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个在陌生人面前没什么话说的人,幸好在这部剧里只是男四号,根本用不着他说什么,偶尔附和几句就蒙混过关,直到推销产品的环节。
赞助商是个彩妆品牌,女主播兴致勃勃地按照流程和他们约定,产品卖出得越多,剧集播出之后,她就按照比例给这部剧打多少天的广告。
这个小约定算是助兴,蔚秋月随即又提议,他们每个人单独介绍一种,良性竞争起来,有趣味,看着更好玩儿,屏幕前的观众们也更有动力。
众人都欣然同意,宁初也不好不答应,可看别人直播时觉得简单,真到自己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蔚秋月推荐的是口红,柯泽的是粉底,沈真的是腮红,艾黎的是睫毛膏,而宁初,则被分到了一个眼影盘。
拿着这个五颜六色的小盒子,宁初长叹一口气,他平时别说画眼影了,除了必要的戏妆和这种活动的淡妆,自己根本没有化过妆,要他怎么推销?
前面四个人都说得挺好,各有风格,卖的数量也不错,柯泽的粉底被拍下得最多,足足有几千个。
退下来的蔚秋月见他愁眉苦脸,小声安慰:“就是个小游戏,你不要有压力。”
“……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会介绍的话,就催大家快买快买就行了,情绪高昂一点,很好卖的。”
“……唉……”
道理他都懂,可这种情景下,他紧张,高昂不起来。
终于,等艾黎的部分结束,就轮到了他。
给笑眼盈盈的女主播回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宁初拿着眼影盘面对镜头:“好的,大家好,我是在剧里饰演顾灵弟弟顾玉的演员,我叫宁初,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眼影盘。”
他的喉咙有些紧,听见主播在一旁说:“宁初小哥哥可以用手指沾点颜色在手背上试试哦,我们的链接马上就上了,准备好,三,二, 一……”
宁初乖乖地抹了点暗红色在手背上,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惊呼:“……哇!这么快就秒光啦!我们上了一千份诶,大家也太给力了吧,看来宁初小哥哥很带货哦。”
“什么?卖光了?”蔚秋月在后面看热闹看得起劲,“宁初才说一句话就卖光了,快再上链接,说不定今天他能得第一呢!”
“别了吧……”
“好了好了,我们链接刚刚又上好了,这次是五千份,相信……哇!又空了!”
宁初心头一跳,实在不相信在这种影视宣传为主的直播间里,这两百块钱四个颜色的眼影盘能被抢得这么快,问:“买家的昵称能看到吗?”
“呃,能是能,但肯定有点多啊——啊不多。”主播看着后台直接懵了。
“……”
他就知道!绝对是燕淮!
是不是脑子进水啦买了几千个眼影盘!?一个工作直播而已,结果花了上百万,可真行……
宁初头疼扶额:“买最多的叫什么?”
“有五个号都买得非常多,几乎占了全部了,”主播颤颤悠悠地念出那些古怪的名字。
“哥哥在这里,宝宝陪我玩,老板可以报销吧,C城第一大富婆,老婆孩子在哪里……”
62 以后就当资源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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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堆奇葩的名字,宁初简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些人的了。
但他实在没料到,燕淮他们居然连球球都不放过,人家四岁小娃娃还戴的的是儿童手表!居然还能买东西吗?一买就买一堆眼影盘?真是带坏小孩子。
蔚秋月在后边一脸八卦笑:“这几个名字看起来像是来自同一个门派哇!”
宁初无奈叹气:“亲朋好友门派吧……”
“那咱们宁初小哥哥的亲友团也太给力了吧!”主播一边刷着后台,一边热络着气氛,还顺带看了眼大主顾们的留言。
“这位‘哥哥在这里’大喊宁初我要给你生猴子!哈哈哈好活泼,看来应该是铁粉亲友了,感情真好,我们宁初小哥哥要回应一下吗?”
宁初:“……”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燕淮顶着一张清清冷冷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几个字的场景,这人是中邪了吗?
