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嗤笑了一声,跟金潜话不投机半句多。
金潜在动摇高醒的心,奈何高醒即便也曾这么想过,害怕过,也从未有过一秒想着要把青书还给金潜,凭什么还?为什么要叫还?顾青书是他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是最糟糕的结果,高醒还不至于觉着自己不如金潜,他会让青书长命百岁,绝对!
2008年奥运会,顾青书上辈子是观众,这回跑去当了一天的志愿者,专门给国外的人当向导,起初高醒很不赞同,志愿者跑来跑去累得不行,还不如花钱捐款赞助些东西,反正同样都是为国出力。
顾青书无奈,表面答应,背地里伙同胖子乔装了一番,混入志愿者队伍里给过往的工作人员发矿泉水,玩了整整一天,半夜累得走不动路,就趴胖子背上,跟胖子一块儿回家。
回程的路上,胖子虽然不想破坏气氛,却还是忍不住问小狐狸一句:“青书,我总感觉金哥还是喜欢你……要不然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别说男朋友了,女朋友更没有一个,你说怎么办啊?”
顾青书从胖子背上下来,两人勾肩搭背地看和月亮坐公交车去,一边走,顾青书一边道:“不要问我,我只知道金哥跟我说他如今跟我只有亲人感情,那就是亲情,没有其他。”不然他可不知道该如何跟金哥相处。
人这一辈子,难得糊涂。
同年,顾青书外公外婆在睡梦中一块儿安详去世,他带领全家浩浩荡荡地回了蓉城乡下。
蓉城变化极大,乡下也成了新农村,村口的老黄狗已然年迈,但依旧只跟金哥有仇似的,冲上来就嗷嗷直叫,吓得金哥跳上村口的大石头,半天不下去。
顾青书嘲笑金哥了一番,拉着他的高先生进了屋,谁想外公外婆去世后,屋子被那早年被爸爸赶出上海的宋荷一家霸占,宋荷领着一双儿女拿出一个文件,赫然就是老人家按过手印的房产遗嘱。
这可有意思了。几十年不曾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是奔着继承房产来的,两个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骗着按了手印,明明之前顾青书打电话回老家,外婆还说房子要留着给他娶媳妇儿用,家里的老母猪下了崽就死了,外婆还千叮万嘱要他把小猪养大。
“我是我妈的闺女,我妈怎么可能留给你?顾青书,你已经够可以的了,我们家招你惹你了?离开上海后,做什么都赔,我都跟老杨离婚了,你放过我吧!”宋荷双目猩红,面红耳赤,声音尖锐,“我现在就指着卖掉这栋房子,好去还债,你要是连这个都要给我争,你还要不要脸?!”
说完,宋荷又似乎还怀抱希望地哭着看向顾建富:“老顾,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对不对?”
然而如今的顾大老板对从前的妻子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闻言,只是皱眉,说:“把你的嘴放干净点!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原本你跟英红感情好,我不管你,谁知道你贪得无厌,做的那些事情,就是流落街头,乞讨要饭,我都只会觉得还不够!”
“行了,别说了。”顾青书一向对别人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对爸爸说,“我只要我应得的东西,爸你帮我要回来就可以了,不要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那很浪费时间。”
说完,顾青书就找去后院,准备把小猪拖回北京照顾,谁想后院别说小猪了,狼藉一片,家中这些年来送过来的好东西全部连同锅碗瓢盆都被先一步抵达蓉城的宋荷给卖给同村村民。
顾青书不好跟从前的邻居要回那些东西,只要小猪,可小猪没被买,而是被宋荷的儿子做成烤乳猪,什么都没留下。
很多年了,顾青书真是从没有被气地说不出话来,一旁永远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高先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手掌立马搂了过去,低头问青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青书好得很,摆了摆手,气势汹汹走到宋荷儿子面前,问:“你动我的猪了?”
宋荷儿子杨贵慌了一下,全村都晓得老两口留着个小猪崽不想杀,想当个宝宝养大,但杨贵吃也就吃了,梗着脖子气愤道:“你管我!不就是一头猪?”
