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喝了酒。
第二天醒来,沈和秋觉得脑袋像是充满了气快炸开的气球,一抽一抽地胀疼着,空荡荡的胃里也不太舒服。
易晟推门进来的时候。
他还呆呆地在床上坐着,像是在走神。
“醒了?”易晟顺顺沈和秋睡得乱蓬蓬的小黑毛,“去洗漱一下,头疼的话,楼下刘婶在泡蜂蜜水,待会下楼记得喝。”
沈和秋脑袋还懵懵的,就被易晟牵着手,一路领进了洗手间。
牙刷上被挤好牙膏,牙杯也倒好了水。
他顺从地刷牙漱口,然后又被易晟用温毛巾洗了脸。
这下总算清醒过来。
沈和秋盯着镜子里自己微肿的嘴唇,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浴缸,脸色愈来愈红。
最后烫得快能煮鸡蛋。
易晟忍俊不禁:“现在知道脸红了?”
沈和秋耳朵都是通红的,低着头半天都不好意思说话,像只红彤彤的小鸵鸟,恨不得把脸给埋起来。
易晟笑着曲起手指,刮了刮沈和秋的鼻梁:“好了,不逗你。”
“头疼很难受吧,下楼喝蜂蜜水。”
节目组那边的录制已经正式结束,富贵那边除了要出新专辑的消息外,暂时没有给他接更多的工作。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还算空闲。
沈和秋捧着蜂蜜水小口喝着,一边想着之后的事。
他现在有了时间,医院那边应该得去缴费了,不然再拖下去不太好。
还有跟陶医生约的时间……
沈和秋想到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发出去的短信。
当时他将短信发过去后,陶医生很快就发来了回复,但他醉得迷糊,没注意看。
他把短信翻找出来,确定了复诊的时间,想了想把去医院缴费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在想什么?”易晟把白粥放到沈和秋的面前,顺便帮他剥了个水煮蛋,放到盘子里。
昨晚小朋友喝了酒,虽然不多,但他明显是酒精耐受性差的体质,没喝多少就醉了。
所以易晟就让刘婶把今天的早餐做得稍微清淡一些,免得小朋友吃了胃不舒服。
沈和秋把喝完蜂蜜水的杯子放到一边,诚实交代:“后天、我想去一趟医院,去交妈妈的、住院费。”
“可以吗?”
易晟沉默片刻:“……可以。”
“但我要一起去。”
沈和秋愣了下,他偏过头去看人:“易先生……也要去?”
易晟:“嗯。”
易晟这次留了心眼,之前在听了那通电话后,他立刻就让人去调查了林秋霞。
他面上笑容依旧温柔,心里却微微一沉。
现在他早已看完了那叠林秋霞的调查结果,更是态度坚决地要陪着沈和秋一起去医院。
“啾啾不是不喜欢医院吗,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易晟嗓音微沉,语气温柔地说。
沈和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的确不是很喜欢医院,更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尤其是……精神病院。
后天一早,易晟就亲自开车陪着沈和秋,两人一起去了电话里说的医院地址。
虽然这是个精神病院,但明面上的称呼叫得好听,把它称作是疗养院。
当年沈石清在把沈和秋接走之后,就将精神状态出了严重问题的林秋霞送到这里接受治疗,直到现在都未能好转出院。
沈和秋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外,看着铁门内来往的医护人员以及散步放风的病人,蜷起的手心出了点汗。
他的妈妈林秋霞就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真的就亲了一口啊啊啊什么都没干!脖子以下也都没有写!!
