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回去呆两晚上,便没收拾太多,胡晓安发信息来告诉他,已经约好了酒店的车,可以送他们到机场,宁初回复了个‘马上下来’,拉着行李箱关上房间门。
走到电梯口,碰上了恰好也要出去的白星澜,身边还跟着剧组里的一位摄影指导。
宁初笑容淡淡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白导,张老师,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啊小宁。”
“圣诞快乐,阿宁。”
白星澜对他那两个字的称呼念得很轻,莫名有种情愫缠绵在唇齿间的感觉,摄影指导张老师的表情立马变得微妙了几分,突然恍然地摸了摸脑袋,惊声道:“呀!我忘了拿我那卷数据线了,我回屋一趟啊,你们先聊。”
“去吧。”白星澜朝他扬扬下巴。
张老师嘿嘿笑着,一溜烟儿走远,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人。
宁初对于这种在他不知不觉间被营造出的、他和白星澜暧昧又微妙的氛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在私底下,他们俩明明没有过多接触,他并不觉得白星澜的态度是对他有意思,之前也没有,只觉得这个人的处事方式有些变化,变得激进极端了一些,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以在接下落日沉海这部电影时,才没有考虑太多。
但最近风言风语太多,特别是当剧组里一圈演员们或多或少地都被白星澜不耐烦说过几句之后,他这个能让白导‘温柔以待’的人,就成了一个奇葩的存在。
他在这个剧组里,跟上一个剧组拍摄末期时的情况差不多——仿佛被打上了白星澜的标签。
而这个标签把他和剧组里其他的人隔开了一道墙,因为白星澜只会对他温柔,对于那些试图跟宁初交好的演员,又会极尽苛责。
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好友或是昔日同窗应有的待遇。
这些年,宁初试图让自己过得‘钝感’一些,对于外界的变化,察觉得比较迟钝,等他这会儿稍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的情况时,面前白星澜那张暖阳般的笑脸,已经变得愈发陌生了,他看不懂。
“白导,”他嘴笨,唇瓣翕动着顿了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
宁初试图说得轻松点:“就是下次我NG或者演的情绪不到位时,你也一视同仁骂骂我呗,不然我不自在。”
“……嗤,居然还有讨骂的,”白星澜弯着眼睛笑,隐去了眼眸底下的深意,“可真有你的,阿宁。”
宁初微微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又很快答应着打断了他。
“行!我知道了……可能是在国外那几年一门心思扑在拍片子上了,都没交什么朋友,回国后也只跟你有联系,人情世故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怕别人误会是吧?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放心!”
面前的人笑得灿烂,语气里又带着一些愧疚和伤感,宁初蓦地有些尴尬,脑子都宕机了,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这个人的两面性太过极端。
大抵是前者吧。
“那……那就好,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对了,燕淮来剧组找过你,对吧?”白星澜的笑容淡了点,嘴角的弧度慢慢收回,垂眼盯着宁初行李箱的轮子,问得漫不经心,“我听说的。”
“呃……嗯。”
白星澜顿了顿,抬眼后,眼里依旧是温和揶揄的笑意,活像个八卦的老朋友:“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再跟他有交集的,怎么最近又交往得这么密切了?”
