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玦只笑笑说:“到底是谁掺和谁,看来四天赋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啊。”
南门抚马上开始打圆场:“谁也没掺和,三个人和平共处,和平共处。”
万如环的记忆似乎和眼前的画面重叠了。除了不屑地望向对手的自己、永远在充当和事佬的爱人,还有那个做出了不一样选择、用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眸盯向自己的情敌。
第25章 圆(3)
万如环这天起床的时候,两个晨跑的室友居然还在宿舍内,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不小心睡过头逃了晨间锻炼。
他坐起身来,屈起一只腿准备醒醒神,开口问道:“你们俩今天怎么没去晨跑?”
一个室友答道:“昨天裁决使徒来的时候我们没在,今天算是补上。”
“唉,可惜了。”另一个室友叹了口气,又换了话题说道,“如环,昨晚舞会结束之后,大家都说你在争夺链里。”
头一个室友先笑了一声接道:“我倒是不意外,咱们如环要是不进争夺链,这分配绝对有问题。”
万如环带着没清醒的鼻音嗯了一声,说道:“爱人和情敌都挺弱的。”
室友大笑起来:“在你眼里谁不弱?也就四天赋能和你平起平坐。”
“说是这么说,但法则总不是无缘无故把这俩人塞给我的吧。”万如环站起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俩的爱人怎么样?”
清晨的闲聊时间不长,但好歹能让同个宿舍的男孩们增进些感情。得知室友们都和去年一样是双向爱人,万如环确定了,大体上的分配是不会改变的。
从食堂回来之后,万如环换好校服,在清冷空气中感到了一些舒爽,于是化出了他那辆机车,在校园里面兜起风来。
万如环一向不是个会早到班级的学生,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座位是靠前靠后。他虽然不迟到,但会习惯性地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再说就算他迟到,也不会有老师因此责骂他半分。或许这就是四天赋的特权吧,万如环一直这样认为,自己是有随心所欲的资本的。
万如环尽可能多地享用着上课前的自由时间,然后在上课铃响的时候进入了教室,他下意识就往教室后部看去。虽然他的记性没有好到能准确记得去年第一次历史课坐在哪,但和这两个人一起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靠后的位置上的。毕竟一起度过了一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已经形成习惯了。
教授还没有来,历史学的老头一向很守时,这种情况实在少见。万如环一边饶有兴趣地想着,一边走向南门抚身边留好的空位上。
成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刚落座时就轻轻传来:“再晚一步就迟到了,优等生。”
万如环先看了眼南门抚,才不屑地瞥了成玦一眼,低声说道:“迟到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违纪。”
成玦还没回答,教室里逐渐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万如环抬头看去,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讲台上面并不是熟悉的历史学教授,而是一个外表年龄看起来和学生并无二致的人。他虽然面容稚嫩,但神态姿势都略显老成。他将手里的书放在讲台上,清了清嗓。
教室里微弱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下来,学生们对这个人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
“各位同学,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新的历史学教授,我的名字是,千芜。”自称千芜的年轻学者环视了一圈班级,又接着说道,“关于我的个人信息、联系方式以及办公室地点,同学们只需要用魂力查询就可以得知。”
“人文学院是认真的吗?”万如环没忍住小声开口,“怎么弄了个小孩来当教授。”
成玦手肘支在桌上,转过头来看万如环:“说到小孩,我看他倒是比你成熟不少。”
“万如环同学,成玦同学。”千芜教授突然点到了两人的名字,他声音朗然,音调徐徐传了过来,“请称呼我为千芜教授,而不是小孩。”
南门抚看着一左一右站起身来的人,面色尴尬地看向望着这边的千芜教授。万如环吐了口气,说道:“知道了,千芜教授。”
成玦则面带微笑轻轻点头:“抱歉,千芜教授。”
讲台上的千芜嗯了一声:“可以坐下了,两位同学。”
万如环慢慢坐下/身,脑中却一片狐疑。他知道自己记性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忘记讲了多年历史学的老教授。这个千芜教授,他敢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
万如环心思有点乱,干脆也没去管南门抚有没有打瞌睡,一门心思盯着千芜教授看。于是,南门抚在上一个年头里没能在课上睡过的觉,终于补回来了一次。
万如环本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来的千芜教授身上,后来不自觉就走了神,眼神飘着飘着就跑到了趴着睡觉的南门抚身上。他视线沿着背部隆起到腰间又塌下的线条滑了一圈,然后又看向从微微张开的口中露出的齿列,最后他直勾勾看了半天南门抚的睡脸,终于如梦初醒收回了目光。
万如环颇有些烦躁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又轻易地被那个难以抗拒的力量支配了。他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成玦的声音就轻飘飘传了过来,直往他冒着的火上添了把油。
“是不是很好看?”
