇到事情的话记得找徐哥。”
徐哥是他们共同的经纪人。
“乖,我先挂了——”
话没说完,唐莱柔着声打断他:“我现在在邈邈家。”
李意野不甚在意:“我知道。”
“邈邈刚才回来了……”
他说话时软软的,嗓音很好,如果是在平时,李意野巴不得立刻抱上去亲,但现在不一样,他正在忙,唐莱却软软的和他说日常,这让李意野心里很着急。
李意野叹气:“糖糖,我在忙,你先别——”
唐莱自顾自说:“邈邈回来时,有路过中诚商场。”
李意野卡在嗓子眼的话哑住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正常,平时看起来爽朗的面部表情此刻异常陌生,他急切地说:“糖糖,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实在是很忙,我怕你在家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这样,糖糖你先在亭邈家呆一阵,我很快就来接你。”
唐莱抿抿唇,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茫:“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和谁吗?”
李意野语气隐晦:“就是和品牌商一起吃吃饭。”
“你知道的。”他补充:“参加了活动,我也没理由推掉。”
“如果只是和品牌方吃饭,意野,你没必要骗我。”唐莱咬了下嘴皮:“我也是艺人,有些应酬在所难免。”
听唐莱这样说,李意野微松口气。
他眼睛一晃,瞧见那边同桌的女艺人正朝他招手,李意野打了个手势,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他和唐莱正式在一起到现在,也才两三天,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他焦头烂额。他尽量放轻声音,不要用大嗓门惊扰到唐莱:“我忙了,回去再说。”
“等等。”唐莱咬牙问:“你在哪里聚?”
那边同桌人笑笑呵呵地喊他的名字,李意野捂住通话口,扬声喊:“马上就来!”
招呼完后,已然被唐莱催烦了。
他皱起眉头,脑子里空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想,大喇喇地脱口而出:“唐莱,你够了,如果不是公布恋情,我会天天忙着应酬吗,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你——”
戛然而止,李意野呼吸重了重,没有再说话,但唐莱和亭邈都听懂了。
如果不是公布了恋情,我会突然失去很多资源,为了维持生活,天天忙着应酬吗?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我要养自己,还要养你。
唐莱在心里回顾了这意思。
亭邈猛地扭头,看见唐莱眼底已经蓄起了泪花,他顿时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手机便吼道:“李意野,你说的是人话吗?!”
“当时是谁莽撞,在公众场合亲糖糖?”
“又是谁连商量都没有,直接在微博公开的?”
“现在说这种话,李意野,你简直够了!没有责任心,擅自行事,自负骄傲。”
“还你养糖糖?我——”亭邈气急败坏,还想再说时,他的手背蓦地被唐莱微微冰凉的掌心覆住。亭邈一顿,抬眼就见唐莱朝他摇了摇头。
“糖糖……”亭邈低声喊他。
唐莱吸了下鼻子,拿过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不要你养,我就想问问,李意野,和我公开,后悔了……是吗?”
李意野没有说话。
唐莱无声地笑了,疲惫地阖了眼睛,不想再等李意野的回答,倏地挂断电话。
他僵硬地绷了绷肩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明明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啊。
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可他又忍不住想,三天已经足够让世界翻天覆地,毕竟自己也在短短三天,尝到了许多以往很多年都不曾尝过的东西。
微微苦的东西。
比咖啡还要难喝。
*
晚上唐莱在亭邈家住下。
一层有两间客房,其中有间布置得很好,是傅老师来的时候睡的,另外一间虽然东西不多,但收整得干净,唐莱很感激,晚饭后便回了房间,一直没出来。
亭邈想他现在的思绪应该很混乱,也不打扰,只是准备了水果和牛奶给他送进屋。
路从今天的动作很快,在唐莱将遇到私生粉的事情上报后,他立刻用官博发了声明,并报警,准备严查这件事,务必要将那人查出来。
私生不是粉,要严打,否则事情只会越演越烈。
路从没有写是因为两人的恋情导致极端粉丝做极端事,只提了私生粉。
自声明发布,网友争相议论。
亭邈翻了翻微博,觉得没意思,下意识调到和傅老师的微信聊天框。
亭邈:傅老师~
亭邈:今天感觉怎么样?
发了几条消息,仍旧没有回复,亭邈心乱如麻,将手机锁屏。
他洗了澡出来,正要睡觉时,却意外收到了宋云时的来电。
难道是傅老师出事了?
亭邈呼吸一紧,浴袍也没有系好,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接听:“宋医生,怎么了?是不是傅老师他的病——”
“你放心,我给他用了镇定剂,情绪暂时还好。”
亭邈忽略了暂时两字,松了口气,狐疑:“那?”
宋云时顿了顿,无奈道:“本来确定隔离治疗,可傅哥下午服药睡了五六个小时,刚刚醒来,便非要找你,隔离治疗是不行了,他离不开你。这不,又偷偷离开医院了,我就问问,他现在是不是到了你家?”
