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以后,见贝唯西不吭声,为了缓解心中那点尴尬,他又胡乱说道:“乖孩子,识时务,以后赏你肉吃。”
贝唯西立刻笑了起来,点头:“好。”
这和凌谦的剧本不一样。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被吐槽的准备,迎接“赏你吃屎”之类的攻击。他和程浩渺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贝唯西不一样。让他不习惯,让他慌张又无措。
“我也不讨厌被你管着。”贝唯西又说。
凌谦抬起头来。
“有人督促是好事,我求之不得,”贝唯西笑着看他,“你就管着我吧。”
凌谦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我吃完了!”
他说着把手里剩下的玉米芯子放回盘子,转身小跑进了卫生间。
背后传来贝唯西的声音:“既然要洗手,那为什么刚才还要特地把手指舔一遍?”
凌谦心想,我乐意。
吃过了点心,重新钻进被窝,倦意很快来袭。
凌谦闭着眼睛,耳边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那带来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受,让他很快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梦中微微转醒,稍稍睁开眼,发现房间另一头依旧传来些许光亮。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几点了?”他支起身来小声问。
贝唯西立刻回过头来:“抱歉,吵到你了?”
凌谦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又问了一次:“几点了?”
贝唯西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愣了一下:“啊呀,怎么已经三点半了。”
“都那么晚了,还不睡,”凌谦重新倒回床上,“别熬夜,明天再学,快睡吧。”
他说完闭上眼,很快犯起了迷糊。
几秒后,他一个激灵,强行打起精神重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听话!”
贝唯西大概是题做到一半,挺为难的,坐在那儿皱着眉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起身合上了本子。
台灯被关闭后,房间里失去了仅有的光源,变得一片漆黑。
但很快,有冷色调的微弱光线亮了起来。那光亮摇摇晃晃,伴随着拖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停留在了床边。
贝唯西用手机屏幕照着路,爬上了床。
凌谦的床垫偏软,身边有人动弹,感受明显。
手机的光线已经消失了,贝唯西在躺平以后也不再有动作,床很大,他们之间还隔着不少距离。
方才还满心倦意的凌谦紧紧地闭着眼,却不知为何睡不着了。
昨天晚上,他是和程浩渺一起睡的。
也睡得很晚,他困极了,一沾着枕头,立刻犯起迷糊,一觉到天亮。
今天却不一样。他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醒来,之后又在一片漆黑的安静房间里莫名失眠。
凌谦一动不动躺了一会儿,非但没能累积起睡意,反而变得更为清醒。他不能视物,可他的鼻子、耳朵、甚至是皮肤,都变得比往日更为敏锐。
他闻到难以名状的气味,耳边传来杂乱又不知所谓的声音,皮肤隔着空气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炙热温度。
凌谦想,肯定是贝唯西,都怪贝唯西。
他在烦躁的同时又疑惑,那不应该,他们中间至少隔着半米。
莫非还是太近?
凌谦小心翼翼地,朝着另一侧缓缓蠕动。
“还醒着?”贝唯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凌谦吓了一跳,甚至倒抽了一口气。他很快闭上了嘴巴,迟钝且不理智的大脑鼓励他不作回应假装已经入睡。
可惜,效果不好。
贝唯西等不到他的回答,依旧默认他是清醒的,又说到:“有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你好像没发现。”
凌谦不得不开口:“……什么?”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贝唯西问,“我可以进来吗?”
作者有话说:
凌谦吧嗒吧嗒舔手指。
贝唯西:我怀疑他在勾引我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这个脑子。
ps.纯洁的小孩就不会对着标题想歪。
第32章 你要做什么?