住楼下还不够,都找来剧组了,还强行投资。
“flag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嘛……”宁初轻声道。
他倒不觉得承认打脸有多么羞耻,既然已经注定躲不过,下定决心跟燕淮重新‘慢慢来’,那他就不想在白星澜面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而白导如果能因此注意一点平时相处的分寸,让他在剧组里能好过一些,那自然更好不过。
看着宁初脸上些微不好意思的淡笑,白星澜背在身后的手指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几道血印子,低垂的眼底浮出一丝阴郁的情绪:“……果然呐,果然……”
“嗯?”宁初没听清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手机这时候又收到胡晓安发来的信息,催他赶紧下来,怕堵车赶不上登机。
他收起手机,开口道:“那没什么事的话,白导我就先走了,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圣诞快乐。”
“没事,你去吧。”
白星澜对着他的笑容跟之前相比似乎变了些,但宁初急着下楼,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没去细想,便拉着箱子进了电梯。
而他没有看到,留在原地的白星澜后退几步,靠在墙边独自沉默了良久,抬脚往宁初的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外后,面无表情地对着猫眼处看了一会儿。
即使知道这个方向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依旧盯了许久,然后下了楼,确认宁初已经坐车离开,才笑眯眯地走到前台,开口的嗓音亲切温柔。
“你好,你见过我吧,我是落日沉海剧组的导演,我们之前包下了7层的房间给演员住,716号房的房卡不小心锁在里面了,麻烦你再给我一张吧。”
……
飞机因为C城的天气延误了一会儿,到机场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在登机前就给球球打了电话,告诉他会先去另一个地方完成一点工作,晚点再给他过生日。
小朋友善解人意,不哭不闹,要他再三保证一定会来,才挂了电话,声音奶乎乎的,宁初听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下飞机,C城的冷空气就直冲冲灌进来,寒风飒飒,天空灰蒙,就算宁初早有准备,换好了厚衣服,冷意还是顽固地往骨头里钻。
但没走两步,就被胡晓安带着坐进了燕淮派来的车里,暖气吹得骨头都酥了。
“出息了啊晓安,又背着我被燕淮收买了?”宁初打趣她。
“没有!只是为了让你少受点罪而已!”胡晓安一口否认,“燕淮的车能开进来,你可以少吹点风。”
她心道怪还是只能怪徐薇姐,口才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三两下就说服她。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些‘收买’都是真的为宁初好的,便顺其自然了。
派对的时间挺长的,从下午六点开始,应该会一直延续到深夜。
宁初希望早点见完那位导演之后好去见球球,便让司机直接开车到派对的举办酒店。
王玄拨了个经纪人暂时来帮他对接,叫杨慧,车子上了高架之后,杨慧就联系上了他,告诉他唐导演到场的时间是七点。
他看了眼手表,估计车子开到酒店时也应该六点左右了,正好等不了多久,便应了声好,挂掉电话。
一路上堵了一会儿,燕淮想得很周到,知道他不会喜欢派对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让人在车子上提前备了保温熟食,都是些爽口清淡的家常菜,他吃着垫垫肚子,等抵达酒店停车场时,已经吃得半饱了。
司机给他开门:“我就在这个地方等您,到时候您出来了,我再送您去燕少那里。”
“好,麻烦你了。”
乘电梯一路往上,时间刚过六点十五,宁初进场正好和杨慧碰到头。
酒店的场子不是很大,比上次秦婉那地方要小一些,不过没那么正式,毕竟是个时尚派对,这会儿人虽少,还没完全热闹起来,但吧台和MC已经在开始带气氛了。
手机震了一条燕淮的微信过来:到地方了吧?
这里面太热,小姑娘们都穿的裙子,宁初脱掉外套和毛衣给胡晓安拿着,只穿了件单薄的棉衬衫,回复了他一句:嗯,应该八点之前就能谈完。
然后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待会儿还要去见球球,他不想喝太多酒,在吧台要了杯橙汁,就找个角落坐着,其他的都交给杨慧。
六点半过后,音乐声渐渐大起来,鼓噪地让神经直跳。
今晚来的都是娱乐圈里一些明星和知名的设计师、造型师之类的人,好多看着都挺眼熟的,看久了眼花,因此当唐恩的身影在视野里一晃而过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当另一个身影在不远处晃了半天,他定眼看清后,才有些讶异地蹙眉:“宁洁?”