顾青书冷笑了一声,一脚踹上去,力道极大,直接把杨贵踹得隔天的晚饭都呕了出来。
原本是喜丧,回了家一趟,却碰上恶心的一群人,顾青书好几天没胃口,等爸爸把房子帮他要了回来,把宋荷跟杨贵给告了,不等官司结果出来,就返程回北京去。
返程前,顾青书去看了一眼爷爷的墓,墓前杂草丛生,二叔一家除了二叔还在坐牢,其他人早已不见,就留着这个墓,也没有人来祭拜。
他心疼,便打算把墓迁去北京,于是抱着三份骨灰,坐上回北京的列车。
列车意外买的是换乘的车票。
在武汉换乘,顾青书跟高醒还有胖子、姚祚看见了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的车站内的警卫亭,顾青书立马提意可以在这里再拍一张照片。
只不过这回,拍照的人众多,顾家一堆人,金家金毛毛和金姨,还有二姐抱着的小宝宝,外加一个孤家寡人的浪子姚祚。
高醒这回依旧是找了个和善的阿姨来给他们拍照,一回头,发现青书又跟胖子、金潜站在一块儿,三人站的好好的,姚祚蹲在最前面,其他人也全部找好了位置,就差他了。
他的位置还和多年前一样——跟姚祚一块儿蹲在最前方。
高先生不太满意,可又不愿意主动提出这种不满,于是做着一切正常的姿态,蹲在最前方,拍了个合照。
拍完,高先生就准备起开,谁知道被身后的大宝贝儿给拽了拽衣领,说:“我们单独拍几张好不好?”
高先生的世界瞬间拨云见月:“当然好。”
2010年春天,对所有人来说平凡的一年,却对某些人来讲格外难过。
高先生暂停了不少公司业务推给下面的人去办,自己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顾青书,把顾青书盯得以为高先生是想要跟自己干坏事儿,便笑着翻出动物世界。
下一秒,电视里就播放出赵忠祥老师的旁白:“春天到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高醒严肃:“今年好好养生,不来了。”
顾青书无所谓,他本身就冷淡,不像某些人,三天不碰他,就上火,脾气也暴躁,干什么都急躁,忍不了七天就要破戒。
谁料这回高醒真是能忍,两个月没跟他打架,别说厨房打架卫生间打架了,就连正儿八经的床上打架也没有!
顾青书有点不太习惯,求胜欲又被激起了,网购了一堆见不得人的衣服玩具,再加上电视剧里在重播情深深雨蒙蒙,便又灵机一动,买了个超大的礼物盒,自己把自己打包打包,玩具塞到该去的地方,穿着女仆装,戴着猫耳朵,坐等高哥回家。
高先生从外面买了烤鸭回来,刚进四合院就觉得今天可能有点儿不太对,安静的过分,等踏入客厅,看见硕大一个礼物盒后,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一看,漂亮的爱人在里面等得睡着了,当真像只惹人怜爱到心都要化掉的小猫一样。
“青书?”高先生弯腰把爱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去,帮忙把玩具也取出来,忍着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反应,亲了亲宝贝的额头,“小猫?小狐狸?”