感谢在2021-01-2720:57:08~2021-01-2817: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桃执10瓶;在野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沈和秋站在铁门前,牙尖抵着下唇,犹豫地望着门内。
在他的指甲快陷进手心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地掰开他攥得过紧的手指,再重新扣住他的手。
“别怕。”
沈和秋偏过头,易晟站在他的身旁,对他笑。
他看着那双温柔地蕴着光的眼睛,心头涌起的不安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漫上来的安定感。
“要进去吗?”易晟瞥了一眼疗养院,温声询问。
沈和秋吸了一口气:“嗯。”
易晟松开手,把沈和秋戴着的鸭舌帽压低了些,然后拿出一个口罩。
“戴上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沈和秋正准备伸手去接,但易晟拿着口罩的手却微微一偏,错过他伸出去的手。
然后将口罩帮他戴了上去。
温热的指腹划过微凉的耳廓,沈和秋耳尖稍动,觉得仿佛被这对比鲜明的热度烫了下,耳根都开始热起来。
“好了。”易晟放下手。
沈和秋本来就脸小,现在被口罩一遮,帽檐一档,几乎就只露出一双琉璃般的琥珀眸。
易晟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觉得就算只有一双眼睛,他的小朋友看起来好像也漂亮得有点招摇了。
不过总不能再戴个墨镜,医院里戴口罩和帽子都算正常,但墨镜就实在有些夸张了。
沈和秋不知道易晟都在想些什么,他揉揉发烫的耳朵,怯怯地:“谢、谢谢。”
易晟将手掌覆在沈和秋的帽顶,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在过来疗养院之前,就已经事先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约定好了时间。
一进门,便看到对方站在不远处,目光迟疑地打量过来,而后走过来询问:“请问……是沈和秋先生吗?”
沈和秋压低了帽檐,不自在地小声回答:“……是。”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护士,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您好,沈先生。”
“因为院内对来访人员的管控比较严格,所以得麻烦您在前台做一下来访登记。还有这位是您的……?”她看向易晟。
沈和秋还没出声,就听见易晟在他身旁沉声道:“家属。”
中年护士闻言,笑了下:“好的。请您也一起做个登记吧。”
他们在前台进行登记后,便跟着护士去疗养院的缴费处将林秋霞住院相关的费用缴纳了。
沈和秋交完钱,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在医院里多呆,转身正准备走,忽然看见等在一旁的中年护士朝他走来,身旁还跟了另一位年轻的护士。
“不好意思沈先生……您的母亲说想要见您一面。”
中年护士看了眼她身旁的年轻护士,对方朝她点了点头。
“出于对病人的病情考虑,您看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去见她一面?”
易晟转头去看沈和秋。
但压低的鸭舌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情绪。
只听到沈和秋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声:
“好。”
疗养院的病房条件还算不错,光线比较充足,不会让人感觉太压抑。
在把窗帘全都拉起来后更是如此。
林秋霞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鎏金色漫了一地,却唯独在她的床边停下。
她的床头摆着几本书,也许是最近在看的。
“秋秋来了?”林秋霞听到了推门的动静,扭头去看,脸上是宁静柔和的笑意。
沈和秋站在门口,朝病房里看。
他快不认得林秋霞的样子了。
沈和秋小时候只跟着林秋霞生活到六七岁,之后就被沈石清接走去了沈家,从此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林秋霞,只有偶尔接到过她打来的电话。
但林秋霞在电话里说的话,和她的精神状况一样,时好时坏。
有时候她会突然开始骂他,骂他跑去唱什么歌,不像别人一样做个乖孩子。
骂他是精神病,说后悔把他生出来,如果没有他,沈石清也不会离开她。
有时候她也会忽然恢复理智,很温柔地关心他现在的生活,笑着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林秋霞的模样变了很多。
她的长发被剪短了,从前黑亮的头发变得枯燥,开始夹杂着白发。
她漂亮的脸上有了皱纹,那双跟沈和秋很像的眼睛不再是明亮的琥珀色,已经变得浑浊而衰老。
沈和秋忽然意识到,林秋霞老了。
“秋秋?怎么站在门口?”林秋霞招了招手,笑得很高兴,“进来让妈妈看看你呀。”
沈和秋慢慢地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最后走到了她的床边。
“我的秋秋都长这么大啦。”
“妈妈真的好想你,会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上学的时候开不开心,会不会被别人欺负,还想看看我的秋秋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会想如果没有我给秋秋洗草莓,你会不会懂得草莓吃之前是要好好用水洗干净的……”
林秋霞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伸出手,像是要摸摸沈和秋。
但沈和秋却应激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蛇。
它会拿着酒瓶砸在他的身上,会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摁进厨房的水池里,会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身上掐出伤口……
明明是在都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可沈和秋的鼻间却仿佛盈满了浓重劣质的酒臭味,让他反胃想吐。
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会漏风的小屋子里。
脑袋里开始拉警报似的响起噪音,身上也开始疼,疼得他不得不咬紧了口腔内的软肉,尝到一点血腥味。
即便林秋霞的样子变了,可他还是害怕,害怕到牙齿都在打颤。
易晟察觉了沈和秋的不对劲,几步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转过来,轻轻拉到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他安抚地顺着沈和秋的黑发。
林秋霞看着易晟把还在发抖的沈和秋拉到身后,挡得严实,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
她目光阴沉地望着易晟,充满着敌意:“你是谁。”
没等易晟回答,林秋霞就突然拔高了声音:“是你对不对!就是你把秋秋给带坏的!”
