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幅模样让宁初莫名地觉得讽刺,上次明明那么趾高气昂尖酸刻薄的,这会儿又变成可怜巴巴的小白兔了,这个堂妹果然只有在别人对她有帮助的时候才会好脸色,其他时候就是个白眼儿狼。
“我自己去吧。”
他挣开宁洁的手,抬脚往洗手间走。
走了几步往后瞟时,宁洁依旧是挪着步子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别跟着我。”他的声音有些冷,毕竟谁碰到这样的倒霉事儿都不可能和颜悦色。
但宁初其实并不后悔走过来帮她这一下,毕竟不管对这个人再讨厌再失望,他都从没想过希望她出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后,宁洁低着头顿住脚步,幽幽道:“好,那你自己去吧。”
她抱着托盘和酒杯站在原地,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头顶上,看不出表情,莫名地有些阴森。
宁初没往后看,快步便推开洗手间的门进去。
派对才开始没多久,需要用洗手间的人没几个,里面空空荡荡,灯光敞亮,只有他一个人。
可能是闷着热着了,洗手台前的大镜子里照出他的样貌,双颊泛着潮红,眼尾的红痣愈发明艳勾人。
胸口逐渐升起一点憋闷燥热的感觉,他又松了衬衣上方的一颗扣子,放出热水先洗了洗手,又往脸上浇了点儿。
洗手间厚重的金属门发出轻微的被推开的声音,他本没在意,但一抬头时,镜子里几个人熟悉的模样却让他心里骤然一沉。
脑子还没来得及惊讶,身体先条件反射地伸进裤兜摸到手机。
“他想打电话!”
刚才钳制住宁洁的陌生男人眼尖看出他的意图,几步朝他冲过来。
宁初将洗手台边为客人准备的白毛巾朝他一甩,闪身往里面溜,同时飞快滑动着手机,根本来不及看就乱点了通话记录里一个号码。
嘟声刚刚响了一下,身后就有一个飞掠过来的身影,‘啪’地打掉了手机。
黑色的机身狠狠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屏幕碎成一片雪花蜘蛛网。
一只铁手般的手臂用力得青筋暴起,按着他猛然往隔间的门板上撞,尽管宁初飞快地用手臂挡了一下,但这个冲击力度还是被撞得头晕目眩。
“诶你注意着点儿!弄出外伤的话待会儿还怎么拍视频?”
这个声音来自一个宁初认识的人,凌亭。
那位网剧剧组里被燕淮施压换掉的男主角。
加上那个陌生男人,打手一共有三个,一齐钳制住宁初不让他挣扎动弹,而面前站着的人除了凌亭,他还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孙亮,在禧天碰到燕淮那天时遇到的猥琐暴发户老板,还有一个……
——则是他几分钟前才帮过的,表妹宁洁。
这种搭配,要说不是专门来对付他的,他都不信。
宁初的心脏几乎是沉到了谷底,胸口急促起伏着喘息,咬着后槽牙讥笑道:“宁洁,你可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一次次地刷新他的下限,若说以前他只觉得是她的家庭教育出了问题,把她养成这个没心没肺的模样,那眼下这种联合其他人一起演戏下套、致他于死地的做法,就只能称之为阴毒了。
宁洁在他的目光之下后退了两步,神情忐忑,毕竟周围的人都不是她的熟人,没有安全感,但他们找到她,给她钱,又答应给她介绍好的模特公司,条件只是让她帮个忙而已,她也就照做了。
“我……宁初哥,你别担心,他们不会要你命的,就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而已,你别怪我啊,我也不想的……”她嗫喏着又后退几步,试图把自己与这个混乱的现场撇清干系。
“这次多亏宁洁小妹妹了,”孙亮笑眯眯地走过来,“虽然你没喝成那杯酒,不过现在喝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在耳边如雷炸响,宁初的瞳孔骤然缩紧,声音都变了调:“什么酒?孙亮你敢!”
“嘿嘿嘿……我自己的话当然没必要,毕竟得罪王玄兄弟也没什么好处,但你丫得罪的又不只我一个人,”孙亮对着他滑稽地挤眉弄眼,“这位凌小先生,加上联系我的那位大主儿,我们一起摆平一个你,这还是没问题的。”
有人颤颤巍巍地端上一杯酒过来,那晃荡的香槟水色如梦似幻,看得宁初心头一阵发慌。
他在惊慌中瞥见凌亭阴沉的脸,慌不择言朝他厉声喊:“凌亭!你忘了你上次是怎么被换的了!?还想再经历一次?”
