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仰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走得还算认真,并且对自己的所言所行进行深刻反思,结果就是——自己并没有错。
还白白弄丢了一个参赛名额。
也不知道李浔回来会不会责备他。
远远地传来李浔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跑出幻觉来了,回身一看,确实是真人,手里还拎着两瓶矿泉水。他前一秒的惆怅荡然无存,眉飞色舞起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
李浔问:“领队让你们跑多少圈啊?”
“五十。”
“现在跑多少圈了?”
“二十六还是七……我忘了。”宋仰接过他扔过来的矿泉水,“我就从二十五开始好了。”
“那你俩加起来不就满了吗?”
宋仰撇了撇嘴,虽然这个想法是极好的,但他宁可继续跑二十五圈,不过另外一个可不这么想。
“那教练我可以上去了吗?”
李浔一个眼神,阿洪就知道可以撤了。
“谢谢教练。”他拎起地上的外套,慢悠悠地往场馆门口走去。
宋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真虚伪……
明明两个多钟头前还骂李浔不配当教练来着。
他没有跟着上楼,而是闷声不响地瘫坐在球场上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极好,天色一碧如洗,耳畔吹来的是柔和的南风,除了草坪,其他地方都已经晒得很干净了,他把衣服铺在身下,胸口微微起伏喘息。
他听见从场馆传来热烈的掌声,一定是有人拿到十环,这声音明明离他这么近,可总感觉那么遥远。
没轮上比赛远比输了比赛更难受。
忽然,眼前出现一包蜜桃味的吸吸冻。
他没控制好嘴角上扬的弧度,伸手接过:“谢谢师父……我还以为你过来要骂我呢。”
“我为什么要骂你?”
宋仰坐起来,叹了口气:“我没控制好情绪,动手打了他,你给我的名额,就这么没了。”
李浔纠正道:“这名额是你自己凭实力换来的,不是我想给就给的,至于跟人动手这事儿,确实挺让我意外,领队跟我通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
宋仰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浔很是好奇:“他说什么了你这么不能忍?”
宋仰的记性还不错,再加上刚才跑步的时候一直在回忆这件事情,可以完整地复述了阿洪的原话,可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这件事情再给李浔添堵,于是用一句“我就是气我自己骂不过他”给敷衍过去了。
李浔差点乐出声,他当然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但也没多问,揉了揉宋仰的后脑勺说:“走了,进去看师哥们比赛了,学点经验。”
“可是我还没跑完五十圈……”
李浔笑着勾过他后颈,使劲往前一推:“就你这老实劲,难怪就给人欺负的份。”
宋仰抱着一堆衣服,就跟被押送刑场的犯人似的,耷拉着脑袋,后边你的人推一下,他才走两步。
“怎么,还不开心?”
宋仰点点头,委屈巴巴:“我的奖励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我看过了,拿第一名也没多少钱,就是什么礼品券,还得去一些指定的商场和超市消费。”
宋仰转过头:“我是说你给的奖励没了……”
李浔早就忘记这茬了,被小朋友明澈的目光瞪了一会儿,沉睡的记忆才缓缓苏醒。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奖品,因为他绞尽脑汁也记不起自己答应过什么了。
“我当时说奖励你什么来着?”
“……”宋仰小心翼翼地问,“年纪大了都会这样吗?”
“啪!”
脑袋接住一记巴掌。
“嗷。”宋仰抱住后脑揉了揉,“我会变成傻子的。”
“你还用得着变吗?”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
怎么还拐着弯骂人呢!
