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桃还半躺着见他提着东西,问:“干嘛去了?进货啊!”
“没。”秦尚把东西放下,顿了一会说,“白汎来送得东西。”
“送这么些这干嘛。”苏春桃“哎”了一声,埋怨地说,“小白也是,你回去和他说下回这样阿姨要生气了啊!”
秦尚笑也没笑出来,满脑子裴冀丁。在病房坐了没一会就找借口回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回家。
烧烤店的事不能耽搁,做生意三天两头打烊就是不想赚钱。李叔三催四催的,秦尚不好撂挑子不干。只好骑着摩托先去了烧烤店。
店里就李叔一个,秦尚左右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裴冀丁。
唐荷来上班时还问裴冀丁去哪了,转眼看见他老板黑着脸,顿时噤声了。偷偷摸摸地给裴冀丁发微信,问他是不是翘班了没请假。
彼时裴冀丁关着窗关着门,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
手机的亮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格外显眼。
裴冀丁对着唐荷的疑问,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抠了半天键盘,打了一句:“请假了,你别搭理他,他更年期。”
那边唐荷对着账本,斜眼看见微信差点没笑出声,克制不住地打量低气压的老板。
裴冀丁回完信息就脑子一片空白。
同性恋这个事在长辈那不好过关他是明白的,但他没想过真轮到自己身上,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苏女士战斗力极强,行动力高,人脉广,且没人敢硬抬杠。
裴冀丁理智上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理解,但又忍不住想,男朋友还得每天去相亲找对象的恋爱谈个什么劲呢?
秦尚那句“行,我去”在他这就跟丢进深水的鱼雷一样,从里到外都毁得遍体鳞伤。
如果不是他去找了苏春桃,发现不对劲,然后又问了白汎,秦尚是不是就一直瞒着,还要背着他跟个从外国回来的女博士出去约会。
这事想想就糟心,跟秤砣砸了脚一样,不疼都不行。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本来早晨起得就早,一天又接受了太多冲击,累得不行。
等门外面钥匙声哗啦哗啦的响起时,裴冀丁才迷迷糊糊睁眼。
他看了眼手机,三点四十。
秦尚回来了。
裴冀丁揉着眼睛,呆在床上,不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门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秦尚在门口呆了一会,敲了敲门:“睡了吗?出来聊聊?”
深夜的寒气重,客厅一天没有人气了,凝滞的空气都带点冷冽。
在外面吹了大半天的风,秦尚身上也不暖和,坐在沙发上,跟尊佛像一样严肃。
他们确定关系不过没几天,糖葫芦外面的米纸刚融了一半,坏山楂的苦味和酸味就沾上了舌尖。
裴冀丁找了件外套套上,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忙一天了,没怎么睡吧,早点睡去。”他靠着副卧门,不凑近,眼睛也不看秦尚。
“不困。”秦尚说,“想跟你好好聊聊。”
“那天医院外面,就我丢手机那天,我妈下来找了,要还手机。”秦尚没说完。
裴冀丁却明白了。
苏春桃看见秦尚落在病房的手机,就想趁着人没走远下来送。结果刚出医院门就看见他儿子抱着一个男人亲来亲去。
这事是后来秦尚和苏春桃差点吵起来时候发现的。苏春桃嗓子发紧,瞪着眼质问他是不是以后就要天天在大街上和个男人卿卿我我。
那时秦尚愣了一下,才想明白窗户纸被戳破的罪魁祸首来自哪里。
裴冀丁想明白事情,眨巴了下眼,不知道说什么。
那天医院外面的吻其实美妙极了,那是他的一时冲动,还有逐渐放开的占有欲。
哪成想那么一次,就被苏春桃抓了个正着。总不能以后都夹着尾巴,形同陌路,那挂个男朋友的头衔有什么意义呢?
秦尚胳膊肘撑着膝盖,弓着背说:“我妈一辈子没多大梦想,就盼着我能成家立业,她的态度不会太好。这些我有预料。这事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掺和进来。”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收拾收拾去处对象,圆你妈一个儿孙满堂的梦?”
“冀丁。我从没想过要委屈你。”秦尚抬头看他。但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手心手背都是肉,苏春桃的身体经不起大起大落的情绪,秦尚只能迁就,越往前走越没路。
裴冀丁撇过眼神。
他可能有些无理取闹。
这事他也拿不出一个好的方案,但越听心里就越气。
明明心里放着这个人,转头还要去找个女人谈对象,这算个什么烂事?
