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养含羞草时到底怎么想的。
原身从前有什么朋友又有怎样的人生。
甚至都没有发布会时提问的记者清楚。
……
啊。
曲鸣眯了眯眼。
第26章
密道暗长,左右两侧各有几盏橘黄色的灯,盈盈亮光甚是微弱,根本看不见黑黢黢深处,尽头在哪儿。灯光下,地上映着两人的身影。
一前一后。
鞋跟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抵脚下踩的是空心的地面,也看不清材质是什么。
越往深处,燥热的空气越稀少,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就像被一团寒气包围,一步踏入了冬天。曲鸣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科逸停了脚步,面前是堵石墙,四周墙壁上不知道哪儿潮湿,滴答滴答一溜儿渗下小水滴。
石门上青苔横亘。看起来挺重的门,钱科逸一推就开了,里面通彻明亮。
还有他妈的中央空调。
一开门,温度回暖了。
钱科逸皱着眉头,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廊道里:“为了江初翎罢了,你要是不让他不让我们好过……”
“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他靠着门停顿了会,眼底满是警惕。
也正常,毕竟不知根知底,却来到了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藏着秘密的地方。曲鸣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跟着进去了。
里面还是书架,满墙的书架。
圆形的小房间里摆满了书架,高得贴着隧道的顶,三个□□不知道够不够的着。就这样一圈绕着一圈,说上完本书都不为过吧。和图书馆一样,每一栏边上都有个小便签条贴着,分门别类摆得挺好。
标签条泛着黄,有的卷起边边角儿,有的残缺了一半,上面的字迹还是毛笔写的,龙飞凤舞,自右往左,看起来有些年数了。
曲鸣惊讶之余,在不远处望见了墙上挂着的爬梯……确实有顶到天花板那么高。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就能搬得动的重量。
钱科逸佝偻着背,有点焦急地快步走过去,擦擦手心底的汗,然后徒手移了过来。
曲鸣呆了:“……?”
钱科逸拍拍手,指着:“你爬着找,呃,标签应该是……离离原上草?书名叫啥《百草产后护理》吧?不太记得了,你找找看。书里应该有记载。”
……行吧。
“两个人找起来快一点,毕竟……”他擦了擦汗,“这总数还是挺多的,不知道江初翎能撑到几时。”
他说着蹲下身去,一排一排,用手指抚过,一本本翻找起来。
曲鸣有点难言。
这他妈要找到什么时候?
万一找个四五天,黄花菜都凉了,江初翎还能活啊?他担忧地看了眼,把江初翎放在扶梯边上的地上。
这石室内大抵很久没来人了,灰尘仆仆。不仅地上是,爬梯扶手上是,书架和封面上也是。曲鸣刚爬到上边,手上灰了一圈,全是干粉状的灰,沾着他手心底的汗水,乌漆麻黑。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
曲鸣刚抬头,他手边第三本书。
正好是《百草产后护理》。
曲鸣顿了顿,抽出来。
这书不像现代图书馆的书,用线装订着,零零散散,一捏就像要散架。封面是毛笔涂鸦……
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但长得像草的线条。
曲鸣张张嘴巴,想要告诉钱科逸他找到了,赶紧救江初翎吧。但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冥冥之中好似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曲鸣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了。他说不出话,转不过头去,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砰砰心跳让他知道。
他还活着。
曲鸣额角的汗水,滴落下来,沾湿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后背也一片潮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可他的手丝毫不受控制,无视了身体的各种反应,十分自然却又违背着主人,翻开了书。
曲鸣无理由地心跳加速。
好像这就是本能。
可是他知道,这并非他的意愿。
第一页。
泛黄的纸张皱不拉及,像是泼上过水又风干了。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也成了一团墨水,看不出字形。更像是简笔画,如封面一般的潦草敷衍,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可是曲鸣就是看见了这些线条背后的故事。他的脑子和眼睛,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说,这不就像是上课打瞌睡手抖,随手画出的线条吗?