已经入冬,室外温度很低。家里虽然开着空调,可只穿着一身单薄睡衣躺在床上,难免还是会有凉意。
他们俩只记得要把个人物品搬过来,却忘了再多添一条被子。
大概李姐也默认了他俩必然要睡同一个被窝,所以完全没提。
凌谦并不清楚家里的这些生活用品究竟收纳在哪个角落,大晚上的也不方便起身寻找。
“你把整条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我什么也没有,冷死了。”贝唯西说。
这种时候,根本没有第二种选项。
凌谦僵硬着把被子放平整,掀起一个角:“那……你进来吧。”
他的床上有两个枕头,被子却不算特别大,这样方便他卷着睡。
贝唯西挪着枕头靠了过来,钻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味瞬间变得真实起来。
“你、你过去一点……”凌谦抱怨。
贝唯西往另一侧挪了挪,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凌谦闭着眼睛感受了会儿,又说:“再过去一点。”
“那我就从被子里出去了。”贝唯西说。
凌谦没办法了,侧过身去背对着他:“就这样吧。”
“不行啊,”贝唯西说,“你能不能躺平?我们离得那么远,你还竖起来,被子口这儿都漏风了。”
难怪背脊凉飕飕的。
凌谦倔强地趴下,头冲着另一侧:“这样行吗?”
贝唯西叹了口气:“行吧。”
听语气,挺不乐意。
“你干嘛,还挑三拣四的?”凌谦问。
“你昨天和程浩渺,也这么睡吗?”贝唯西问。
凌谦发起了愣。他昨天和程浩渺,好像也是只有一条被子。
他们是怎么睡的?
凌谦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卷着被子黏上了枕头便光速入睡。那程浩渺呢?可能跟自己抢过被子吧,这个人是不会跟他客气的。凌谦睡得糊涂,全无印象。
“你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旁有人,还是单纯只嫌弃我?”贝唯西又问。
凌谦心想,我好像是只嫌弃你。
他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都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有点困,可是睡不着,”贝唯西说,“大概是不太习惯。”
凌谦在漆黑的房间中睁开了眼。他的瞳孔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能隐约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突然后悔自己背对着贝唯西。
“因为太大了?”他问。
“那倒不是,”贝唯西说,“之前那张床对我来说也挺大的。”
“……不习惯旁边有人?”凌谦又问。
“嗯。”贝唯西似乎还点了点头,发出沙沙声响,“我没有和朋友睡在一起的经历,只陪我弟弟睡过。”
“我肯定比你弟弟消停吧。”凌谦说。
贝唯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他睡着之后很乖的,一动不动。但你嘛……”
凌谦想起了什么,在一片漆黑中红了脸。
他想要阻止贝唯西继续往下说,可惜没来得及。
“这是我第二次和别人一起睡,”贝唯西说,“上次也是你。”
“……”凌谦重新闭上眼睛,不吭声。
“那次可是完全没睡好啊……”贝唯西感慨起来。
“你现在少说两句就能睡好了。”凌谦说。
贝唯西很听话,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两人都不动弹,整个房间变得安静平和,适合入睡。
偏偏凌谦还是睡不着。
他小心翼翼翻了个身,重新躺平了。他还有点想侧过头看贝唯西一眼,又不敢,怕万一被发现,会很尴尬。
憋了好一会儿,他再次调整了一下角度,试图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你也睡不着?”身侧传来贝唯西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清醒,不带半分倦意。
“睡不着的话,干脆聊会儿天吧。”贝唯西又说。
类似的对话,几个小时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一次。当时没有后续。
贝唯西好像很想和他说话。
这个认知让凌谦心头冒出了几分古怪的满足感。
“……聊什么?”他问。
“不知道啊,”贝唯西说,“你和你朋友平时在一起都会说什么?”
凌谦没有立刻回答。
他与程浩渺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是有很多话题的。可现在,却不知为何一个也想不起了。他甚至不怎么愿意在此刻去想这个人。
“就随便说啊,没什么营养的,”凌谦说,“我看你和他也很聊得来。”
“也就能聊聊游戏的事情,”贝唯西笑了起来:“他真的好菜,玩了那么长时间,水平一塌糊涂,还一点自觉都没有,非和我说自己白银段位是因为运气差被队友拖累了。”
“他还嫌弃我菜呢!”凌谦立刻跟着抱怨起来。
“难怪你说不喜欢玩,”贝唯西说,“刚开始上手的时候都云里雾里的,有个人在耳朵旁边叨叨确实容易烦躁。下次有机会我带你试试吧?”