“明儿我找阿姨说清楚去。”裴冀丁的背离开了门梁,“喜欢个男人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他妈的至于吗!”
“你去干嘛?去了吵一架,一个进手术室,一个回家?”秦尚拦着他。
“那你想怎么着?”
裴冀丁气急了,瞪着眼睛。他恨不得能和秦尚痛痛快快吵一架,两边都舒坦。
站在面前的男人只皱着眉,抿着唇,除了不认同地看着他以外,什么也不做。
裴冀丁觉得自己扛不住,扛不住这样的眼神,也扛不住这样的事。
怪就怪他不知道早点跑,爱上了个直的还腆着脸在人身边赖着。真是丑媳妇见了婆婆,早晚被打出门来。
裴冀丁扭着脸,深吸了口气说:“你说你要怎么办。秦尚,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疯子。你要去找女人就直说,别吊着我,都不舒坦。”
第77章
裴冀丁难堪或者生气的时候不爱对着人说话。
声音是带着火的,人却不是。
偏过的半边脸被头发盖了大半,脸颊会变得苍白,上面点着点红色。
打许久之前开始,秦尚就没见过裴少爷生气的模样了。
从以前那个破烂家庭出逃以后,秦尚乐得看裴冀丁笑,看他学着干活后得意洋洋的表情。
秦尚本想着和裴冀丁表白了,就一定让他开心,把小时候丢的东西都找回来。
现在看来,他挺失败的。
裴冀丁等了半天回话,但秦尚只是单纯的站着,身子僵成了雕像,嘴紧抿着。
沉默比肯定的回答更能说明问题。
裴冀丁深吸一口气,朝秦尚点点头,转身回了副卧。
门装在门框上发出“砰”的巨响。
秦尚追上去差点没被撞着鼻子,紧接着里面一阵咔啦咔啦的锁门声。
裴冀丁把门反锁了。
秦尚拧了把手,敲了两下门,话还没说先被里面带着颤的吼声给打断了。
隔着门板,裴冀丁的声音不太真切,沉闷,还断断续续的。
裴少爷锁好了门,顺带踢了一脚门板,巨大的声响盖过了秦尚的敲门声。
“给老子滚,越远越好!找你的归国女博士去!”
门外面安静几分钟。裴冀丁团在床上,觉得心里揣了一块石头,见着秦尚也不开心,见不着秦尚也不开心。
紧接着外面钥匙磕碰门锁的声音响起,裴冀丁别过头,背对着推门进来的秦尚。
秦尚把钥匙揣进兜里,挨着裴冀丁坐了下来:“副卧钥匙在我这儿呢,想让谁滚?”
他话不客气,但语气温柔得很。跟只拉下脸来讨好配偶的雄狮一样。身子紧挨着裴冀丁,也不招惹他,就这么坐着,等裴冀丁愿意搭理他。
裴冀丁感觉秦尚进门的时候心就凉了。
他像极了占着别人家屋子瞎闹腾的疯子。不占理还丢面子。
“瞒着你这事是我做得不对。”秦尚瞅着裴冀丁平复了点,攥着人的手说,“我没考虑周全。喜欢男人这事我没觉得不对,但是老一辈人不好接受。我妈这边我想过不少,最稳妥的就是瞒着,后续一点一点告诉她。”
裴冀丁挣动了一下,但秦尚的手劲比他大多了,最后干脆不动了,硬着身子听着。
“这事出得突然,让我妈一下子接受不可能,她身体又不好……”秦尚说着顿住了。
他觉得这些话,虽然说得是事实,但显得实在无力极了。
苏春桃这边要顾及,那裴冀丁呢?
人小孩什么都没做。还攥着颗真心等他呢。自己画了张大饼,最后事情搞砸了,反过来要裴冀丁理解,受委屈。
这不是有病吗?