宋仰对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拔腿追上去:“你是生气了吗师父?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没有嫌你记性不好的意思。”
李浔的心里发笑,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
宋仰眼巴巴望着他不苟言笑的侧脸,继续说:“而且我觉得年龄大在某种程度上很有优势,能给人安全感,总之很有魅力的,我就很喜欢跟你相处,如果我是女的,我都想嫁给你……”
意外地吐露心事,宋仰心尖直跳,谨慎观察对方眉宇间的细小变化。
而李浔只觉得肉麻,听不下去了,加快步伐。
“要不然我给你奖励怎么样?……师父?……哎!你等等我啊!”宋仰呼哧呼哧追上去,歪着脑袋,满眼期待地问,“如果你是女的,你想不想嫁给我啊?我可是会很疼你的。”
李浔一脸无语:“我会嫁给我自己。”
“那不行,”宋仰胆大包天地勾住他脖子,拍拍自己胸脯,“你只能在我和其他男人里边选。”
李浔翻了一眼,忍无可忍:“白痴。”
第36章 他万一是个0,你俩不就尴尬了吗
这场友谊赛,T大校队可以说出尽风头,这支近两年才组建的,不被看好的团队,成绩斐然,于慎微在个人决赛以一环的优势赢了某体大的学生,拿了冠军,吴家年季军,宋仰第四。后来的团赛也同样精彩,吴家年、于慎微、郭健这组搭档对阵的是上届冠军队伍,其中有两个是省队的队员。
开局被体院的碾压,但不得不说,于慎微的发挥太稳了,百分之八十的箭都命中红心,给队友喂了一颗又一颗定心丸,吴家年和郭健在半程找回状态,经过一场鏖战,后来居上,最终以6比4的比分险胜对方,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冠军。
收获颇丰,大家揣着一肚子的喜悦回学校。不过有个人并不高兴,在路上还尖酸刻薄地评价:“还好团赛队伍又换了换,要不然这冠军可不一定是谁家的了,你们可得感谢我。”他这话虽然是对着吴家年他们说的,但针对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宋仰翻了一眼,没鸟他,戴上眼罩和耳机睡觉。
傍晚五点多,他们到达学校,比原先预估的时间早了好几个小时,李浔决定提前回去,宋仰要搭他顺风车,火烧眉毛似的冲回宿舍,整理行李。
他这个人比较注重在偶像面前的形象,衣服讲究色系搭配,一周内不能重样,所以快递收得多,每次回家都跟上城打工的民工似的,大包小包。
李浔把车停在学生宿舍楼底下等他,空调暖风迎面吹,没几分钟哈欠连天,他把座位调低了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驾驶座的玻璃窗被拍响。
宋仰隔着一半的玻璃,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开着空调睡觉呢!窗户也不开开,睡着了很危险的!你驾照怎么拿的?”
李浔刚回笼的三魂六魄差点被他一嗓子给吼没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揉了揉僵硬的肩颈,待宋仰上车后才说:“我考试那会儿可没有这个题目。”
宋仰扯上安全带,继续叨叨:“这是题目的事儿吗?我这个没驾照的都知道不能这么睡觉,你还老司机呢,一点常识都没有。”
李浔无言反驳,车子开出去一小段,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在车里睡着到底是因为谁?
以及,当初那个一口一个“您”的小兔崽子现在居然敢凶他了。
他想起在箭馆和宋仰初次见面的那天,小家伙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合影要他签名,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宋仰没事儿就偷瞄他,察觉后,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呢?”
李浔眉峰一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呗。”
动不动就偷笑,这乃是思春的重要征兆之一,宋仰脑内警铃大作,紧张道:“谁啊?”
李浔吊着眼梢,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像有人往他头上泼了桶水,宋仰的心尖哇凉。
李浔的眉目线条生得就冷,尤其是反问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讥诮的感觉,宋仰心想这下坏了,李浔这状态肯定是有情况了。
他拼命回忆,想起一件挺反常的事情,就是这两天李浔总背着人出去打电话,一打就是十来分钟。
平常也没见他和谁多聊天,莫非是勾搭上什么漂亮的医护姐姐了?
