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宋仰哪会这活儿,但小朋友的盛情难却,他还是接过了那根软萌小发带研究起来。
李初之的头发不算长,散落下来刚好到肩胛骨的位置,但因为编过辫子又盘起来的缘故,整个脑袋就跟炸开了一样,毛毛躁躁还有静电,让宋仰无从下手。
他让李初之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沙发后边,用手指当梳子,一点一点地理顺。李初之脑袋小小的,半垂着,看着像件艺术品那么脆弱,宋仰的动作温柔到不能再温柔。
好不容易理顺了,他不敢太用力地握住,下一秒,李初之做了个令他大惊失色的动作。
“哥哥,”她忽然转头,展示着手腕上的另一根发带,“这个要先绑上去才可以绑小草莓。”
“……”宋仰的空心拳还停在半空中,头发丝儿一根不剩全溜走了,他咬牙切齿地按住那颗小脑袋,动作很像扣篮球,“不要动啊你!”
在一旁欣赏半天的李浔忍俊不禁,走过去,在宋仰耳后扔下四个字:“笨手笨脚。”
他的嗓音很低沉,沙沙的,带着无限宠溺,宋仰感觉有股小电流顺着经络上蹿下跳,他给李浔让了点位置:“你行你来。”
李浔眉尾一挑,熟练地将小草莓卡在手腕上,一只手握住头发,右手随意地扒拉了几下,李初之的头发打结了,随着他不太温柔的动作,小脑袋摇来晃去,但始终没有喊疼。
宋仰心疼地说:“你温柔一点嘛。”
李浔笑了一声,说:“手伸过来。”
“啊?”
李浔指指自己握住的地方,又重复了一遍。宋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过去了,用大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圈,握住李浔打理好的那堆头发。
李浔松手后,又把发带递到他手中:“绕两个圈就行了。”
宋仰笨拙地比划了两下,怎么都觉着不对劲:“怎么绕啊?”
李浔伸手,从另一侧包裹住头发,宋仰担心头发会松掉就没敢放手,李浔连同宋仰的骨节一起握在手里。
他的掌心很热,温度随着皮肤传递过来。宋仰如遭雷劈地愣在那,指尖打颤:“我可以,可以松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了。
李浔笑着说:“你不松手我也没法绑啊。”
“噢。”宋仰抽走胳膊。
一阵晕眩过后,他听见李浔问,“就这么简单,学会了吗?”
学会个屁啊。
他脑子跟电暖炉一样烧着,压根儿就没看进去。
但还是呆滞地点点头:“学会了……”
接下来,宋仰又看着李浔给李初之编小辫子,细长的手指在发丝间来回绕,宋仰能看见他青色的血管,突起的骨节,整齐的指甲。
这双手用来推弓射箭,拥有紧实的肌肉,每一次爆发都能点燃全场,而在做着这么细小的事情时,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像微风拂过枝丫,像浪花轻触贝壳。
心尖最柔软的一片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宋仰偷偷瞄一眼李浔的眼睛,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蔓延。
为了方便李浔的父亲走动,孙老师将楼下其中一间客房让出来当做李国涛的卧室,李浔和李初之则住二楼。
还要一会儿才开饭,李浔说:“上楼帮我整理一下东西。”
“好啊!”宋仰咧着嘴,屁颠屁颠跟上去,像是被人邀请上楼捡钱。
很多大件儿都是昨晚就运过来的,李初之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粉蓝色的床单被罩,随处可见玩偶玩具,窗户上悬着玻璃制的小风铃还有星星灯,到处都透着股暖意。
相比较之下,李浔的房间就单调多了,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衣柜,墙角斜放着一面试衣镜,那应该是孙老师孩子留下的,上边还有明星贴纸。
飘窗向阳,做成了日式榻榻米,中间架着一张原木色的折叠桌。
李浔拉开纱帘,细腻的阳光铺洒进来。宋仰坐在飘窗上,看见他头顶的几根头发丝儿都照成了酒红色。
李浔从箱子里抽出四件套,甩了甩:“套被罩会吗?”
宋仰在另一侧接住:“我还没笨到那程度吧?”
