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沉默了,其实梁浩知道这也许是现如今把伤亡降到最低的办法了,只是他实在不忍心,一旦失败,面前这个男人,很可能包括他的家人都会死。
“这个事情一旦失败,很可能你的家人也会死,所以我给你考虑一天,如果你考虑好了,明晚我还在那个地方等你。”
这一夜男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看着床边的妻子和孩子,他还记得曾经他们每天幸福的生活,虽然也不富裕,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但妻子每天的脸上都是笑意。
现如今却只有满面的愁容和消瘦的面庞,他不知道外面那个恶魔什么时候就会开枪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所以不管如何自己也要去赌一把,不过在赌之前,他不愿他的家人丧命,所以即使死,那就让自己来,至少让他们活着。
男人轻轻地起身,拿出桌边的一张纸,写道:原谅我,我没有别的选择,如若我成了,我们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如若我败了,请你们一定要好好地说着。
男人写完用手肘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把信封藏剑自己衣服内袋,偷偷出了门。
“我想好了,我去。”
梁浩手中的烟一抖,他知道这个结果,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为了家人,豁出性命又如何。
“但是我希望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想让你们把我的家人都接出来,即使失败我一人去死就可以了,我不想连累我的家人。”男人说完又从内袋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梁浩,“还有这封信,麻烦交给我的妻子。”
梁浩掐灭了手里的烟,把信塞进内袋里,沉声答道:“我答应你,你家人一定会平安地活着。”
男人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咽地说道:“谢谢你们。”
第51章 强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梁浩问道。
“裘仁。”男人回头笑了一下,好似诀别一样。
梁浩喉中酸涩,顿了顿说道:“我们在城墙之外等你回来。”
我们不会永远被困在城墙内,我们会像那些自由的鸟儿一样,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来寻求那份真正的自由与和平。
白日里,裘仁和那些城里的百姓一样照常被安排到了种植地里,干着属于自己的活,但裘仁从此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观察那些匪兵每天的动向,几点换岗,几点喊哨吃饭,还有每一个人的脸。
夜里,裘仁便总会借着肚子不舒服的由头,偷偷给那些守卫的匪兵一些钱,他便能在种植地的山坡上小心观察,等待着时机。
等待着一个让所有人陷入混乱的时机。
半月后,匪帮的老大不知夜里为何突然召集所有人去了城门,好似又有人想逃。
那人的暴虐是城内所有人都惧怕的,只要有一人想逃,那么他就会叫所有人都去城门那儿看着,看着他是如何对逃跑的人处决的,为的就是让他们畏惧,无论如何只有听话才能活着。
而这一夜对于裘仁来说是最好的时机,他捂着肚子,满头冷汗的对着守卫的匪兵说道:“大哥,我不行了,我肚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请你行行好,等我解决完,我立马去城门口。”裘仁说完便从内袋里拿出了几吊钱递给匪兵。
匪兵把钱拿在手里颠了颠,还算重,看着裘仁的样子也觉得见怪不怪了,便皱着眉头忙挥了挥手说道:“赶紧的,快去。”
“哎,谢谢大哥。”
裘仁回身赶忙往一旁的丛林里跑,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裘仁已经对前往种植田的路线了如指掌。
今夜种植田里都没有人,只留下了三条恶犬趴在了门口,裘仁拿出今日剩下的鸡腿,和好不容易从种植田里偷出的农药,一并撒在了肉上,向恶犬的地方抛去。
那三条恶犬看见鸡腿便如疯了一样,不停地嚎叫,互相撕咬,只为了争那几口肉,裘仁就这么在草从里看着。
半个时辰后,两只抢到鸡腿的恶犬,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着,嘴里还不停地吐出白沫,而没有吃到鸡腿的犬看见这情形,不住地叫唤了起来。
裘仁一下子慌了,他本想用农药让他们安然死去就好了,然而这一刻他没有办法,只能迅速抄起手边的石块,一下一下地朝着恶犬头上敲去,直到鲜血直流,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裘仁看着倒在地上的恶犬,觉得心里一阵寒冷,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四周满是血腥味,虽然自己以前也杀过不少家禽,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他无比的悲伤,但没有时间让他停留,只能狠狠抹了一把有些酸涩的眼眶,头也不回地往种植田跑。