亭邈懵,嘴巴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没有啊。”话落,他顷刻瞪大眼睛,攥进手机反射性地就往房外走,他嘴巴不停,脚下的动作也没停,匆匆忙忙直奔大门。
“离开医院了,他去了哪里,我没有收到傅老师的消息啊,我现在就去找他,宋医生你问过路从和庄珺他们没有——”
“咔哒”大门打开。
亭邈还抓着手机和宋云时说话,突然倒吸了口气,愣在原地。
他怔怔盯着眼前人,脱口而出:“傅老师?!”
坐着轮椅正欲敲门的不是傅英还是谁?
亭邈惊讶一瞬,过后就是狂喜。
“傅老师,你来啦!”
他嘴角噙起灿烂的笑,惊喜地睁大眼睛,忙把傅英带进客厅。
傅英深深看了他一眼,拉住他手腕,径直走向一层的客房。
亭邈也不阻止,跟在他身边,进房间后默默将门掩上。
傅老师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半小时后。
突然口渴的唐莱从隔壁房间醒来,到客厅找水喝。
但他刚开门,脚步就僵在了原地。
隔壁窸窸窣窣的声响太明显。
唐莱眨了眨眼睛,呆滞了。
没听错的话,刚刚房间里传出来的是:
“呜,傅哥哥,轻点……疼……”
唐莱脑子里轰的一声,也顾不上喝水,慌手慌脚冲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 唐莱:我听到了什么![捂耳朵]
傅老师家里的事情明天就彻底解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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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尘埃落定
唐莱在隔壁房间睡觉,亭邈不好意思打扰他,悄声带着傅老师进一楼的另外间卧室。
他以为傅老师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刚刚掩上门,却听到身后传来轮椅砰砰的动静。
亭邈急忙扭头,竟瞧见傅老师一改刚才的脸色,明明开着的灯,可整个人像覆在一团浓稠的黑暗里,脸色冷峻得可怕,一双眼睛在黑潭浸泡,充斥着幽深恐怖的眸色。
亭邈被吓了跳,连忙走过去。
“傅老师,你怎么突然离开医院了?”他放软声音。
傅英慢慢抬头,脖子扬起僵硬的弧度,双眼不自觉发红,哑声说:“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他足足睡了一下午,睡梦中不断忆起往事,他还感觉有很多冰凉的器械在他身体上移动,又冰又硬,没有丝毫温度,和睡梦里的往事一样冷森森。
于是他被吓醒了。
直到现在,来到亭邈身边,周围全是熟悉的味道,他的心才悄然静谧。
傅英深吸了吸气,看着近在眼前的亭邈,思绪混乱,脑子里一片片闪过燕郊墓园的画面。有他的父亲,有那个女人,有很多人,还有墓碑上冰冷的遗照。墓园风很大,吹冷了他的理智,忽然就想什么也不做了,就当个废人多好。
在安全区的思想,是肆无忌惮的。
他想着,抚摸亭邈温热的双手,抓到胸前,把他也带进怀里,捧着他的脸颊,紧紧盯着他。
这是第一个向他毫无顾忌靠近的人。
只有在阿邈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伪装,傅英胸膛不断起伏,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逐渐占满。他呼吸越来越乱,脑子涨痛得快要爆掉,双眼赤红,目光紧锁亭邈的脸,想嘶喊,想打人,想把所有都毁灭,包括——
那个死去女人的墓。
汹涌的怒火湮灭了傅英的理智,他偏执地想,后悔刚才在墓园时,为什么没有再狠些,把墓凿穿,连她的骨灰连同她和傅家相关所有东西都撕毁。
包括自己。傅英黑瞳难以抑制地收缩着,他紧紧攥住眼前唯一属于他的人,嘴唇发颤,嘶哑地喊:“阿邈,不要去医院,不要治病了……”
傅英像一头毫无章法的狮子,深黑的眼眸聚集起的眸光阴暗也落寞,盯住亭邈时,恨不得把他吃下去。
亭邈惊讶地睁圆眼睛,连忙摇头:“不,不行,要治病的。”
看见眼前人的惊恐,傅英脸色僵住,心里突然横生了一股凌虐的快感,他张了张嘴,吐出的字冰凉陌生,可抱住亭邈腰身的手却那样紧,“阿邈,我不治了,我好想死啊……不,不是我,我们一起,阿邈,说过的,死也要陪着我!……必须,你必须!”
他的样子变得癫狂,眼神狠厉,话落的一瞬间,傅英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了和那女人一样的人。
他何其厌恶她,现在就何其厌恶自己。
傅英瞳孔失神,紧紧盯着亭邈,空空洞洞的眼神一如沼泽深渊。
这番话让亭邈呼吸一滞,被紧紧扣着的腰都没有了知觉。
他猛地摇头,紧张不已,傅老师不对劲,他根本就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恐怕宋医生说的服用了镇定剂,也没有效果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样下去,治疗到现在已经进入后期,再坚持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只是一两年的时间,就会好的。
亭邈脑子里异常凌乱,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才导致他受刺激,亭邈无从安慰,他呼吸重了重,急忙在心里找安抚傅老师的法子……
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傅老师他——
“唔!”亭邈猛然被推开,他下意识喊了声,一时没有注意,踉跄着撑住墙,眼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