43 打死这些炮灰
宁洁怎么会在这儿?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她似乎是在当酒水的供应侍者。
这个派对没有正式的服务生,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一些容貌秀丽的男男女女,各自穿得五花八门花枝招展,端着托盘,穿插在人群中帮来宾服务。
宁洁大概是其中之一。
现场玩闹社交的人越来越多,看了几眼,他没多管,坐在沙发上兀自移开目光。
杨慧接了个电话,冲他打了个出去的手势,便起身匆匆往外走,应该是去接唐导演了。
宁初按揉了几下眉心,打起些精神,这里面暖气开得太足,又不透气,待久了总觉得憋闷。
一晃眼,前方不远的暗处,宁洁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扯着手肘,将她往走廊里拉,她挣扎了几下也挣不脱,似乎不敢大声喊,一直在使劲儿掰那人的手。
这种时尚派对他以前没来过,却也听说过这里的人玩得比较开,很多人来了这些地方,酒精一上头,往往半推半就地便陷进圈子的泥沼里去了。
光球暧昧的红光从宁洁脸上晃过,照出她悲戚得快哭出来的表情。
宁初目光微凛,起身拨开人群走过去。
往走廊过去,动感的音乐声和越来越喧闹的人声都小了许多,他快走两步追过去:“宁洁!”
前方被攥着手臂的女孩蓦地回头,一见到他就惊喜大喊:“哥!宁初哥哥!”
高大的国字脸男人也转头,看清他的模样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沉声问:“你是她哥?”
“……血缘上来说,算是吧,”宁初站在离两人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这个脸色愈发涨红的堂妹,语气冷淡:“你们俩……你是自愿的吗?”
“什么?”宁洁微微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地喊:“你说这个?当然不是!是这个人非要拉着我!你看我衣服都一身水!我到时候怎么还啊!”
她还‘尽职尽责’地一手托着托盘,但盘子里的水因为拉扯的动作洒了一些出来,把她的裙子都弄湿了,头发微微散乱,显出几分狼狈和恐慌。
“那麻烦这位先生放开她吧,不知道你这样拉着,想带她去哪儿呢?”宁初淡然地直视过去。
男人犹豫了几秒,冷嗤一声后松手,侧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宁洁的脸:“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行,你给我等着。”
说完,眼神晦涩不明地看了宁初两眼,抬脚越过他走到外面去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今天要遭殃了……”宁洁等那男人一走,立刻腿软地靠在墙边,空着的那只手胡乱拍了拍胸脯,端起托盘上的一杯洒了一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再上前两步,把另一杯端到宁初面前,像是完全忘了上一次撕破脸的场面,讨好地笑着:“谢谢宁初哥哥救我,喝杯酒暖一下吧,我记得你怕冷。”
“谢谢,我不喝酒,而且这里面已经够暖了。”他轻轻摇头。
对方脸上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宁初没注意到,蹙眉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去面试模特公司来着,面试上了之后,人家又问我要不要来这边端盘子兼职,还可以认识好多经纪公司和制片公司的人呢,累计一点人脉……”宁洁越说越起劲。
兼职模特儿?那你备战考研备战个鬼吗?还卷了他的钱。
不过还好,都已经不关他的事了,钱给了就给了,他现在并不在乎对方想怎么用。
宁初勾着嘴无声地笑笑,冲她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那你慢慢端,拜拜。”
“哥!等一下!”
他余光瞥见宁洁急匆匆地朝他跨了一步,扭头躲闪不及,两个人身体碰撞在一起,宁洁托盘上还剩的那大半杯酒一下子洒在他的衬衣上,冷沁沁的酒水瞬间透过薄衬衫渗透进皮肤里,凉得他倏地打了个冷颤。
“嘶——!”宁初的脸色陡然沉下来。
面前化着浓妆的女生一下子慌了,神情极度惶惶不安,拽着他袖子的手都在抖:“对不起啊宁初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害怕……”
浓烈的酒精味冲着鼻子,而且这味儿已经留在皮肤上了,不好好洗一下的话,就算换了衣服,也依旧闻得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他想着等一下还要去见球球,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些气味,心情瞬间变得烦躁。
“要不……我带你去洗手间简单弄一下吧宁初哥哥,里面有热水,真的很对不起……”宁洁讪讪地攥着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