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的水母&蓝蓝的海————Kamiavee

A Murmuring Jellyfish Crawls In The Endless Blue Ocean

引子
I am a drifter,
You are a diver.
Let's just die in the aqua,
Let's just die in the aqua.
We both die in the aqua,
After all.

我是漂泊物，
你是潜水人。
让我们一起死在水里，
让我们一起死在水里。
我们都会死在水里，
最终。

CHAPTER 1
Nick

"下次回来之前记得打电话，我会让Emma在家等你的。"
Lisa Hamilton一边仔细地为儿子整理上衣领一边依依不舍地说道。
"好了，妈，不要让她恨我好吗！她已经十五岁了，周末的时候她该和朋友们到处逛逛而不是呆在家里，等着看她哥哥回来拿换洗衣服！"
Alex Hamilton不耐烦地挪开他母亲在他衣领上停留不去的双手，叹了口气："好了，那么，下周见，妈！"
"路上小心！到学校给我打电话！......再见，亲爱的。"
Lisa驻在门口望了好久，直到Alex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她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最终微笑着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每周，Alex Hamilton都会在他那慈爱的母亲的叮嘱下回家一趟，拿换洗的衣物和床单--Lisa Hamilton太太有着无可救药的洁癖和对子女的溺爱，她既不信任大学里的洗衣房又不忍心让儿子因为洗衣服的事而影响学业。于是，Alex不得不在每周末大费周折地从Berkeley*的校区坐将近一个小时的bus，奔回的San Francisco，Michelle区的家里，带着一大包脏衣服。
"Mama's boy"--室友们是这么叫他的。
"嘿--Mama's boy！代我们向你妈妈问好！"每当他们看到他开始收拾包的时候就这样打趣他--Alex经常在想，自己这个年纪还听从母亲的吩咐是不是太可笑了？
但是，每个星期六，他仍然坚持不懈地踏上Berkeley到San Francisco的往返bus。Lisa对他和Emma的保护虽然周全得让人窒息，可她真算地上是全California厨艺最高超的母亲了--尤其当Alex因为经济原因在学校餐厅填充了一周的动物饲料之后。
每周六都回家，就为了洗衣服和吃饭？！难怪一开始连Kay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经Alex解释，说他那单身的母亲十八年来从未距离他们兄妹一百码以上（他们都在Lisa任教的学校上的学），她也渐渐可以理解了--其实只是用惊讶代替了而已，而惊讶总是暂时的。
都怪他们的父亲死得太早了！
说来好笑，Hamilton医生当年满怀壮志地加入了国际红十字会的援非计划，却在到达了赞比亚的第二个月就死于坏血病。
也许是出于对丈夫无法释怀的爱，Lisa坚持不再婚--Alex始终认为，如果母亲后来结了婚的话，他和Emma会比现在自在得多。

又是这辆bus--奔波往返了几个月，Alex已经了解到行驶在这条路线上的车一共有七辆，连司机的脾气个性他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这位大眼睛的黑女孩是他最喜欢的一位，她也早就认得Alex了，每次都会对他微笑。
Alex上车后习惯性地观望了车里一番，想找一个舒适的位子坐下--毕竟，他要在那里度过接下来的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又是......这个人！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也许这里面有些人他遇到过三次、四次、甚至五六七八次了，但是，眼前这个总是坐在车的右侧靠窗位置上的男孩，却在看到第一眼时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和上次一样，他带着吉他，放在他脚边的地板上，黑色的，细长，一如他此刻的姿态--这也是Alex对他产生兴趣的原因：他的双眼镇静而执着地注视着窗外的世界，但似乎又完全没有对这一切作出思维上的反应--只是看而已，没有看见。
还有一点不可忽视--他的脸，相当漂亮，精致地近乎完美：略微弯曲的褐色头发，服帖地从头顶分散，刘海刚好搭到眉毛的位置；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珠颜色，绿色或者灰褐色？总之，那双眼睛的颜色就像它们传达出的神情一样莫测；嘴唇微微张开的表情好像要对谁说起什么。
也许是他挽在手里的那把吉他，他轻轻地把着它，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抚摩，仿佛在倾听彼此心事......
见鬼！他怎么会看一个男人看得这么仔细--Alex对自己感到不舒服了，他使劲闭下眼睛，长出一口气，夸张地举起那个对他来说不算太重的大包，走入过道，坐在他选中的座位上。
好了，他终于坐在那里了--他的旁边！
必须承认，除了因为那里是他认为最舒服的位置--车厢的最中间--之外，Alex实在对那个漂亮的吉他男孩太好奇了，他很想再近点观察他......还有那把吉他。
吉他的主体几乎全是黑的，但稍微留意就不会错过琴身左上部的一小绺深蓝。这使得黑色更加的耀眼了。
放在弦上的手指并不如远看上去那样精致，指头上布满老茧，食指和中指很明显是被烟熏黄的--感慨的同时，Alex不免有些惋惜，虽然这份失望产生得莫名其妙。
他的脸很窄，显得侧面轮廓愈发的英挺；睫毛很长......Alex终于认出他眼睛的颜色，既是绿色，又是灰色，是那种会在光线下变化颜色的虹膜，相当符合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奇怪，怎么会感觉自己很了解这人似的--Alex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老天！