“如果不是你带坏了他……”
林秋霞目光陡然一转,死死盯在易晟身后:“如果不是你不乖,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都走了,你们全都离开我了……”
她发疯地撕扯着身上的被子,把床头摆着的书全都朝着易晟与沈和秋的方向扔出去。
书本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声响震得沈和秋浑身一颤。
易晟及时拉着人,往旁边躲开。
病房的门被迅速打开,医护人员一窝蜂地涌进,将失控的林秋霞控制住,用束缚带绑在床上。
“病人情绪激动,有镇静剂吗?”
“有的,现在注射。”
“探望的亲属先离开病房吧,以免刺激病人,或者被她伤到。”
易晟握着沈和秋的手:“好,我们这就出去。”
他带着沈和秋出了病房。
走廊上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声混杂着病人间或的嚎叫与念叨,有些瘆人。
易晟怕沈和秋继续呆在这里,会觉得不舒服,正准备牵着人出去。
但却没拉动沈和秋。
“啾啾?”
沈和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透过探视玻璃,看着病房内的动静。
林秋霞已经被束缚带捆住,正在床上疯狂地挣扎着,医护人员围在她的床边,几乎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然后,应该是注射的镇静剂生效了,她渐渐开始安静下来,最后张着嘴,很顺从地吃下了旁边的护士喂给她的药。
沈和秋紧紧握住了易晟的手,他抿着唇,扭过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了疗养院,回到了车上。
易晟今天是自己开的车,没有带司机。
但他没有坐到驾驶座,而是跟在沈和秋的身后,一起坐进了车后座。
“刚刚吓到了吗?”易晟揉揉沈和秋的后脑,语气和缓。
车里有些闷,他帮沈和秋摘下了口罩,然后掀开了鸭舌帽。
沈和秋额前的发丝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他先是摇摇头,视线忽然落在易晟的手背上。
“易先生,手、手受伤了!”
易晟抬起手,看了一眼方才被林秋霞扔过来的书砸到的手背,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沈和秋手足无措地捧住易晟的手,急得眼圈通红:“疼不疼?怎么、怎么弄到的……”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是不是、刚刚被书砸——”
“啾啾。”易晟打断沈和秋的话,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没关系,不疼。”
他用另一只手力度轻柔地摁了摁沈和秋发红的眼尾,安抚般地摩挲一下。
如果他不挡着砸过来的书,被砸到的可就会是小朋友了。
怎么可能不疼?
沈和秋小心翼翼地捧着易晟的手,心疼得胸口沉闷揪紧,都顾不得刚才恐惧伤感的余韵。
他垂下头,不知想了什么,朝易晟肿起的手背上轻轻吹了吹。
易晟感觉到手背上拂过一点暖风,他垂眸看着给他手背吹吹的小朋友,手背一路顺延至指尖都有些酥麻,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顺着静脉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