顾青书如今三十一岁,却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只是气质越发清贵出尘,被喊醒,捏了一把高先生的老伙计,笑道:“我赢了。”
高先生失笑:“你一直都赢着,不过以后哪怕是春天也不要在那种地方睡觉,要盖被子,不然会感冒的,我会担心。”
顾青书转了个身,窝在高哥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属于高醒的淡淡松香气息,乖乖点头:“嗯,知道了。”
2010年过得紧张又有趣,顾青书知道高醒可能是跟金哥谈过了,不然不会知道今年是他的一个坎,于是高哥自紧张去,他便负责让高醒紧张之余,放松一下,这一年便温馨又平静地过去了。
顾青书一直到2013年都没有生过几次病,除了有一回意外过敏,但很快就喷了药恢复过来,并开始做检查,进行心脏起搏器的换电池手术准备。
高哥让他用一年来准备,14年的夏天做手术,高醒说夏天的时候他身体最好,夏天是他们的幸运季节。
顾青书没有不赞同的。
手术依旧是找的当年给他安装起搏器的黄院长。
黄院长如今见到高醒,比当年还要热情,听高醒说要了解换电池的手术全过程,自然也事无巨细亲自讲解,顾青书在一旁旁听,看高哥的认真模样,忍不住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做手术。”
高醒深深看着他,道:“我倒是希望是我。”
手术是所有心脏手术中比较简单的,创口在锁骨下,也就几厘米,手术时间最长一小时,短的话二十分钟,手术完后三天就能出院,但这是在没有感染的情况下。
黄院长面对除了高先生以外一堆权势滔天的顾总和金老板,不敢托大,把可能出问题的点说的很清楚:“术后感染问题是最可怕的,一般易过敏体质,身体差的,消瘦的,都容易感染,反复感染最致命,所以手术其实不可怕,得看后续。”
顾青书这回换电池,陪着他的人每天都超过五个,vip病房天天爆满,搞得原本他不怎么紧张的人,也开始有些焦虑。
手术前一天晚上,顾青书穿着单薄的手术服,躺在病床上,偏头,是一树越过叶片落入房间的月光。
月亮大得不得了。他睡不着,拉着沉默寡言的高哥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高哥从后面拥抱着他,他则指着月亮,说:“等我好了,我带你去看演唱会吧?”
高先生轻轻‘嗯’了一声:“好。”
“等我好了,高哥,我们再去坐一遍热气球吧?”
“好。”
“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又没怎么样,我感觉很好,明天一定更好。”
“嗯,一定。”
顾青书跟紧张到说话都言简意赅起来的高先生没办法沟通,但吻还是可以接吻的,他转过去,坐在窗台上,双手搂着高醒的肩膀,歪头吻下去,很快这个吻便被高醒接过去主导,主导这一场单单纯纯只有爱的唇齿相依。
第二天很快到来,全家总动员,顾青书被推入手术前不愿意跟任何人告别,谁都不想说话,免得热哭几个,于是谁都没看,就闭着眼睛进去了。
手术正式开始前,需要麻醉,顾青书看着针头一点点靠近自己,虽然直觉自己这回应该挺得过去,可万一呢?万一没能挺过去,他得先问高哥一个问题,才愿意闭眼!
“等等!”他紧张的说,“我、我可以跟高醒说说话嘛?就一句。”
主刀医生黄院长和蔼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叫他进来。”
三分钟不到,穿戴着绿色手术服装的高醒急冲冲走到顾青书的身边,紧紧拽着顾青书的手,说:“怎么了?想说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不吉利的话!不然……”高先生话说一半,卡壳了,他根本找不到威胁青书的话,“你不要让我难过,青书。”
顾青书对他的高先生微笑着,眼角却滚过一串硕大的泪珠,滚烫、晶莹,漂亮的顾先生凝视他的高先生,说:“高醒,这些年,谢谢你,我很开心,你呢?”
高醒牙关紧闭,转身就走,绝不跟青书说这种类似诀别的对话。
顾青书眨了眨眼,看着高醒的背影,抽泣着笑道:“高哥,你不说,我也知道。”
高醒头也不回,出了手术室,就抓掉头上的帽子,虚脱一般蹲在地上,手掌捂着眼睛,泪水不多时便从指缝溢出,打湿高醒的衣袖……
漫长的一个小时倘若成功熬过,十年后,还有第二个一个小时,二十年后,有第三个一个小时,高醒突然恨透了宋荷,也恨顾建富,为什么他们要给青书这样一个不够好的身体?!为什么从小不好好保护他?!为什么要让他受气?让他一点点走向如今十年一次的鬼门关?
他,也恨自己。
他想,若是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要从出生便跟顾青书认识,从相识的那天起,就保护他的顾青书。
一场手术,手术室外一堆功成名就、跺一跺脚就震荡某些领域的大佬哭成一团,一个小时后,手术退出来个稍微清醒但还处于麻醉状态的顾青书。
顾青书一个个的跟家人打招呼,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高醒给他的回答:
“顾青书,这些年我很开心,以后,也麻烦你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呀。”顾青书听见自己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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