万如环看向发问的人,忍住了扬起拳头的冲动,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再次看向南门抚的脸,一边小声说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成玦往座位上一靠,轻描淡写地说:“因为目光是可以被感官捕捉到的,我被你吵醒了。”
万如环一挑眉:“我怎么捕捉不到。”
“因为你没去在意过。”成玦终于抬起视线,和万如环的眼神在南门抚后背上的空间相遇,“情绪、暗示、想法,统统都能被捕捉到,尤其是其中那些更为偏激的,比如说爱、嫉妒、占有欲、说不出口的话。”
万如环想了想,随后又觉得把这番话听进去的行为就像是一种示弱,于是他问:“这听起来像幻术系的学生懂的事,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成玦只挑挑眉:“略有涉猎。”
万如环听了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笑:“厨子还是别想得那么多了,免得做菜分心。”
“不碍事儿。”成玦微笑着说,“劳四天赋优等生关心,你还是想想怎么藏住你那种直白到炽热的眼神吧。”
万如环一愣,随即多少带了点逞强意味说:“我藏什么,让南门抚看到最好。”
“可你眼睛里的,不止是那些情绪。”成玦竖起手肘垫着下巴,一边转过头去说,“你在探寻些什么?有些让你不解和疑惑的东西,对吧。”
“瞎说。”万如环心里一乱,声音没控制住大了些,马上引来了他人的侧目。他环视一圈,又低下头侧眼去看自如微笑着的成玦。
万如环干脆不再理他,心里却乱成一团,他索性就不去整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思虑,一把抹了个干净。他有十足的自信,在已经走过一次的过去中,让所有事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
南门抚似乎也被刚才的小骚动惊扰到了,他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抬起头对上了千芜教授的眼睛,又赶紧低下头去。
这种被当面抓包的羞愧感让他没好意思继续睡下去,直到下课铃响起,他都维持着清醒。
万如环率先站起身,将书收进包里对南门抚说道:“我送你去占星学院。”
成玦不紧不慢跟了一句:“我也去。”
南门抚干笑着各看他俩一眼,表情逐渐转变得有些尴尬:“先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什么课,你们就这么把我安排好了?”
万如环理所当然地点头:“没错。”
南门抚叹了口气,推开万如环就往外走:“行,根本不用问我的意见。”
万如环追了上去,一把拍上南门抚的肩:“我的意见就得是你的意见。”
从人文学院离开,不久后就到了占星学院。万如环和成玦在门口与南门抚摆摆手,就目视着他进了学院。
送走了南门抚,万如环自然不想再与成玦一道。但他就是在这时想起,在上一个年头中,即使南门抚不在,他与成玦也因各种巧合有许多碰面的时间。
万如环想不起这次的细节,于是也不再去想,抬脚就往战辅学院走去。也算是意料之内,成玦的方向正与他一致。
万如环斜着眼开了口:“常量学院不是往这边走吧。”
“你说得对,优等生。”成玦不紧不慢跟到他身边,“但我是要往战辅学院去。”
万如环皱起眉,稍稍一联想,了然地说道:“是去找你室友?”
成玦面上没什么起伏,只转过脸问道:“我提过我有个战辅学院的室友吗?”
“当然了。”万如环顺着口,面不改色地接道,“不然我怎么知道。”
成玦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又说:“对了,阿抚刚才不太高兴,作为优等生应该看得出来吧?”
