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高大的男人迈开腿,走向了站在玻璃窗前的少年。
沈成抬起眼与他对视,那是一双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那是一张与亡妻何其相似的脸庞,离得近了他看到了少年洗的有些变旧,褪色的衣裳,他放置在身侧的手上有不少细碎的小伤口,有些是新伤,有些已经好了,但却在那双修长的手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辛作痕迹,可以见得,这些年沈成过的是什么日子,同样是14岁季北川锦衣玉食,沈成却吃尽了苦头。
“孩子…”
季远生心疼得厉害,纵横商场多年几乎不喜形于色的总裁站在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面前却是难得的情绪外漏,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我是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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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相认
室内陷入了寂静。
一贯是沉得住气的季总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等待沈成开口的时间每一刻都像是凌迟处刑,他有声名显赫的地位,有几代都花不完的钱财, 但是在沈成面前,他只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一无所有,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你叫…沈成对吗?”
少年看着他,沉声唤道:“季先生。”
季远生的身子紧绷,对于这个称呼心中既失落却又在意料之中,他自然明白, 十多年的分离,没有孩子会接纳得那么快,面对这个孩子, 即使他对自己并不热络, 但他却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怜爱之情:“你不用喊我季先生,如果不适应喊爸爸的话,叫叔叔也可以。”
沈成像是会面一个不太熟络的陌生人, 看他的眼神陌生:“季叔叔。”
“嗯……”
季远生看着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外面是繁华的街道霓虹灯闪烁,他的眼里却只有沈成,说一不二性格有些强势的男人带着些迟疑伸手想摸一摸沈成的发,却在快要触及时被少年别过脸躲开。
沈成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虽一言未发,眼底却全是疏离。
他在警惕和抗拒自己。
季远生收回手,虽有挫败却不生气,习惯性地决断:“司机的车子在楼下, 一会和爸爸一起回去。”
沈成挑眉:“回去?”
季远生点头,怕孩子没有安全感还多说了几句:“你是爸爸的孩子,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家里什么都有,大可以放心,会比……”
他迟疑了一下,带着些怜惜:“会比你之前待的环境好,那个地方以后不用回去了,跟我回家,我会给你准备休息的房间。”
沈成站在绿植边,背后是无尽的黑夜,乌云遮天盖日的掩着,不见天光,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北川,嘴角勾出讽刺的笑:“这个地方是客房吗?”
季远生一愣。
他顺着沈成的目光回头,也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季北川,那个孩子没有了以往在外的嚣张跋扈,只剩下忐忑与不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脆弱。
季北川放置在身侧的手紧握,他见季远生看自己了,便开口唤了一声:“父亲。”
季远生说:“北川”
高大的男人浑身充满着威仪,他一如往常教导的口吻说:“我已经不是你的父亲。”
季北川浑身一震。
这是一个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可是这件事从季远生的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如同千斤顶压下来一般让他喘不过气。
深呼几口气,他的眼眶通红,执拗地唤了一声:“可是我不认识他们,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父亲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会听话的真的!”
季远生冷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季北川也看清现在的形势了,他上前几步对着沈成说:“沈成,之前的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介意家里多你一个,我的玩具什么的都分给你一半,我以后都听你的,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你都愿意教其他同学写作业,你愿意帮脚受伤的同学,你肯定也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沈成面无表情,根本懒得配合他的表演。
季北川却以为有戏,扑过来拉住沈成的手苦苦哀求:“你说句话行吗,你就那么狠心不肯放过我?”
耳边嗡嗡嗡的吵,沈成不耐地皱起眉,少年耐心耗尽,他挥开了季北川的手,阴沉如墨的眸子看着他,低声开口:“放过你?”
“你放过我了吗?”
沈成面色淡淡,没有去压人,气势却莫名得强:“离开这座城市,你明明知道高灿会带我搬去哪里。”
那是大山啊。
哪里能说什么未来呢?
为了一己私欲对别人赶尽杀绝,反过来却要求旁人必须有情有义,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季北川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不是这样的……”
沈成:“那是哪样?”
“我,我……”季北川抬头有些慌乱地看向季远生:“父亲我不是那样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他们去其他城市生活,我都想好了如果他们家搬家了我就给她们一笔钱,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远生迟疑了一下。
因为他的停顿和迟疑,沈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近讽刺的微笑,不等季远生话说完,沈成已经抬脚往外走去,他与季北川擦肩而过,正在哭可怜的季北川对上了沈成的眼睛,那是一双,在他的眼神下显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就好像自己在乎的东西对沈成来说不值一提。
他像个笼里挣扎的困兽,而沈成则是掌握生杀大权站在外面冷漠望着他扑腾的执掌者。
……
眼看沈成已经离开了,季远生追了出去,却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甄美丽,女人似乎就是冲他来的。
甄美丽站在原地拦住了季远生:“季先生。”
季远生停住脚,看着她。
“虽然这算是你的家务事我不好说什么,但还是给沈成那孩子一点时间吧。”甄美丽踩着高跟鞋,笑容淡淡:“今天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我想他也需要时间去思考,正好我们家小胖和沈成的关系不错,之前也有来往,你要是放心,那孩子今天就暂时在我家休息吧。”
季远生对于眼前的女人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只是稍作思考便只得点头:“那就劳烦了。”
甄美丽侧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北川,勾唇笑了笑:“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久,但是沈成那孩子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你不能把这个孩子妥善处理,要想和沈成缓和关系的话恐怕是有些难度的。”
季远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高灿家里的情况众人有目共睹,季北川千错万错终归养了十几年,要说当真推入火坑去也不是一件易事。
甄美丽也不催促,只道:“这件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季先生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考虑,不过…”
女人的笑容带着些冷意:“他是幼幼最后的骨肉,您怎么处理季北川我不管,但是如果让沈成受了委屈,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季远生腰背挺直,西装革履的男人恢复了威仪和庄重,他说:“甄女士多虑了,难道你觉得以我的能力照顾不好沈成?”