曲鸣收缩瞳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那画的是个有点熟悉的故事。
荒无人迹的野外,一片废墟。矮墙坍塌,青苔横亘,几乎无路可走。扉页正中间画着一个圈,曲鸣的大脑却像翻译机器一样,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口井。
砖缝之间长满杂草和青苔,井口吊着绳索,粗砾的麻绳不再紧紧缠绕在一起,松松垮垮的,让人怀疑一受重就能断裂。
而在这边上,画面中着重突出的,却是边上一棵草。一棵……青翠欲滴,精神抖擞的含羞草。
曲鸣无法控制的双手翻了页。
第二页。
还是同一口井,但没了草。在原本画着草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有脸,有身体,没有五官。
第三页。
白雪皑皑,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没有井也没有草了,第二页中的小人又出现了,姿态一样,只是这回,脸上画了五官。
是个……
很漂亮的男孩。
曲鸣翻书的手有点吃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动带入了江初翎。
第四页……
第四页成了空白。
直至此刻,曲鸣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而双眼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头脑开始发昏。接着……眼前一黑。曲鸣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彻底失去意识。
在这种情况下,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
冰天雪地,皑皑大雪压枝,地上堆了厚厚一层。鹅毛大的雪,看起来很冷。
迎着寒风,不远处忽然飞来了只麻雀,它扑腾着翅膀抖抖,雪簌簌而下。它也不怕冷,居然在在雪地上来回飞,印下几个小爪印。
雪地上的麻雀埋着头东转转,西转转,在雪地里翻找着什么。片刻后突然啾啾两声,扑腾了过来。
那儿有一棵含羞草。
可是不稍片刻,寒风凛冽,气势汹汹,比刚刚任何一个时刻都猛烈,呼啦啦卷着寒气迅速扑过来。而那中心,从天而降一只庞然大物。
它的身形很大,影子笼罩四周。
麻雀抬头,晃动着弱小的身躯,整只雀傻了。对上庞然大物的视线,它忽然惊叫着远离,哆哆嗦嗦的,浑身的毛炸开,迅速拍拍翅膀飞走了!
梦里的轮廓很清晰,唯独那个庞然大物很模糊,像是隔了一层雾,看不透彻。曲鸣只记得那东西眼神似鹰隼,带着周身凛冽的气息,安然停在那棵含羞草面前。
唯一清晰的,是它拥有双赭红色的爪子。
不知道含羞草是怎么在冰天冻地的艰难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它弱小的身躯并抵不过风雪的侵蚀,整株草都被压得直不起腰来,叶子紧紧闭合,就像是冬□□走在寒风中的人,缩头缩脑,低着头,手插兜,畏畏缩缩地哈着热气自己取暖。
也许是风,也许是冷,反正这棵草瑟瑟发抖。
光这庞然大物一只爪子,就能把含羞草踩成泥。然而它没有,它伸出爪子掸了掸面前含羞草身上飘落的雪花,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躯,颀长又庞大的身躯围成个圈,伏着脑袋,圈住了含羞草。
它一点点挪动,生怕压坏了这个脆弱的小东西。
直至它整个身躯把含羞草包裹住了。雪花飘在它暗红色的躯体上,而刚刚瑟瑟发抖的含羞草在它的怀中,汲取着最后一点温热。
雪,再也沾不到含羞草分毫。
梦的最后,曲鸣居然听见一声绵长又有些哽咽的低喃声:“谢谢哥哥。”
……
然后,他猛地睁眼,醒了。
在酒吧的卡座上。
这次的梦虽然看不清很多内容,但好在,大致情节记下来了,梦里真实又奇幻的内容让他恍惚了一会,可还没等他消化完前因后果。
他的手被肉乎乎的东西碰了碰。
曲鸣抬头。
“……”小孩红着眼眶,声线沙哑,“哥哥,谢谢哥哥!”
是江初翎。
第27章
江初翎小脸煞白,唇色淡淡,嘴唇上干涩的皮翘了起来,轻轻拽着曲鸣,力道特别小,跟猫挠着玩似的,眼底还带着好些血色。整张脸憔悴不堪,只有眼角处一片绯红。
哭过了?
交叠的手,江初翎五指冰凉。
江初翎不吵也不闹,摸了摸就乖乖坐在边上:“哥哥……”他悻悻然看看,蹬蹬腿。曲鸣不说话的模样,他有点怕,歪着头在心底盘算着:明明这么好看的脸,他为什么老是不高兴呀?