难以置信，他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是对他！
"我，我只是想起刚才一件有趣的事......抱歉。"Alex几乎被吓到了，对方问的问题差不多扣上了他思考的主线，如果他们是彼此认识的人，这个事件一定能成为很好的谈资。
他的声音，和Alex最初设想的一样，柔和动听，只是略显沙哑--吸烟的缘故。
"是吗？说来听听？"对方漫不经心地说。
他的话怎么这么多？！--Alex紧张地皱了皱眉毛，之前对对方的好感锐减，觉得他是在故意找他的茬，让他说出刚才那荒唐的想法。
"别在意，我随便说说，只是太无聊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在这破车上。"说完，他转过脸对Alex稍稍抬起嘴角，算是微笑。
简直在透视他的思想，Alex有种被人剥光了的感觉，他后悔选择坐这里了--还有四十多分钟！
"你说得对，是挺无聊的......"至少这个人并没有他预先以为的那样不可亲近，虽然他也因此失望了不少，Alex不希望接下来的气氛出现僵硬。"你也是在University Avenue一带下吗？你说过，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是，这么说你也在那儿下？是学生？"他的脸转到Alex那边，正式开始与他的谈话。
"是的，我是Berkeley分校的，刚从家里出来，San Francisco的Michelle区，刚才我上车的地方。"很好，这样的谈话让他们感觉都轻松起来，这种毫无意义的聊天，杀时间的利器。"你呢？我是说，你也是吗？--学生？"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先是轻微地笑了笑，作为对问题的第一反应。"不，不是！我早就离开学校了。"
说的也是，学校里要是有这样一个人物--英俊的吉他手，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当然，他很可能还是一无所知，Alex再次无奈地意识到自己对校园主流文化的陌生：作为一个全奖生，他是不可能有时间花费在那些活动上的。
却有时间每周都跑回家一次......该死--又想起这糟糕的事了，Alex厌恶地皱起了眉毛。
"有什么不对吗？我说我不是学生。"英俊的吉他手一脸迷惑地质问起他来，Alex很快意识到自己愚蠢的表情又让对方误解了。
"当然不是！怎么会？！我只是......想起刚才的事......"不管对方信不信，至少他说的是实话。
"呵呵......你实在有趣，我叫Nick！"对方伸出右手--刚才拨弄吉他的那只手--不等Alex回应，一掌拍在他抱着包的右手背上。
"......Alex......很高兴认识你。"这么简单就认识了，算得上Alex交友记录上最成功的一次。
Nick直视着前方，嘴角露出明显的笑意。"那么，Alex......干吗不把包放下呢？没人会抢你的，在这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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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眼睛里的要求

