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别急,你去了干什么!?这事跟裴冀丁没关系,追人是我追的,要在一起也是我提的。”秦尚拉着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心平气和地讲话,只想着先把苏春桃拦着。
“滚犊子!”苏春桃推开秦尚。优雅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眼睛都血红,嘴唇颤抖着想将更难听的话送出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追的?你提的?你要脸不啊!我他妈养你养大半辈子不是想养个变态!”苏春桃指着秦尚,血气上涌。
本就大病初愈,压根受不了这样的情绪波动。苏春桃气得是真的肝疼,弯着腰喘气。
秦尚愣了一瞬才回神去扶苏春桃。
“妈?有事吗?”他拍着苏春桃的背,半晌没看见那张皱着的脸抚平。
人疼得紧了会哭。
秦尚看清楚他方才还趾高气扬,大发雷霆的母上这会弓着背,红着的眼圈泛着潮气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仿佛乳腺癌发病时缺少的画面被补足了。他的母亲,像支开始枯萎的玫瑰花一样脆弱。
“妈?”秦尚喊着,但苏春桃疼得实在喘不上气,胸口的阵痛打扰了脑部神经。秦尚意识到出事了,掏出手机把苏春桃扶到沙发上,“你歇会,我现在打车去医院。”
网上约的车四五分钟后就到了。
秦尚拽着苏春桃走了两步,最后干脆拦腰抱起来往楼下跑。
他真正抱起苏春桃的时候,才真正意义上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个子已经缩了不少,轻的厉害。一切都表明着她真的老了,再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一言一行都透着健康和洒脱的苏春桃了。
下午五点,白汎接到了秦尚的电话。
他接起来半是担心半是调侃地问:“怎么样,你哥们可是尽全力瞒了。不过你妈那个探案的劲啊,发不发现得了真不一定。要我说最近还是避避嫌,用不用给你们接个房子住啊?”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秦尚被电流扭曲了些许的声音急迫地传进他耳朵。
“白汎,我妈住院了。”
这情景仿佛重演。
只不过上一个接到这电话的,是秦尚。
白汎人傻了片刻,问:“怎么回事。”
秦尚顿了顿说,“我气得。”
白汎心里滚了几千字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叹口气:“要我帮什么忙,我现在过去。”
“别来了。”秦尚那边吵得很,好像在排队交钱,“你和冀丁说一声,说我这今天在我妈那住,不回来了。他要是问我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就说我做饭呢,晚点回他。”
白汎应下来,又问:“你不和人通气啊?”
“先瞒着。”秦尚难得没那么运筹帷幄,停了会说,“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等几天再说吧,我这儿还忙,先挂了。”
白汎攥着手机,隔了许久才骂了一声,打开微信和裴冀丁发消息。
第73章
秦尚这晚没能回家。陪着苏春桃住了一晚上的院。
裴冀丁打来过几个电话,在苏女士幽怨且凌厉的注视下,秦老板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苏春桃的病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又一时气急了。
说白了,就是秦尚给气得。
医生拽着秦尚数落了大半天,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某个不管孤寡老人还回家拿钱的不孝子。
秦尚虽然冤枉,却老老实实低着头受训。
苏春桃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颊冒着不正常的红。这是气血上涌,还没缓过劲来得表现。
“妈。”秦尚进来,脸上有些尴尬,还有些踌躇。
他提着一兜早饭杵在那,三十岁的人像十六七做错事的孩子。
“吃点饭先。”苏春桃不理他,秦尚无奈地放下袋子说。
两个人僵持着,沉默着吃饭。
苏春桃不高兴,撇向秦尚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荒唐。
秦尚也不知道怎么劝。
运筹帷幄了几十年,烧烤店多棘手的客人也对付过,到了亲妈这里,秦尚却举步维艰了。