酒吧灯光昏暗,人声鼎沸。尤其是不远处的舞池中央,无数少男少女尽显风姿,周围一边惊叫嚎闹。富有韵律感的背景音乐震耳欲聋,依旧盖不住这股喧嚣劲。再加上天很热。
曲鸣有点昏。
只有手上冰凉的触感能让他清醒过来。
还好,还好江初翎醒了过来,曲鸣悬在空中的心归了位。
他继而又想到风雪中那棵含羞草。那红色的爪子也该是温热的,暖烘烘的,捂热了它吧?
可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醒来?!
书呢?!钱科逸呢?!
江初翎怎么又好了?!
曲鸣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他视线往四周兜了圈,奈何人实在是太多,眼花缭乱,而钱科逸不见踪影。那本《百草产后护理》也不见踪影。
曲鸣按按太阳穴,忍不住又逗他:“昨天你还是棵草的时候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江初翎愣住:“啊?”
小脑袋缓缓扭过来,好奇地眨眼。
“没什么,没听到就拉倒。”曲鸣兀自笑了。傻傻呆呆,可可爱爱,还是一样配方的江初翎,除了憔悴了点,也没什么不好。
黏人精就黏吧。
他好像,习惯了被黏。
他还想问问江初翎身体怎么样,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张了张嘴,还是合上了。两个大男人,这不娇情吗?肉眼可见的憔悴,有什么好问的?
还不如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补补实在。
江初翎盯着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等了半天,曲鸣挪开了视线,他也……悄悄低头看看手。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和姜风月聊完,江初翎还没走出几步,双脚瞬间失力。刚刚喝过矿泉水的喉咙滚烫,像用烧红了的铁碳往嘴里塞,唾沫咽下去,刺痛难忍。
江初翎额角湿透,浑身痉挛。
他只记得自己热得要融化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往厕所冲。当他的手刚刚沾上自来水时,立马烫得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就地变回一棵草。
他的身体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仅仅是虚弱,连外界感知都出现了问题。
无孔不入的风像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透他全身。而江初翎也渐渐失去意识。
直到在这里,再次醒来。钱科逸说,别谢我,要谢就谢曲鸣。
是曲鸣哥哥!!!
江初翎的心,切切实实漏了一拍。
两人各怀鬼胎,谁也没有接话。
钱科逸收拾完前台的事务,看了眼时间,眼见着差不多两人都醒了,故意等了会,给他们点时间缓缓,这才拿起柜台上摆着的《百草产后护理》过去找人。
曲鸣闭眼休息了会,看见人来了才清醒了些,尤其是看见他手里捏着的那本书,眼神沉了几分:“拿来,让我看看。”
钱科逸纳罕:“这咋了?”
还是递了过去:“不问问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曲鸣眼睛眯开了条缝,掠过书,自顾自翻了开来。然而!他昏睡前看见的那些个图案全无,扉页上正儿八经的全是印刷体大段文字。
讲的是……
怎么种植各种花花草草?
???!
曲鸣脸色难言。
是他眼花了还是做梦做傻了?
这不该啊。
江初翎认认真真反问:“我问了,你刚刚不告诉我。不行,你得当着我哥的面好好说说。”
江初翎眼神瞟了瞟,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整个人气势却不输。明明刚刚还眼角绯红,这会已经淡了下去,整个人恹恹的。
虽然是小孩模样。
却是成人性格了?
曲鸣抬头看了眼,合上书,顺着他的问题接话:“哦,发生了什么呢?”
钱科逸不答,神神秘秘地带着两人进了包厢。这回三人与外界隔阂,没有人能听墙角,没人会打扰。说话方便极了。
“他,喝了回魂剂。”钱科逸指指江初翎,气都快从鼻孔里冒出来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他掏口袋,抽出来一张身份证。
曲鸣眼神一凛,那是江初翎的。他来的时候捎上了,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这是他昏迷的时候翻身查验了他的身份?
还真是警惕啊。
现在确认自己不会说出去了?
钱科逸脸色铁青,朝江初翎扔过去。
江初翎接住:“……?”
“首先,能拥有回魂剂的绝对不是人。”钱科逸叹了口气,“回魂剂吧,就是能让我们变回本体的一种药水,早在八百年前,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精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