甄美丽望着他,一双眼睛里是凉薄的笑意,她说:“当年我也是亲手将幼□□给你的,季先生。”
一句话便让男人哑口无言。
甄美丽转身离开,她在外面已经和沈成说好了今晚去他们家暂时睡一晚,这会儿直接开车回去就好了,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0点多,回去的路上简时午昏昏欲睡的,最后还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闹醒的。
简时午睁开惺忪睡眼,率先看到的是同样坐在后面的沈成,他靠着后垫看着窗外,有些看不清表情。
甄美丽挂了电话,回头:“小时,妈妈和爸爸一会有点事,恐怕今晚不一定回家了。”
简时午惊讶:“妈,怎么了?”
沈成也看向前面。
甄美丽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少年的表情,压下心中的叹息说:“没什么大事,你们俩就回家休息吧啊。”
简时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来。
沈成倒是比他聪明许多,他稍微坐直了些身子,开口:“是关于高灿的事吗?”
甄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她沉默半响,这才说:“没关系的,沈成,这件事交给阿姨和叔叔去处理吧。”
外面的路灯明亮,深夜的车道依旧灯火通明。
女人语重心长道;“阿姨知道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也都明白事理,想要自己去处理,但这是大人的事,这是家长之间要去解决的问题,或许你总是想着靠自己去处理,阿姨知道你很有能力,但你再厉害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你才14岁,你还是个孩子呢,大人的恩怨就由我们大人来结束,以前可能你没有人可以依赖,但是今天阿姨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成搭在靠垫边上的手微微地蜷缩起,那双沉淀的黑眸终于有了明显的感情波动。
甄美丽又怕自己说重了,宽慰道:“当然你也别觉得有压力,可能你不知道,在很多年前,阿姨跟你妈妈的关系可亲着呢,那时候我们还约好了,要是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就定个娃娃亲,要都是两个男孩的话,那你出生了后我给你当干妈!”
简时午感到震惊:“妈,我都不知道哎,你没跟我说过。”
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那个时候好像是高灿赌钱输了很多就来找他爸妈,而自己痴迷沈成连学都上不好,宠着自己的母亲就真的订了个婚约。
怎么重生一次,一切都变了?
“你除了鬼混还能知道什么?”
车子驶入小区,最后终于在楼下停住,简时午和沈成从车上下来,小胖要先到前面去打开大门,沈成在后面走,就听到甄美丽的声音带着温柔从身后唤他:“孩子”
沈成的步伐顿住。甄美丽的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她轻声说:“别担心了,好好睡一觉,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做你的干妈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你妈妈不在,我就是你妈妈了,不要再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也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些,这件事情就交给阿姨来为你做主好吗?”
为你做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打破了沈成心中最后一道硬撑着的墙,如长河的岁月中,不管他受了多少的委屈,不管他承受了多少的辛酸苦痛,都只有他一个人,没人向着他,没人帮他。
有夜色微凉的风从远处吹来,初夏的风有它独有的浪漫。
沈成的身子紧绷起,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声音含着些沙哑,终于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谢谢。”
甄美丽的眼里盈满了温柔,笑了笑。
不远处的小胖将门打开了,客厅露出了温暖的黄色光,他站在门口,站在光亮之处对沈成招手,像个小企鹅蹦跶:“课代表,外面有蚊子哎,快进来啦!”
沈成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他一眼。
甄美丽哭笑不得:“去吧,帮我照顾好他。”
沈成轻轻点头:“我会的。”
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甄美丽的车子已经开走了,简时午好奇地询问:“刚刚我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呀?”
沈成言简意赅:“让我看好你。”
?
简时午憨憨挠头:“我看起来就这么不能自理吗?”
沈成沉默地看着他,仿佛无声的回答。
“……”
之前在大酒店根本没吃什么,光顾着看节目嗑瓜子,后来的蛋糕都还没来及吃高灿就进来了,现在虽然已经夜深,但是简时午进了屋后肚子还是咕咕叫,俗话说,一顿不吃饿得慌,他现在饿得胃疼。
换做以前家里肯定会有饭菜,但是今天一整天甄美丽都忙着出去收集医院的铁证,所以家里的存粮几乎为0
简时午对沈成说:“课代表你先去卫生间洗个澡什么的,我弄点吃的。”
沈成反锁了大门走过来:“你会做?”
小胖挺起胸膛:“瞧不起谁呢,我妈妈做饭那么好吃,我就算是继承也能遗传到一点天赋吧?你快点去洗澡吧,你上次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二楼大柜子底下的抽屉里了,洗浴室你随便用,不过我房间那个门锁还是坏的,但你放心,我是不会偷……”
话语哽在嘴边,在沈成的目光下,渐渐的,小胖想起了酒店胎记的事情。
沈成挑了挑眉,似乎在等他继续说。
“那,那是个误会。”简时午的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紧张:“我要是说,是我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沈成:“我很好奇是什么梦能梦到我的后背。”
……
简时午捉襟见肘,因为太紧张都结巴了:“就,就很普通的梦啊。”
沈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他毫不怀疑如果地上现在有个洞简时午都能钻进去,小胖的皮肤很白皙,低着头的时候那抹害羞的绯红从脖子蔓延到耳朵,可爱的紧。
“咕噜”
有肚子的抗议声打破寂静。
简时午捂了捂肚子,彻底没法见人,呐呐:“它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