“谁说得准呢。”李浔笑了笑,用力一甩,床罩飞起来,将宋仰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宋仰咯咯乐了好一会儿,摘下被套说:“香香的。”
套好被罩,李浔支使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自己下楼搬东西上来,宋仰便帮他收拾衣服。
李浔的衣服几乎全都是运动装,就连羽绒服都是运动品牌,鞋子的尺码很大,内裤……
宋仰没好意思细看,一块儿搁抽屉里了。
“李初之!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楼下传来一阵李浔的声音还有初之稚嫩的笑声,宋仰正想下楼看看什么情况,门外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台阶上来了。
宋仰回过头,看见李浔空着手冲进来,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初之怎么了?”
李浔低头抖了抖衣服,又扯扯裤子:“她用阿姨浇花的水管滋我一身水,说都说不听。”他说罢,抬手把衣服脱了。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宋仰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他赤裸的身躯,从胸肌到腹肌,一览无遗。
不得不说,李浔的身材还是很有料的。不同项目的运动员锻炼的核心部位都是不一样的,李浔的核心显然都在腰腹和手臂,常年拉弓的动作令他手臂肌肉线条变得流畅又紧实。
“给我扔件衣服过来。”李浔边说边解皮带扣。
宋仰随手找了件帽衫扔过去:“就穿这个吧。”
李浔的一只脚从裤管里抬出来,低声地骂道:“靠,我内裤都湿了,再给我扔条裤子过来。”
宋仰猜到接下来会迎接什么画面,自觉地移开视线,从抽屉里勾出一条内裤,反手扔过去。
“谢了。”李浔懒得再背过身,就这么冲着宋仰的后背,又是脱内裤又是穿内裤的,中间还搞反了一次。
他提裤子的时候一抬眼,在墙角的镜子里,意料之外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宋仰猛地移开视线,无比“自然”地抠起指甲盖。
按常理说该害臊的该是被看的那个,不过李浔不一样,他镇定地拉上拉链,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性感吗?”
“啊?”宋仰心尖一跳,羞耻地点点头,觉得这个回答好像不太合适,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其实我没看见什么……”
紧接着,红晕攀上耳廓,被充沛的阳光照得无所遁形。
第13章 “我怎么会嫌弃呢。”
宋景山发现自己儿子最近遛狗遛得很勤快,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了,还带着早点回来,一周几乎不重样。他在早点的包装袋上看到地址,有家小笼包的馆子离家足足三公里多。
更可怕的是,竟然连双休日都能坚持早起,这就相当离谱了。
周六这天,宋景山特意起了个大早,在书房里等着,听见儿子洗漱完还跟人通了个电话。
“今天有点风,还是在外边吗?要不然开个包厢吧,我来掏钱。”
“那行,野战就野战,我都听你的。”
宋景山如遭雷劈地定住了,脑子里“嗡嗡嗡”仿佛有千百只苍蝇在叫,他立刻摸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塞。
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狠命掐自己人中,堪堪稳住自己没当场倒下去。
他原本以为这岁数的小孩儿谈恋爱,无非就是一起看书吃饭,在上课时递个暧昧的小眼神,撑死了牵个小手打个啵儿,哪能想得到儿子已经跟人发展到这种难以启齿的地步了。
睡觉就睡觉吧,还,还野……那两个字他连想到都觉得头皮发麻,一把老脸臊得慌。
他痛心疾首地扶着自己的脑门,又狠狠拍了两下,怪自己没教育好孩子,平日里连一点性教育的科普都没做好。
也不知道措施做好了没有,要是这个年纪怀了孕……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听见脚步声下楼,他赶紧跟了上去。
宋仰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卫衣,外搭是港风的棒球夹克,一身休闲装备洋溢着年少的青春气,但一想到他穿这一身是要准备脱掉的,宋景山就觉得浑身刺挠。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儿子先和人姑娘订个婚,满岁数就领证。
木已成舟,生米已熟,早点成家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宋景山贴着墙角往外移动,和儿子保持着不易被察觉的距离,他看见宋仰牵着尿尿出门,嘴里还哼着歌,看起来相当愉悦。
他不禁佩服这帮年轻人的体力和毅力。
如果是按照买早点的频率,一周六次……
身体方面吃不消吧。
此刻是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起来,风吹过树叶都有声音,小区有地灯,宋景山不敢跟太近。
门口停着辆黑色的SUV,看不清车牌,宋仰拉开后座的车门,先是把尿尿送上去,接着自己钻进副驾。
人证物证确凿,偷情罪名成立。
宋景山在车子发动前的那一霎冲过去,拍了拍副驾的玻璃窗,宋仰被吓得浑身一震。
“老爸?”他按下车窗,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宋景山往里头瞅了瞅,除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以外,没别人了,他看看尿尿那对灵动的大眼珠,再看看儿子诧异的神色,也茫然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这一大早,上哪儿遛狗去啊?”