而且还被女主播夸活泼,不知道燕淮现在想不想死。
主播已经乐此不疲了:“哎哟我们其他ID也刷起来了,宝宝陪我玩刷的是‘宁初啊你哥哥在上面’,他真是个热心肠的人,我们看到了看到了,哇!还有还有……另外几个ID,老板可以报销吧、C城第一大富婆、老婆孩子在哪里也都刷的是‘宁初啊你哥哥在上面’。”
直播间留言区里一水的‘宁初啊你哥哥在上面’被刷了起来,不知道都是看热闹的还是燕淮买的水军。
他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排工作人员之后的张斐,本意是向她求救,不曾想这位秦婉女士的多年好友此刻也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手指飞快跳动,嘴角带着一丝兴奋的笑,让人十分相信这刷屏大军里肯定有她一份功劳。
“……”
“这个人是你哥哥吗宁初?”蔚秋月叫他,“快给你哥哥打个招呼啊。”
神特么哥哥,表哥哥还是情哥哥啊?
宁初觉得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已经快要赶上半年的次数了,直播间里可能还有点闷,脸上慢慢热起来,没有滤镜的话,便肉眼可见地红了。
真是哥哥的话为什么还说‘我要给你生猴子’这种骚话?他在心里默默腹诽。
“……哥哥……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别扭的羞涩感简直要冲破天际,屏幕里的宁初看着又慌又乖,“我看到你了,哥哥,快别刷了……”
一堆瞎起哄的话又很快被刷了上去,主播小姐姐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等这一部分结束后,又把话题转到了电视剧上面,问了一些相关的小问题,做了几个小游戏,直播才圆满结束。
宁初也直到直播结束后,脸上的热度才慢慢降下来。
往后台走时,摸出手机看了眼未读信息,正巧看到条燕淮发的‘在休息室等你’。
他给张斐打了声招呼,加快了步子,刚转过拐角,就在走廊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在休息室等吗?怎么站在外面?”
“想快点看到你啊,”燕淮见他过来,站直了身体,伸手扶住他:“慢点,当心摔跤,走这么快干什么?”
身侧陆续有人走过,认识燕淮的人并不多,因此都只是好奇地看两眼,猜测着这两人的关系。
唯有柯泽和蔚秋月变了脸色,他们俩都曾经在某次宴会里看见过燕淮,知道他的身份,不曾想竟然在这里也能看到他。
“走得快……因为饿了呗!晚上吃什么?”
“你不是想吃杭帮菜吗?今晚就去吃。”
“好啊……嗯?这是什么?”宁初摸到燕淮的西装口袋里有个硬壳的东西。
“今天的礼物啊,这么快就发现了,还想吃饭的时候给的。”燕淮掏出那个宝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递到他手里。
那次燕淮说的‘每天都送你一个礼物’,宁初本以为是句玩笑话,但自那以后,这人真的每天都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有时候在上午刚睁眼时送,有时候在傍晚夕阳铺满地的时候送,礼物送过水杯、衣服、手表,也送过落叶制作的书签、装满两人照片的相册、没用的天气瓶等等。
礼物每天一件,不曾断过,不知不觉间,他生活的每个部分,不管是大的方面还是小的方面,都通通被燕淮给占据填满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得开始买房子来装礼物了。
盒子是长方形的,宁初举起来摇了摇,笑了一声:“什么东西啊,别是眼影盘吧?”
“如果是的话,你会揍我吗?”燕淮捏住他的手腕。
“你都提前拉住我了,我怎么揍?”宁初往他身上倒,“故意这么说的吧?你好婊哦哥哥。”
路过的蔚秋月浑身抖了一抖。
宁初说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瞥见别人的表情,倏地反应过来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后台走廊,跟蔚秋月的眼神对视上,顿时尬笑道:“抱歉啊,我乱说的……”
“想说什么都可以,”忽然被燕淮捏着下巴转回脸,“你给谁抱歉呐?”