44 喝杯酒吧
“凌亭!你忘了你上次是怎么被换的了!?还想再经历一次?”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就让凌亭瞬间回到了极度屈辱的那一天,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生活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被莫名其妙换掉之后,他和许连杰就仿佛社死了一样,后续资源都悄声无息地被压进箱底,所有的合作方似乎一夜之间都不认识他了,把他当成个透明人,不给任何的曝光和机会。
他甚至自己花钱买热搜买头条,但就跟打水漂一般,落入水中的石头一眨眼间便沉入水底,而后恢复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娱乐圈就是个忘性大的地方,不管他以前多有名气,只要后续再没人用他,前途便会很快化为泡影,消散在空气里,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许连杰本职是导演,处境却比他好不了多少,拉不到赞助和投资方,空有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
凌亭心中惶惶不安了多日,恨意逐渐累积扭曲,特别是在知道宁初已经可以开始演电影男主之后,嫉妒与愤恨就仿佛藤蔓一样滋生茂盛,密不透风地将他缠紧,每天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无法喘息。
凭什么?凭什么宁初能过得比他好?
他曾经主动找过许连杰,不为其他,只要他和自己一起在网上爆料,给宁初泼些脏水,让那个人的前途跟自己一起葬送就好。
但对方拒绝了。
许连杰劝他自认倒霉,别犯傻,别去干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儿,蛰伏几年,以后或许还有机会翻红。
但凌亭只觉得许连杰窝囊,况且他只是个演员,是个黄金期有限的艺人,不是八十岁都能导戏的导演!他等不了。
一旦觉得生活无望前途无望,他就想着干脆破罐子破摔,正巧以前认识的孙老板似乎也有要对宁初动手的打算,他就索性掺和进来,煽风点火,只想亲眼看看宁初的下场,来祭奠他这刚刚上升就立马夭折的演艺生涯。
宁初这句话完全触碰到他的那根脆弱神经,凌亭原本还有几分俊逸的五官霎时变得扭曲狰狞,一手夺过那杯酒,卡着宁初的下巴就往嘴里倒。
“唔——咳咳咳——!咳咳咳……”
不管宁初怎么挣扎,但终究难敌四手,被摁着灌了满满一杯来路不明的酒,冰凉的酒水顺着咽喉往下落,有的呛进气管,咳得撕心裂肺,胸口止不住地钝痛。
“咳咳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咳咳——!”
“能是什么东西?”凌亭摔了杯子,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快意,“当然是能让你扬名立万的好东西。”
烈酒辛辣,被他挣扎着洒出来的都顺着脖子将领口沾湿了一大片,宁初浑身都是湿漉漉的酒精,本就被室内暖气闷得又晕又热的身体渐渐升腾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体内像是有什么香料在燃烧,越来越旺,先是小腹,而后四肢大脑甚至是指尖都都似乎烧出了一股酥麻热辣的火。
脑子一瞬间轰鸣了一声儿,宁初眼眶发红,霎时明白了这酒水里放了什么。
娱乐圈里下三滥的手段不少,这种只是常规的,但他以前基本不怎么交际,根本没遇到过这些。
让人意乱情迷的药药效一般来得都很猛烈,而为了让他乖乖就范,似乎还加了一点让他手脚发软的药粉,宁初红着眼急促地喘息呜咽着,身体无法自控地往下滑,被身后打手用力往上一抬,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他扛到了肩上。
双手无力地垂下,下腹热得发疼,耳边是一阵嗡嗡响,而听得最清晰的,居然是心脏如同擂鼓般的疯狂跳动声。
尽管他竭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意识还是半飘半晕,手脚根本使不上劲儿。
他朦胧地听见孙亮催促的声音:“快点把他扛到楼上房间里干事,不然等会儿他经纪人要发觉不对了,后面的人,记得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让别人太早发现。”
“放我下来……放我……”
宁初一开口便是黏糊湿热的气息,连叫声都喊不大,上半身被倒置着,血液仿佛全都冲到了脑子里,在摇晃的急速行走中,视野里尽是一块块斑驳的画面碎片,还都蒙了一层雾。
除了听觉和视觉变得迟钝了,他的触觉和嗅觉却都在药物的作用下到达了一个顶峰。
他似乎第一次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除却燕淮心心念念的甜奶味愈发浓郁,酒精味混杂着药物勾人魅惑的异香交织在他的身体里,这些味道从皮肤渗出的细汗中弥漫出来,在他的周身掀起一波又一波无声无色的浪潮。
而触觉则让掌心扶住他腰身的那一块皮肤越来越烫软,似乎快要融化了。
派对的举办地就是酒店,进了电梯上了楼,几个人轻车熟路地把他带到一间房中。
被摔进羽绒被里时,宁初混沌的大脑就仿佛被放在了一个震动的仪器里,周围的一切都是晃晃悠悠的,找不到平衡。
他浑身酸软地趴在被子里,艰难地睁眼,眼神迷乱地看着孙亮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人和相机怎么还没准备好?妈的都是一群猪脑子吗?就不能先到这里边等着我们来!?废物!给老子赶紧来!”