他看着满片田野里种着的罂粟,在夜色的照耀下那红色的花朵,宛如血色一般,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裘仁赶忙从口袋里拿出火柴。
他要制造一场大火,他要让这滚烫的浓烟越过城墙,让外面的人看见,这样城外的人才能趁乱强攻,这是梁浩他们的计划。
裘仁点燃了一处,又赶往下一处,怀里抱着的枯草不停地在地上掉落,脚步一刻也没有停止,只要再快一点快一点,希望就越大一些。
当他把所有的柴火都点完后,裘仁的腿都在抖,他只能静静的等待,他听到远处城门的枪声,却仍是看不到火光冲天,他急得冒汗。
只听见远处的匪兵在交谈,“又死一个。”
“还不是那娘们活该,不过老大也是够狠的,那娘们手里还抱着那么小的一崽子,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一起杀了。”
“哎,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完了!
裘仁躲在草从里,冷汗不停地从后背流出,他听到不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只能看见眼前不停冒出的浓烟。
苍天,求你了。
求你了!
突然种植地燃起了一片大火,这片大火沿着种植地边缘不停地燃烧,好似这火光要冲破天际一般,裘仁看着大火,他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一下子轰鸣出声,眼眶湿润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终于。。。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裘仁突然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走啊!快走啊!
“那边是什么人?快去把人抓回来!那人一定就是纵火的!快快!”匪兵在远处大喊着。
裘仁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儿,然而耳旁的枪声把他震回了神。
梁浩!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梁浩一边开着枪一边拉着裘仁。
火光,枪声,叫喊声全都充斥在这片夜色里。
梁浩一边拉着裘仁往后冲出去,一边说道:“将军已经守在了城门口,我们的人全都混进了城门百姓里,很快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钟诚义带着人站在城门外,他看着那个女人被处决,他不能动,他知道一旦动了,所有的计划便前功尽弃了。
钟诚义就这么一分一秒地等待,心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直到看见夜空中的一片赤红,这股怒火全都喷薄而出,他红着眼眶,拽紧拳头,扯着嗓子,死命地喊着:“杀!”
丛林中的人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杆枪,他们脚下不停地往前冲,不管面前的子弹打在身上有多痛,都不及那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痛,都不及挂在城门上的女人被一枪一枪凌迟的痛。
钟诚义拿着手里的枪,对着冲向自己的人,开着一枪又一枪,他杀红了眼,只有愤怒充斥着内心。
祁明洋看着钟诚义不要命地往前,急了,不停地呼喊着:“诚义!往后退!”
突然一个手榴弹向钟诚义的方向扔了过来,祁明洋瞪大了眼,身子急转跑向钟诚义,伸手就要拽,嘴里不停地拼了命地叫喊着:“快躲开!躲开!”
一道白光炸开,四散的碎石,鲜血都向四周溅起。
林信书突然从床上惊得坐了起来,他睁着眼睛,满脸的冷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了这样一个梦,只是他现在心里十分的不安,这份不安充斥着恐惧,好像自己最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林信书掀开被子赶忙下了楼,李副官从门外进来看见林信书一头汗水,皱着眉问道:“林先生,您怎么了?”
林信书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他咽了咽口水,想把心中那份不安尽可能地压下,却怎么也压不下来,开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李副官,诚义有来信吗?”
他此刻十分想要看到钟诚义的信,只有看到他亲笔写的信,才能安抚自己现在的心情。
李副官愣了愣,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不应该的。”林信书听到没有信件后内心更加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信书回身抓住李副官的手臂,说道:“我现在要去北平。”
“不可以!先生,北平现在在打仗你不可以去。”李副官立马厉声回绝。
奶奶听到外面的声响立马走了出来,看见林信书的样子,吓了一跳,焦急地问道:“小书,这是怎么了?”