和一个男人一辈子是他从没想过的。只是事赶事的,心思到了这个地步,自然而然也就做了选择。
他本想着瞒着苏春桃,一点点的往外露。而另一方面,秦尚也的确不知道他和裴冀丁能过多久。
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他也怕万一中途崩了,岂不是让苏春桃白承受一遭。
这种未雨绸缪听起来不太乐观,甚至有些惹人厌,但秦尚不想否认他的理智和自私。
只有孩子会无所畏地相信爱一个人能爱一辈子。
秦尚做了准备,但结果如何,能走到哪里,却不是他说了算。
因此秦尚说不出来他和裴冀丁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的话,也给不了任何靠谱的承诺。
在苏春桃看起来,他做了件出格的事,并且没有任何正面的理由。唯一凭的就是“我喜欢他”,“我打算过一辈子”。
这些话都太空泛了,秦尚理解苏春桃,但也不愿意因为苏春桃而放弃裴冀丁。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这样对裴冀丁,不公平也不尊重。
秦尚心里想着,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等到苏春桃沉默地吃完饭,才开始收拾东西,并说:“下午再做个血压监测,今天正常的话明天再观察一天我们就回去。”
“回去干什么?早晚你还要给我气进来。”苏春桃抱着雪白的被子,
“妈……”秦尚提着垃圾看着病床倔强的苏春桃,说,“这事是我做得不到位,你别怄气,身体重要。”
“我怄气?秦尚,这事我就算心平气和地说,也是不可能。”苏春桃瞪着眼,一副说教的样子。
“妈!”秦尚喊了一声,提着垃圾要出门,“先不谈这个。”
烧烤店的生意还要做,秦尚带着苏春桃测完血压后几乎是逃离了病房。
裴冀丁早就在店里候着了,跟在李叔后面颠颠地收拾菜。
瞧见秦尚后“哎”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还带挂电话的,我差点拽着白汎去报案了。”
“昨儿家里人太多了,净在厨房忙了,没顾上。”
“哦。”裴冀丁答应一声。把菜码好后,跟着秦尚进了后厨。
他趁着秦尚脱外套的公司,摘下围裙猛地套在了秦尚脖子上,半个身体都扑在秦尚身上:“快!上工了!不然今天没盒饭!”
“又皮。”秦尚抱着人,让裴冀丁的手绕过腋下在背后系了个仇乎乎的蝴蝶结,“我没盒饭,你也没得吃。”
“我稀罕?”裴冀丁在他腰上打了一巴掌,“干好了请你吃大餐!”
他一副扩大款调戏良家妇男的劲,看起来欠的很,但又可爱得紧。秦尚整理好衣服,把裴冀丁抱了个满怀。
“干什么?”
“挑衅饭票。”秦尚拍着他的脑袋,在裴冀丁挠过来之前躲进了厨房。
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作响,和油脂爆开的声音一起,把厨房占满了。
裴冀丁在门口候着,外间桌子上放着秦尚的手机,一边响一边震动。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朝厨房里喊:“白汎的电话!”
秦尚手里沾着油和辣椒,前面还摊着一把一把的菜,没工夫搭理白汎,扭着头喊:“没空,你接着先。”
裴冀丁“哦”了一声,按下接通键。
那头的人显然没想过他秦哥正在厨房里忙,上来就热情的很:“回店里没?阿姨那边没大事吧?不行我明天过去,省得你家那位急眼。”
“……你说谁要急眼啊?”裴冀丁没想过自己接个电话就能被怼一顿,靠着后墙,有种额头青筋要爆的感觉。
“裴冀丁?”白汎特意看了眼屏幕,是秦尚没错,不是他老眼昏花。他咳了两声,心里把秦尚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这不是夸你俩恩爱呢吗!”白汎笑着圆场。
“少来。”本来占据道德高地的裴少爷翻了个白眼,脸却红了,摸着鼻子转移话题,“找秦尚有事?刚你说阿姨怎么了?”
“没,没,啥事都没!这不是关心阿姨吗!你俩赶紧干活去吧!我不打扰了啊!”
“诶,说清……”
裴冀丁话没说完,那边一声短促的“嘟—”已经响起。
白汎挂了。
裴冀丁莫名其妙,转眼正看到弯着腰看着他的秦尚,以及面前冒着热气的烧烤:“上菜了饭票。”
同时他伸出手,“手机给我吧,白汎什么事?”
“谁知道。”裴冀丁端着菜,送了个嫌弃的眼神给秦尚,“语焉不详,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正常。”
秦尚笑了,“不就说你一句要急眼,看给气得。”
“靠,听见了你还问?”
秦尚看他一眼,“我妈那边刚手术完,想着不能没人陪。白汎估计是问我这事呢。”
裴冀丁更嫌弃了,恶狠狠地问:“咋?我还能是什么当代恶老公,囚/禁你不让看亲妈?”