万如环一愣,随即感到面前的情境似曾相识。他第一次意识到南门抚会因为他擅作主张而情绪低落,就是在已经发生的过去中,成玦在这个时间点提醒他的。但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读取他人感受的人,他板起脸说:“他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高兴就可以了。”
“那可是你的爱人。”成玦语气轻快地说,“他能从很大程度上影响你的情绪,这就是爱的作用。”
万如环没有再回话。能够影响他情绪的人很多,当然,在爱分配后,南门抚所带给他的感受变化尤为强烈。除此之外,成玦也无法从中免除,万如环每次看到他时所涌动的胜负欲都不是假的,而那些促使着他渴望战斗的冲动,也是从成玦那里而来。
这些情绪他都已经足足尝了一年,随时间流逝而逐渐稀薄的感知让他少见地感到了困惑。万如环之所以能下定决心两次杀掉南门抚,并不是他心中的爱消失了,而是那股永远驱使着他的情绪,酝酿着酝酿着,就渐渐自己平息了。
第26章 圆(4)
对成玦和南门抚来说,这一年是新的开始。而对万如环来说,这是与那两人共同度过的第二年起始。
三月初是冬春的交接时期,万如环穿着冬季校服,正慢悠悠地往寝室走。早饭结束后,没有课的他送南门抚去了占星学院,然后在那里与他的情敌分别,独自离开了。
万如环一边吹着口哨,手插在口袋里正沿着小路向前走,忽然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跑动下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感到危机,迅速转过身,然后一个人影就直直撞上了他。
那股力量磕得万如环胸口一闷,他连拉带拽把面前的人扯了开来,发现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同学。
万如环皱着眉先开了口:“你好像是个三天赋的?”
那女孩急促地喘着气,一手按在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不愧是弱痛觉,我都撞晕了,你什么事都没有。”
万如环不耐烦地揪着女孩的校服后领,让她仰起头来:“有事快说。”
女孩的校服被提起来,领口贴在下巴上,实在有些影响她精致的妆面。但她看起来却没什么不满,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罗妙妙,三天赋领导力、妆容、舞蹈。你猜我为什么来找你?”
万如环松了手,看着整理起自己衣服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
罗妙妙一把抱住万如环的胳膊,在他想抽出去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当然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啦!”
万如环一愣,好像一年多来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以他作为爱人的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他偏过头,却只能看到女孩的发顶,于是又提了提胳膊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来?”
“人人都知道你跟那个南门抚跟得紧呢。”罗妙妙松开了手,走到和万如环并肩的位置,然后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们都说,干脆放弃你好了,反正我也有爱我的人嘛。但是两个多月了,我一想起你就又开心又难受,刚才看到你一个人,想也没想就追过来了。”
“那你真该多想想。”万如环不想过多纠缠,转身就继续沿着原本的路迈开了步。
罗妙妙抬高嗓音“哎”了一声,连忙跟在了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我还是三天赋哦,比你爱的南门抚强多了。”
万如环头也没回,只嗤笑一声:“三天赋很强吗?”
“至少比双天赋要强就是啦。”
万如环哼笑一声,脑子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那可不见得,各人天赋不同,即使单天赋也未必不会是强者。”
罗妙妙被反驳回来,一时红了脸,她脚步一停大声说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个南门抚,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替你杀了!”
万如环只觉得她吵吵嚷嚷的,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的时候却突然想,如果这一次南门抚的死亡是由其他人造成的,事情会不会就能够回归正轨了?他看了那女孩几秒,然后笑起来说:“那你就试试看。”
不知罗妙妙对这句话作何理解,但她气势汹汹地像来时一样飞快地跑远了。万如环盯了会她的背影,随即感受到了心烦意乱。
一想到南门抚即将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万如环自己先纠结起来。是他暗示了罗妙妙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现在也是他带着侥幸心理,希望出事时成玦能在南门抚身边。
然后万如环又想,要什么成玦,即使只有自己在南门抚身边,也一定会去保护他的。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万如环转眼就把罗妙妙的事抛到了脑后,照例和成玦一起把南门抚看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