林信书看见奶奶出来了,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奶奶,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梦到诚义他浑身是血得躺在地上,周围全是四散的子弹,我好害怕,奶奶。”
奶奶一把把林信书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的,孩子,那只是一场梦,诚义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钟诚义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浑身是血,任由一旁的人怎么叫,都毫无反应。
祁明洋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求着医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还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去,真的求求你了。”
钟诚义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片黑暗里,耳边没有一点的声响,全身也失去了知觉。
眼前好像是一片桃林,桃林间是一座木屋,他忍不住走进看,他看见了自己的娘亲正在烧饭,钟诚义一下子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半响喊出一声:“娘!”
屋里的沈瑛抬头看着门外的钟诚义,笑着招了招手说道:“怎么站在门口?还不快进来。”
钟诚义抬脚走进屋子,看见一桌子上热腾腾的菜,留下了眼泪,只听身后的沈瑛说道:“先等一下吃,我去把小书,还有秋一他们叫来。”
“阿义哥哥。”
钟诚义回头便看见穿着一身长衫的林信书站在他的身后满脸笑意,钟诚义上前一把抱住林信书,哽咽地说道,“我好想你。”
然而却不曾想下一刻自己的怀里突然一空,钟诚义一下子就慌了,他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停地呼喊着林信书的名字。
半响后,两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
“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你会怎么办?”
“我会为你陪葬,你为了忠义而死,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为了你而死。”
“可我舍不得。”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52章 终章
“医生,他怎么样了?”祁明洋见终于有人从医帐中走了出来,赶忙拉住问道。
医生拿下一边的口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钟将军他伤势十分严重,命是保下了,但是一直在昏迷中,只要能挺过今晚,醒来便无碍了,只是他的左眼因为被爆炸的碎片划伤,以后即使是治愈了,都会影响正常视力,他的胸口多处骨裂,但万幸没有伤及要害,但他的左臂因为格挡了爆炸的冲击力而。。。”
祁明洋听到这儿脑袋“嗡”了一下,眼前忽然一黑,一旁的小兵见状赶忙扶住了祁明洋,焦急地问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半响,祁明洋才缓过神来,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沉声问道:“而什么?”
医生的声音逐字落在里祁明洋的耳中,:“而整个损伤,可能终身都无法使用。”
整个损失。。
无法使用。。。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以呢?
这让诚义怎么接受。。
祁明洋身形一晃,赶忙扶住一旁的小兵,“谢谢,医生。”说完便走进医帐中。
医帐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钟诚义眼睛紧闭着,脸上毫无血色,左眼附上了绷带,而受伤最严重的左手绷带上满是血迹。
祁明洋红着眼眶,不忍看着病床上的钟诚义,拽着手放在唇边,哽咽地说道:“诚义,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信书。。他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这场仗我们打了整整四年,终于赢了,求求你醒过来看看,好吗?”
祁明洋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人应答,但他还是执着地说着,说着林信书小时候的事情,说着两人在军校的事情。。
“你知道吗?小书小时候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怎么逗他,他都不说话的闷葫芦,每天只知道做在河边发呆。”祁明洋说道这儿轻笑了一声,“我们当时就想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他那时什么也不记得,我和奶奶想了好多办法,就想逗这个小孩开心,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在路边对着一只猫发呆,我猜他是喜欢的。”
“便去找了只小猫崽回来,他那时看见小猫崽的时候那个笑容,我觉得天都亮了。”
祁明洋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钟诚义,“你可别吃醋,我当时觉得这小孩怪可怜的,而且来了个这么可爱的弟弟,说什么也要多照顾照顾,哪想到你一来便把他拐跑了,做哥哥的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却始终不见钟诚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