这人语气不善,扫向蔚秋月的目光淡淡的,似乎还有些不高兴,让人家小姑娘又抖了一抖:“肯定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一溜烟儿跑不见了,跟逃命似的。
宁初哭笑不得,拉着他往外走:“你是希望我以后在娱乐圈成为一个口无遮拦的资源咖吗?会招很多骂的。”
“放心,有张斐在,可以给她找些事情做。”
张斐:“……”
坐上车后,宁初拆了盒子,里面是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五颜六色小粒小粒的东西,像是玻璃碎块儿,透明晶莹,折射着光,非常好看。
“这是……糖吗?”宁初把瓶子放在灯光底下,流溢的色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嗯,水果糖,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而且放点糖在身边,头晕低血糖的时候可以吃一点。”
高中的时候宁初的低血糖就严重,总是会放些糖在身上,燕淮后来也习惯每天随身揣几颗,但大部分是奶糖,这次偶然看到这种手工糖,便想买来给他。
“真好看,舍不得吃。”宁初握着瓶子,忽然笑了:“这个好像那种年轻学生之间会送的东西,热恋期或者暧昧期的时候。”
“我们现在也是啊,”燕淮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戏谑道:“难不成我们现在是夕阳红时期?”
“我们?我们是……早恋的懵懂期吧,”宁初笑了:“你刚刚买下几千个眼影盘的样子就像个小学生,你买这么多要放在哪里啊?你自己用吗?天天画眼影去开会?”
燕淮把他抱进怀里,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闷声笑:“我才不用……有那么多员工,还怕发不完?”
他忽然想到什么,说:“你要代言东西吗?到时候公司过年过节的礼品购置就全买你的代言,销量肯定很好。”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研究这些?”
“谁让你是个艺人,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追星流程。”
“算了吧,到时候代言费都没你买的多,要亏死,”宁初懒懒地靠着他,“而且我也不想花时间拍广告,麻烦。”
“哦,那你就拍戏,当影帝。”
宁初无语:“你以为影帝这么好当啊?我现在就拍了一部电影,而且还没上映。”
“那就多拍几部剧本好、导演好、后期制作好的项目,总能当上。”
宁初偷笑,嚼碎嘴里的糖,两手捏着燕淮的耳朵,跟他交换了一个甜丝丝的吻:“好,幸好我演技还不错,也不贪多,大概可以当一个有演技且不招人嫌的资源咖。”
但在盛夏里最热的时候,有演技的资源咖又病了。
虽然张斐已经努力削减他的工作了,但夏天天气热,室内室外温差太大,他身体底子又不好,稍微一不注意,晚上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起先没有发烧,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难受,早上刚从床边站起来走了两步,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被燕淮眼疾手快地接住,抱上床时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绵软地缩在燕淮的臂弯里难受呻吟。
“哥哥,我好晕啊……”
“宝宝乖,我马上联系医生。”燕淮一手圈着他,一手拿着手机给苏意打电话,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眉宇间透着愁绪。
宁初的身体情况一直是他心头扎着的一根刺,即使已经好转不少,但总还是比平常人要虚弱一些。
苏意来的时候,体温已经开始上升了,立刻让助手抽了一管血去化验。
燕淮按着针孔上的棉签,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宁初身上的被子,听着他发烧中无意识的呢喃呓语,心疼得难受,却又被无能为力的感觉掐住脖子,整个人跟被放进火里烤着似的,恨不得替他承担下所有痛苦。
血液检验结果出来,是夏日里容易中招的病毒性感冒,来势汹汹,体温越烧越高。
苏意当即开了几瓶药,又开始了漫长的吊水历程。
宁初瓷白的手背扎进了细针,裹缠上胶布,埋在被子里的脸颊苍白如雪,又是一副孱弱病人的模样。
即使苏意再三保证打完点滴两三天就能康复,病人也安静地睡了过去,但这些熟悉的场面和情景,都无一不是在剜着燕淮的心,让他跟着饱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