气急败坏地挂了手机,孙亮来回走了两步,俯身笑眯眯地摸了摸宁初湿滑的脸:“等着啊小宝贝儿,待会儿就让你舒服。”
“……你想,干什么……”
宁初的声音虚弱无力,之前的挣扎和突如其来的药物刺激耗了他太多力气,但此刻神经又超乎寻常地突突跳动着,极度疲惫却根本无法昏睡过去。
“你说你那时候答应我不就好了嘛,”孙亮故作遗憾地叹气,“我只是想睡你而已,还能给你钱,别人呢?别人想要你身败名裂啊!”
“落日沉海男主宁初,平安夜夜会六七位情人,多人运动,男女不忌,聚众淫|/乱,你觉得这新闻标题怎么样?”孙亮嘿嘿笑了几声,“加上照片,应该没人不信吧,你会很出名的。”
药性越来越猛,宁初全身都软着,唯独那个地方肿胀得难受。
他听着孙亮的污言秽语,心中一片悲凉,开口却是又喘又湿的鼻息,根本说不出连续的几个字来:“你会……死得很,惨……”
他的语调虚软无力,语气却很笃定,孙亮沉下脸倏地直起身:“你他妈都快身败名裂了还咒老子!你有什么本事让老子死啊!?”
忽然想到什么,孙亮又扭头转向凌亭:“对了,他刚刚说的什么你被人换了,是什么意思?”
凌亭脸色难看,撇开脑袋:“同行打压而已,跟这没关系!”
房间门被悄悄打开,有人领着七八个年轻男女走进来,都穿得异常暴露,大片的皮肤裸露在外,个个浓妆艳抹,劣质的香气浓郁扑鼻。
孙亮一招手:“好!摄像机架起来,都上去都上去,让我的小宝贝儿先爽爽。”
人群挤成一团,孙亮的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是他留在下面放风的小弟打来的。
难不成是宁初的经纪人发现了?这么快?
他做了个‘先不忙’的手势,接起电话:“喂,小魏?”
“孙哥!孙哥出事儿啦!你那边赶紧停手!派对被叫停了,外面来了好多人,酒店也出动了好多人,一处处查,已经查监控去了……连付经理都来了,我们……”
“你他妈歪七扭八说什么呐!?老子一句都听不懂,派对怎么了?有小明星嗑|/药被举报了?”
“不是!是找宁初的!再不把他交出来,我们就要他妈的凉了!”听筒里的声音咆哮着,传进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安静如鸡,面面相觑,开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探情况。
“什,什么意思?”孙亮不安地看了眼床上紧攥被单一动不动的人,快步走到门口,“你说是谁找来了?派对怎么会停?”
不可能是王玄,王玄没那个本事和胆子叫停这种酒会。
那边的声音绝望地弱下来:“是燕家……是燕淮……”
孙亮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他哆嗦着转回头,凌亭还在着急地催他:“有人找来了就赶紧弄啊,瞎磨蹭什么!?”
“凌亭!”孙亮厉声喊,“他刚刚说的你被换角,是不是因为燕淮!?”
屋子里一些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霎时变了脸色。
凌亭眼眸一闪,慌乱踉跄地后退一步:“不,不知道!他们没有关系的,真的,我听我朋友说,宁初上次还当众得罪了秦楚的秦总,他怎么会跟燕淮有关系,就算以前有,现在肯定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