秦尚叹了口气,半抱着裴冀丁,突然有种累狠了的无力感:“我考虑得太多,想两边都瞒着,自己去解决。但事实证明,我不是全能的,不是所有事都能做对。这事是我自私了,处理的不合适。”
“相亲我不会去,但是我妈这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在努力。冀丁,我没想过要去找个女人应付我妈,这对你还是人女孩都不负责。”
秦尚的胳膊锁着裴冀丁,力道大得吓人。他心里忐忑,不知道怎么表达。
秦老板也是现在才发现,嘴笨这事原来还能轮到他头上。
裴冀丁低着头,气劲消了以后,心还是堵着的。抱着他的秦尚跟头受伤的狼一样,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我妈那边我去解决。慢慢磨,总能过去。我不想委屈你,但我也两头难办……”
裴冀丁动了动脑袋,头发擦着秦尚的鼻尖。他闷闷地打断秦尚说: “你去吧。”
“冀丁……”秦尚皱着眉,下意识锁紧了人,怕人跑了。
“我没说气话。”裴冀丁有点委屈,窝在秦尚怀里,不想动弹了,“你不去,阿姨那边怎么解释?没有这一次,总归还有下一次。我没事,我就是不喜欢你瞒着我。”
裴少爷的没事过于口是心非,话卡一半,好像要咬着牙狠狠心才能说出来一样。
秦尚的心一瞬间跟揪紧了一样。裴冀丁越通情达理,他就越愧疚,“我明天推了去。妈那边我去解释。”
秦尚抱着人,只想把怀里的小孩揉在身体里。
裴冀丁心里的疙瘩该有还是有,但是他左想右想,实在找不到化解的办法。
听见秦尚说不去了,本来想回一句阿姨也得让,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说去找苏春桃其实就是气话,真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他才真的会怂得逃出病房。
但退一步不代表把男朋友推出去和别人约会这事不触及他的底线。
裴冀丁怎么想都觉得不行,拍着秦尚的胳膊,趁松开的一瞬间扭身啃在了秦尚的唇上。
跟野猫捕食一般,狠厉里带着强势的占有欲,像标记所有物一般咬着。
等舔够了唇,又得寸进尺地伸舌头。
秦尚愣了一瞬就安静接受了,手护着裴冀丁,生怕他掉下去。
等吻到要窒息,裴冀丁才松开秦尚,一双眸子盯着他和看上了藏羚羊的猎豹一般。
裴冀丁喘了一会儿,嗓音还是发紧得沙哑,黏黏糊糊地响在秦尚耳边。
“我们做吧。”
就跟烟花在脑颅里炸开一样,秦尚愣了好久,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裴冀丁却像是做足了决心,在他怀里一刻不停,上下其手的。
脸红得像个毛头小子,动作却一点不吝啬。
“等……别闹了。”秦尚抓着他的手,一时之间脑子里跟灌了浆糊一样,转不过弯来。
“我没开玩笑。”裴冀丁被他推着,脸也红,但豪气极了,膝盖顶着秦尚的小腹,挑衅道,“是不是男人?装柳下惠啊?”
秦尚都给他气笑了,一时之间没拦住,让裴冀丁兜头给扑倒了。
秦尚拍了拍裴冀丁的腰:“家里什么都没有,纯洁得很,来不了。”
身上的人顿了一下,蔫了。
正是凌晨,秦尚一天没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真要去24小时店里买了东西回来,太阳都要升起来了。
裴冀丁看了他半晌,觉得自己要是真做下去,去店里就得被人怀疑秦老板是不是糟了什么折磨。
“好吧。”裴冀丁嘟囔了一声,大慈大悲放过了秦老板。
但秦老板一身的腱子肉,富有弹性且线条优美,裴冀丁没忍住多挼了几把。抱着人胳膊,手还拍着秦尚的腰:“那你早点睡,我和你一块去进菜吧,好学着点。”
“不慌。”秦尚瞧着身边隐藏了失落的裴冀丁,没忍住就又把人抱住了。
他凑在裴冀丁耳边说:“真的来不了,来点别的。”
第78章
裴冀丁一觉睡到了下午。
起来时手上仿佛还有黏腻的触感。他握了握拳头,炙热的温度残留了没多少,但依旧让他脑子晕乎乎的。
裴少爷二十年的经历比不过秦老板三十岁的沧桑,连自我帮助这件事都生疏一些。
昨晚的细节在脑子从昏沉走向清醒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回想起来,于是自诩身经百战的裴少爷忍不住攥紧了被子,脸红了。
两个人自然没有做到最后,就是单纯的用手纾解了一下。
但是秦尚看起来衣冠楚楚的,非要凑在他耳边说些有的没的,段位显然比裴冀丁高多了。
火烧着了纸这件事让白汎忐忑了一晚上,第二天开着车直奔烧烤店,在大院外面踌躇不前,就怕看见两个当事人,但又放不下心。
下午的烧烤店在备菜,李叔蹲在门口穿串,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白汎,叫住了他:“哎!找秦尚啊?在里面忙呢,站着不累啊,进来坐。”
白汎被抓了个正着,挺着身子应了一声,走进了大院。
他左顾右盼的,瞅了半天没见着另一位当事人,于是小心翼翼的朝李叔打听:“小裴呢?没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