“好啊!”凌谦说完,很快又补充,“不过现在不行,等你考完。”
“……这可要过一阵了。”
“又不急,”凌谦把高三时从老师那儿听到的句子给搬了出来,“现在的辛苦是一时的,未来有的是时间玩儿。”
贝唯西又笑:“好。”
凌谦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可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出他那双眼睛含着笑意的模样。
贝唯西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时尤为温柔,会让这个平日总是透露出几分可疑气息的人变得值得信赖。
凌谦闭着眼,想了会儿,说道:“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怎么这么郑重,”贝唯西好奇,“你说?”
“你高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继续往下念呢?”
贝唯西曾经提过一些,凌谦知道他要忙着照顾小孩,帮忙家事,还要帮家里看店,分身乏术。可这样的理由,未免不够充分。他家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困难。
“我们家条件不太好。”贝唯西说。
凌谦小心翼翼问道:“普通高中……学费应该也不会很贵吧?”
“但如果我能立刻补贴家用,算上差价,就还挺多的,”贝唯西说,“而且,我弟弟那么小,没人照顾不行。”
凌谦咬了一下嘴唇:“真的没有折中的办法?”
“她生我弟弟的时候都四十多了,条件不好,烙了些毛病,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家里必须有人照顾着,”贝唯西说,“我当时也不甘心的。”
“……”
凌谦有点后悔了,好像不该问。
贝唯西语调平淡,继续说道:“我有争取过,还和他们做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我每天只去半天学校,下午回来照顾家里,”贝唯西说,“保证成绩不掉下年级前十。”
凌谦皱眉:“这也太……你真的好厉害啊!”
“厉害什么呀,”贝唯西笑着叹气,“最后当然是没做到啊。”
“……”
“他们说,成绩一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普通大学出来也不见得能挣多少钱,还不如照顾好家里,早点工作。”
“没上年级前十就成绩一般,你上的什么学校啊?”凌谦问。
“a大附属高中。”
凌谦在一片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贝唯西:“啊?啊?”
贝唯西也微微侧过头看了回来:“这么惊讶?”
“他们疯了吧,”凌谦不禁放大了声音,“a大附中,就算你成绩年级中游,也不算是一般了吧?”
“我那时候有点膨胀,答应的他们的时候其实是很自信的,”贝唯西说,“我中学的时候觉得学习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下了课除了作业从来不额外花时间学习,一直都是轻轻松松的。我念的中学很一般,大多数人考不上高中,只能上中专职校。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们不信我能念好书吧。”
“……他们有毛病,还蠢。”
“但进了a大附中以后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很厉害,都很擅长念书,”贝唯西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天真又无能。他们给了我几次机会,我都没做到,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没天赋,虽然不甘心,最后还是退学了。”
“你考多少?”凌谦问。
“一开始百多名吧,后来见缝插针努力学了,还是只有四五十名,”贝唯西说,“太难了。”
凌谦当即喊道:“这还叫没天赋吗?”
一个年级少说也有四五百人。能考上a大附中的,哪个不是曾经的佼佼者。贝唯西每天只上半天课,回到家还要忙着照顾小孩和病人,可以想见根本没什么时间能花在学习上。
“你对自己的认知有问题,肯定是他们那时候每天在你耳朵边不停地说胡话,把你洗脑了,”凌谦干脆坐了起来,“我宣布,你完全是个天才!”
贝唯西慌慌张张伸手:“被子!被子!”
他这一起身,整条被子都被掀了起来。两人穿着睡衣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
凌谦重新躺回去的同时嘴上也没停下:“你很厉害的,一定要自信,我就算学到死都考不到你这么好的成绩。我中考a大附中的门都没够上,连交择校费的资格都没有,还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