他张牙舞爪地炸着毛,看得秦尚想挼一把他鼓起的脸颊。
裴冀丁气呼呼地端着烧烤离开后,秦尚瞅了一眼发疯般的手机。
白汎发了十几条微信,控诉他的不靠谱。简直就是把兄弟往虎口里送。
在精准吐槽了他明知道要藏着还心大让裴冀丁接电话的迷惑行为后,白汎才正经地问。
【你白爷:还瞒着啊?纸包不住火,迟早要出事知道不?我劝你坦白从宽,俩人想想对策,实在不行假分手,等你妈同意了再说?】
白汎苦口婆心,对面安静如鸡。
他抱着手机等了老半天,猜得到秦老板赏来的一句话。
【卖烧烤的:不分。再说。】
态度坚决值得表扬。
但白汎对着这四个字两个标点看了半晌,没找出一点有用的对策来。
【你白爷: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硬挺着?哥,不是我说,你这么冷处理可不太对啊。】
对面彻底安静了。
秦尚抓着一把孜然,洒出了苏格拉底的底蕴。
他沉着脸,心底也没数。
但是瞅见“分手”这两个字他就觉得不行,想都不能想。
冷处理是挺狗的,但是在秦老板看来,因为自己家庭问题就分手,哪怕是假的,都是个更狗的行为。
裴冀丁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皱着眉的秦尚弯腰放铁盘。
他看着上面跟盖被子一般的孜然辣椒,抽着嘴角问:“老板,白汎怎么你了也别拿烤串撒气啊!这都是咱的家底!”
他磕着调料,在桌面留下了一片红棕的痕迹。
秦尚吐了口气回神,淡定的掂着调料袋子说:“口剪大了。”
裴冀丁瞟了一眼开口不大不小,还心细地剪了个小十字生怕撒多了的调料袋,腾出手伸进窗口拍了拍秦尚的手腕。
“小心唐荷一会来咬你。这人家研究了一周的剪口方式,就差去申请专利了。”
“送菜去,要凉了。”秦老板面不改色,放下调料袋子,催促道。
裴冀丁端起抖掉了大半调料的烤串,说:“得嘞!”
第74章
第二天秦尚起了个大早。熬了粥给苏春桃。
裴冀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厨房叮铃咣当的响声,踢踏着一双拖鞋,趴在门边上看穿戴整齐的秦尚。
“这是干嘛呢。”
秦尚顿了顿手上的勺子:“起这么早?”
“老板,您这么大动静,我哪敢赖床啊!”裴冀丁揉着眼睛,朝厨房里面望。
蒸锅冒着气,是两碗虾仁蛋羹。
秦尚看了眼表起锅,说:“去睡吧,还早着呢。起来了热热吃。”
裴冀丁“嗯”了一声:“今天赶着去进菜?”
他看了眼还没刚过了一点六指针,接着感叹:“这也太早了。”
“那是你睡得太死了,进菜哪有不赶早的。”秦尚瞥他一眼,“赶紧回被窝去。也不怕感冒了,烧烤店不支持带薪休病假啊。”
“奸商,稀罕你那一天工资!”裴冀丁白他一眼,脑子一热冲进热气腾腾的厨房,在秦尚后腰拍了一巴掌,“老板都是我的人啦!不怕!”
他在外面晃荡了有一会,手拔凉拔凉的。秦尚反手握住,滚烫的温度让裴冀丁打了个哆嗦。
“婚前财产公证听说过没?老板娘也工资照扣。”
“靠!扣死你!等等,谁老板娘!”裴冀丁拍了一把秦尚的手,炸着毛被赶回了卧室。
离烧烤店打烊不过两三个小时,裴冀丁眼皮其实都是沉的,窝在床上很快就迷瞪了。
只是关门声响起时,下意识地爬起来去追寻那个骑着摩托的身影。
不需要去甜品店打工后,裴冀丁一下子轻松起来。
上午店里的活秦尚不让他动,一是进菜进货这些事靠脸,菜贩子和秦尚熟识就好办事。裴冀丁有那个心也办不成那个事。
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就有些矫情了,颠三倒四的生活习惯不是什么好事,三点睡六点起的日子过久了就习惯了,但对于裴少爷来说,实在是个挑战。
秦尚想让裴冀丁睡个好觉。
于是上午到吃饭这段时间,裴冀丁彻底解放了。
他有些日子没见苏春桃,前些天苏春桃住院的时候还天天招呼着他去家里。秦尚去聚餐前也提过几次。
裴冀丁想着抽时间去看一看苏春桃,只是一直忙着没闲下来过。
这会儿瞌睡跑了一半,干脆收拾收拾趁着有空解决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