一个小时后，Nick Dewed终于走到了Core街的23号的住宅门口，他面无表情地进去了，保持着之前离开车站后一路走来的样子。
这是一栋常见的西海岸式的砖头房子，相当有年头，没有丝毫维护过的迹象，甚至不像有人在里面居住--如果不是Nick刚才的进入。露出地面的有两层，二楼的窗户有几扇的玻璃不完整，可以判断里面住的人不多，或者不常住人；地下室的一个入口就在大门旁边，Nick是直接从那里进入的，此刻从那里传出喧哗表明下面聚集了不少人。
地下室的确很热闹，虽然人并不是很多，还不到十个。这里就像个缩小过的地铁站：弹乐器的，唱歌的，坐着闲谈的，抽烟的，喝酒的，喝醉了躺着的......连味道都差不多！
"嘿--该死的！你又背着吉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等了你他妈的一下午了！！"正在跟一堆人谈话中的Joe Stewart习惯性地对着Nick大声嚷嚷，不管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是多么地不屑一顾。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Nick头也不抬地从Joe身边走过，只是用同样的分贝还击给对方。
"咳咳--"Joe有气无力地干笑起来，仿佛今天的任务顺利完成了似地，他回到之前谈话中去了。
除了Joe，似乎没有人因为Nick的进入而受到任何影响，继续他们的演奏、哼唱、絮叨、吸烟、醉酒......
还有一个人注意到了Nick。
"嗨！干得怎么样了？"Amber Fairy，这里唯一的女人，喷出一口烟，眯起眼，把Nick招呼到她那边，同时把烟盒递到他面前。
"谢了。"Nick抽出一支，Amber为他点燃，吸过一口后继续说："呼--你完了。等着买家伙吧！"
"什么？！"Amber刚要碰到烟头的嘴张得大大，但她没有忽略那个动作，猛吸一口后喷出，同样张大的蓝眼睛瞪着Nick："你把他搞定了？！在Bus上？！你们手淫吗？！"
Nick厌恶地皱起眉毛，把烟灰掸到地上，叹了口气，用疲惫地眼神看着Amber，指指自己的嘴--
"老天？！你们在bus上口交！！"Amber的声音几乎成为这片嘈杂中唯一可辨的单独声响，但却没有给周围带来什么影响，其他人看了他们一眼后又回到各自的活动中去。
"你他妈的以为我是什么？！说话！说话！我们说话了！！"Nick终于把烟气急败坏地掷到地上，Amber立刻跳下凳子一脚踩灭那支只烧了四分之一的烟。
"就这样？"Amber重新回到那只高脚凳上，往身后吧台上的一只杯子里到了点酒递给Nick。"你就以为自己赢了？！--根本不算什么！我还以为你把他推倒在座位上干了呢。"
"你在开着的bus上干过吗？！"Nick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想到自己背着吉他在外面走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还是在炎热五月的下午。"我们聊了一会儿。"
"怎么样？他对你有意思吗？行了，把吉他放下吧......这里没人会盯着它看了。"Amber一边说一边帮Nick把背在身后的那把黑色吉他放下来。
"是的，我是这样觉得。"Nick找到Amber旁边一把凳子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他是Berkeley分校的学生，老天，看那样子说不定还是个全奖生。"
"哦--你觉得有挑战吗？我是说，搞定他的话。"Amber一脸醉意地望着Nick的脸，手臂搭在他肩上。"但是--你凭什么认为一个University of California的全奖乖学生会跟你，Nick Dewed，一个一文不名的独立音乐人，发生关系呢？"
"嘿--性就是性，与你是什么人无关，你们女人总是把事情搞得分不清！"Nick甩开Amber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思索了一下，继续说："他的眼睛，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那种眼神--所有想跟我作爱的人都会那样看我！"
"哦......是吗？那么，你觉得我现在的眼神怎么样？"Amber再次把手搭到Nick的脖子上，把他的脸转到自己对面。
"我让Joe来好吗？"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直到相继跌下坐凳，最后干脆躺在地上，像其他人一样......

呼--总算回到了他的宿舍，他的床上，Alex觉得一周的事务就这样差不多完成了......
等一下！
还有Albright先生的报告！而且还是期末学分的重要一头！见鬼--关于公用厕所的结构与实际使用情况，这是什么狗屎题目！！还好他已经在几周前到图书馆把资料收集得差不多了，只要再举些实例......也就是说，他必须把这附近的大小公厕转个遍！
"嘿！Mama's boy！周末过得好吗？"门口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该死的Greg Boson，他是拿Alex的事开玩笑最多的人了，偏偏现在就只有他还在宿舍里--活该他没有女朋友！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你怎么样？怎么不跟女孩子出去？"以牙还牙，让他彻底安静。
Greg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难堪，他无奈地看看天花板，摊开双手："好吧，你赢了，你这该死的混蛋！你妈妈做什么给你吃了？"
"猪蹄膀和蘑菇。"
"哇喔--"Greg叫地简直要把口水加到说话声里去了，那圆乎乎的脸上居然也绽放起光彩来。
"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只要你以后少说那些废话！"Alex相信就是食物把Greg Boson变到现在这个吨位的，但这并不是他单身的主要原因--过分的幽默感才是他的致命伤。
"要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你是全美国最智慧、勇敢、英俊的mama's boy了！"
Alex哭笑不得地看着Greg，对他的赞美不以为然。
"好吧！说真的，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我明天一整天都很无聊。"Greg也了解到自己笑话找错了对象--Alex Hamilton，全美国最木讷的mama's boy--他主动提出挽救，同时也是为了猪蹄膀和蘑菇。
"让我想想......好极了！帮我去看看那些厕所！"真是老天保佑，安排了这么个助手在这儿待命，Alex觉得报告已经打好摆在眼前了。
"什么？！厕所？！"
Greg有点反胃了......

难以置信，Berkeley的公用厕所竟然就有这么多？！--Alex拿着他和Greg打印的Berkeley的观光详细地图，开始为他下周五之前要交的初步公共建筑课的作业作实地调查：进入这些厕所，绘制出平面草图以及......
拍照。
该死！这才是最难堪的一步！必须当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才能开始，而且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后面进来的人看到，否则会被当成变态。
他怎么抽到这么个倒霉的题目！
好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Alex和Greg分工合作，他负责离校区比较远的城市西部的街区，这里的住宅建筑比较多，公用厕所也比较分散，找起来也麻烦，而且主要还是商店里的卫生间；看样子，Greg那边早就收工了吧。
Alex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因为这项工作他连午饭都没法吃得下。
这是最后的一处了！--Big Mart超市的卫生间。
从入口处观察，里面似乎没有人使用，显得很空旷。最好确定一下--
"He--"等等！经验提醒了Alex--之前他就是因为这样打招呼而被里面的人当成脑子有毛病，干脆一间一间地看，大不了被当成有洁癖。
没人。没人。没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