宋仰将手里的狗绳撒了,扔到后座去:“浔哥带我去体育公园,那边有跑道,空气质量也好,我俩一起跑步。”
“哦……跑步啊。”宋景山松了口气。
他常听儿子提到过李浔,也知道李浔就租住在孙老师家,但还没见过真人,他对李浔的面容印象始终停留在儿子床头柜的那张合影上,这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他都没反应过来。
李浔的皮肤晒黑了些,两腮的轮廓没有上学那会儿圆润了,和宋仰一比显得十分成熟。
“你们经常一起跑步?”宋景山问。
“对,偶偶也打球。”宋仰瞪着一对澄澈的眼睛,“老妈给我那破手机我都不会下歌,一个人晨跑太无聊了。”
宋景山看向李浔,在李浔的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路边打野战的谣言不攻自破,宋老师反倒内疚起来,自己刚才竟然用那么污秽的思想去揣测一个天真的少年,实在该罚。
他从兜里摸出仅剩的一点零花钱,把锅往媳妇儿脑门上一扣:“你妈让你带点小笼回来,上次那个挺好吃的。”
通过前边的一连串提问,宋仰对老爸此次行动的目的心知肚明,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装起了二百五:“谢大爷赏赐。”
宋景山笑骂一声,揉了揉宋仰的脑袋。
一晃十年过去,一个长大一个退役,还碰巧成了朋友,不免让人有些触动,他跟李浔打了个招呼,然后叮嘱宋仰:“回来别忘记背单词。”
宋仰从兜里掏出一本迷你单词册,宋景山就更放心地回家了。
朝雾弥漫,剔透的露水从叶尖上滚落,深秋已过,天有些凉了,一股股寒气直往车里钻。
宋仰把车窗关上,叹了口气:“我爸妈很爱瞎操心,他们肯定以为我一大早跟人幽会去,所以起来考察。”
李浔勾了勾唇角:“难道不是吗?”
宋仰不说话了,垂下脑袋抠手指,这似乎是他尴尬或者害羞时的无意识动作,李浔像抓篮球一样按住他脑袋,往右一拧:“小朋友,安全带。”
宋仰所谓的“野战”就是字面意思,野外作战。
去箭馆一趟来回太远了,李浔在家附近找到一处空地练箭,还是免费的。
这边原先是个湿地公园,但因为地理位置很偏,又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二十块钱门票都没人进去,开了不到三年,售票窗口挂满蜘蛛网,已经不能算是景点了。
李浔将车子开进公园,随便停在角落。
这个地方虽偏,但景致不错,亭台回廊,林荫环绕,杂草与野花并肩生长。
当一种植物,哪怕是不起眼的小植物以极强的生命力向外延伸出去时,也是很美妙的风景。
这里就是。
由于无人修剪喷药,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得遍地都是,给这个萧瑟的季节妆点出一抹不一样的壮丽。
只要不下雨,宋仰天天跟着李浔在公园里慢跑热身。
回廊走到底,是一个望不到头的月亮湖,岸边的芦苇比人还高,湖水还算干净,能看见拇指大的小鱼在湖里欢快游动吐泡泡。
短暂的热身后,他们来到一处荒废的码头,木板经历风吹日晒,漆面斑驳,每当人走过都会发出怪异的声响,宋仰把尿尿绑在码头的桩子上。
这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个游船售票厅,木质的,有两米多高,像堵墙一样挡着,箭飞不出去,就算不小心打偏,老木头也伤不了合金箭头。
这里没灯,李浔自带了LED的灯串,拳头大的小圆球,串成八米多长,足够点亮黑夜。
宋仰将箭靶竖在门口,然后跑出二十米开外的乘船处与李浔汇合。
李浔正在组装一把美国猎弓,胡桃木色的弓把,黑色弓片,弓弦上绑有两小撮减震兔毛。
猎弓的造型很简单,和李浔之前在箭馆随手拿的那把传统弓差不多,不带反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