这很有可能,因为这两天他总和孙胖他们往医院跑,上回他生病上医院挂水,就有护士冲他暗送秋波来着。
他越想越觉得发毛,再这样顺其自然地拖下去,说不定真就让人捷足先登,得想办法把顺其自然变成水到渠成才是。
少年有了心事,这个寒假过得很不安生,他一逮着机会就登门送礼,一会儿是朋友寄的糕点,一会又是老爸炸的肉饼,甚至还到李初之那打探消息。
可当李初之说要把舅舅的手机偷过来给他看时,他又吓破狗胆,果断拒绝。
二月初,李浔带着初之和李国涛去云南旅游,而宋仰要和家人一起走亲访友,无法跟去,只好消停下来。
李浔不在的这段时间,宋仰连吃了五天年夜饭,收到一笔不小的压岁钱,大部分都来自干爹干妈,他和李初之有个共同的,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嘴甜,爸妈的朋友都喜欢逗他,光干爹干妈就认了一箩筐,红包从小收到大。
未成年前,这笔钱都是爸妈保管的,上大学后就可以任意支配了。
他欢天喜地地给李浔和初之准备新年礼物。
除夕和初一这两天,宋仰的微信QQ都收到了轮番轰炸,高中的同学说要一起聚聚,大学同学在群里分享各自的新年。
他的几个舍友都回了老家,俞乐半个月养肥了八斤,姜洛说要给他们一人寄一箱腊肉,周俊霖长期潜水。
姜洛@他好几次,问他家里人多不多,要几斤腊肉。
周俊霖发出一条语音,但说话的人并不是他本人。
那男人嗓音沙哑,比他们都成熟许多,他说:“他手机没拿,我晚点帮你们问问。”
姜洛他们都猜是表哥一类的亲戚,只有宋仰知道不是,他在宿舍听过那个男人的声音,很特别的烟嗓,所以听一次就能记住。
这倒是提醒宋仰了,他有个现成的成功案例可以“借鉴借鉴”。
等周俊霖回消息后,他努力组织语言,私聊人家。
宋仰:【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周俊霖:【嗯?】
宋仰:【你和你男友,是谁先告白的?】
周俊霖:【忘了。】
宋仰:【这都能忘?】
周俊霖:【貌似是他先在游戏上喊了我一声老公,然后就在一起了,你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宋仰正准备输入,对方又来了一句:【你想跟人告白了?】
被戳中心事,宋仰的某根神经跳了跳,心尖酥麻。
宋仰:【差不多吧,可我还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接受我,如果弄不好,关系就会变僵,生活整个就乱套了。】
周俊霖:【是大绵羊吧(doge)】
宋仰吓得寒毛直竖,差点把手机扔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发完就意识到这是不打自招,立刻撤回,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周俊霖:【你微信置顶就一个,除了他还能有谁。】
宋仰对着小子的观察力和基达敏锐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俊霖:【你有什么计划没有,我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宋仰:【还没……】
主要是不敢,每次李浔拿正眼瞧他超过三秒,他总像见了猫咪的耗子,只想找个什么地缝钻一钻,而且这毛病好像成条件反射了,怎么也改不了。要是哪天多看一秒,他都怀疑自己会因为心脏麻痹而猝死。
宋仰:【那怎样判断他对我的感觉到没到位?】
周俊霖:【这还不简单,看他对你的事儿上不上心,主不主动关心你,给你的和给别人的是不是一样的,没事儿就约你单独见面闲聊天的,多半有那意思。】
宋仰若有所思地挠挠腮帮子。
李浔对他的事情上心吗?
如果说是与射箭相关的事情,确实很上心,但也仅仅停留在训练这个层面,而且他有种感觉,李浔的关心和体贴都源于那一声“师父”,李浔照顾他,就像照顾初之那样自然熟练,就连买的创可贴都是同一款式。
校队有人生病,他同样紧张得要命,来回奔波,这是出于教练对学生的一种责任。
让他摇摆不定的是李浔偶尔会给他一点很特别的甜头,例如夏日夜晚的那套弓箭,暖阳之下的那包吸吸冻,还有那句很真诚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至于单独见面闲聊天,一般都是他主动。
经过这么一通分析,宋仰的自信心被打击掉三成。
周俊霖又说:【还有个事儿,你告白之前最好确定一下他的型号,这关系到你们性生活能不能和谐。】
Gay都这么直白的吗!
宋仰被他说得小脸辣红。
他虽然成年,但还真没见过什么世面,连片子都没怎么看过,忽然聊到这种事情,他既兴奋又有些羞耻。
他回想起李浔的型号。
当然是很可观了。
于是眉眼带笑,嘚瑟地回道:【我之前撞见过一次,还挺有料的。】
周俊霖:【…………………………】
周俊霖:【谁问你这个了,我说你俩的型号,你是1还是0还是0.5啊?】
这这这……
宋仰臊得后脊发麻,脚趾抓地,他还不能适应周俊霖的这种纯gay式聊天方式,直白得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