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远已经领证了,婚礼在月底办,到时候也会给您发一份请帖,欢迎您来参加。”祁瑾然语气恭敬。
活泼跳脱的闻远竟然会跟安静内敛的祁瑾然在一起?这两孩子的性格可是南辕北辙啊。虽然内心十分惊讶和疑惑,可毕竟是在学生面前,老太太还是维持了良好的风度和沉着的神情。
“好,那我就恭喜你们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完,又转向闻远,“小闻,既然你跟瑾然结婚了,那更应该好好跟他学学了。我希望看到你期末的时候字迹有进步,行吗?”
闻远还没说话,祁瑾然已经替他回答,“吴老师,您放心,我会督促他的。”
闻远欲哭无泪。等老太太走远了,他轻呼了口气,试探地看向祁瑾然,“瑾然,你刚才跟吴老师说会督促我,只是客套话吧?英文字真的很难练啊……”
“不是客套。”祁瑾然迈开腿往前走,又示意他跟上,“回去了就给你买本字帖,你从26个英文字母开始,好好临摹。”
“别啊”闻远惨叫一声,抓住祁瑾然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每天好忙,都没时间练字。而且我的英文字从读小学的时候就很丑了,真的练不好。”
“没试过怎么知道。”祁瑾然扫他一眼,见男生漆黑的小狗眼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心底不禁软下几分,“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放心。”
“这可是你说的。”闻远喜笑颜开,恨不得把他这句话录音。
在T大附近的湘菜馆吃了晚饭,两人便一起回了水榭居。刚走到别墅庭院前,闻远就发现一道不善的身影。
宁殊靠在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前,静静地看着两人。
“瑾然,我等了你很久。”
祁瑾然把闻远挡在身后,自己走上前,深黑的眸子盯着他,脸上带着克制的怒意和不耐。
“你还来这儿干什么?上次在帝豪,我不是把话都说得很清楚了吗?”
宁殊自嘲地笑了声。他也知道他不该来,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丝不甘,非要来这儿亲眼看到两人恩爱,才肯相信祁瑾然心底已经没有他。
“我不是来打扰你们的平静生活,只是我有东西落在这儿了,我想回来取而已。”
“什么东西?”祁瑾然记得很清楚,当初跟宁殊分手的时候,他让管家把所有和宁殊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他怎么可能还会有东西落在这儿呢?
“我曾经给你画过一幅画,还记得吗?”宁殊握了握拳,眸中划过一丝希冀,“我一直以为,你留着它,是因为忘不了我。不然管家为什么没有把那副画还给我?”
祁瑾然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他的确记得那副画,可是当时他也扔进纸箱让管家一起处理了,根本不可能还留在家里。
“你的画的确在这儿。”闻远走上前来,目光淡淡地看着宁殊,“我想是因为那画像上画的是瑾然,管家不忍心,才没扔掉。”
“不可能!”宁殊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冷冷看着闻远,“你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瑾然留着那幅画,就是因为心底肯定还有我!”
祁瑾然不和宁殊争辩,直接拨电话给管家,声音外放,让他解释当年的原委。问起杂物间那幅画时,管家的语调明显有些不自然。
“少爷,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本来我是想扔掉画的,可那上面画的是您,又是宁先生的作品,价值太高了……我没忍心扔,就偷偷放进了杂物间里……是我太轻率了,对不起。”
听到管家的解释,宁殊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他苍白的唇抖了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非要来这儿?结果呢,只不过又是一次自取其辱,他在祁瑾然面前最后那一点自尊都没磨灭得干干净净。
很快,管家就把杂物间里的画取了出来,用报纸包好,递到宁殊手上。
“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这本来就是您的作品,当时少爷让我扔掉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还给您才对。真的对不起。”
宁殊抱着那副画,苍白着脸,转身进了自己的车里。
祁瑾然给大门口的岗哨打电话,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怎么什么人你们都放进来?这儿的住户还有隐私可言吗?”
那头不知解释了什么,祁瑾然听都懒得听,冷声说了句“没有下次”,干脆挂了电话。
宁殊的玛莎拉蒂已经驶远。闻远看着他的车尾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轻呼了口气。宁殊估计自己都想不到,他这么一闹,反而把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芥蒂直接解开了。
之前他还为了那副画难受过几天呢,他还以为祁瑾然那个时候还忘不了宁殊,没想到实情竟然是这样。
“小远,你没生气吧?”祁瑾然见闻远站在原地,一直没说话,心底忍不住有些忐忑,“那副画,你早就看到了,是吗?”
闻远轻“嗯”了声,“有一次我收拾旧烤箱,无意中在杂物间看到的。反正都过去了,没什么。”
祁瑾然看着他往台阶上走,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底突然冒出些微的酸苦。他跟上去,走在闻远身后,声音很低。
“你当时看到那副画,不介意吗?”
第35章
闻远似乎没想到祁瑾然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眸中划过一丝诧异,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介意,不是都过去了吗?”
祁瑾然脸色有一瞬的苍白,他很快笑了笑,“是啊,都过去了。”
闻远总觉得祁瑾然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可他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于是决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去三楼做起了烘焙。
晚上,两人照旧睡一起。
闻远洗完澡出来,正要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忽然听到祁瑾然的声音。
“小远。”
闻远转过脸,就见祁瑾然坐在床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和决然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想看我的右腿是什么样子吗?”
闻远整个人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祁瑾然。明明之前祁瑾然还很抗拒袒露自己的身体,怎么今天突然就愿意让他看了?
“可……可以吗?”闻远语气小心。
“只要你不觉得恶心,就可以。”
闻远怎么都没想到祁瑾然竟然会说这么一句话,他胸口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窒息似的疼。
“瑾然,你别这么说自己,你在我眼里很优秀很完美,谁都比不上。”
祁瑾然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反而黑眸更加沉郁,仿佛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浸在眸底。
“优秀,完美……呵呵,只是真实的我,并不是这样。”
他卸下假肢,把空荡的裤管卷起来,把缠在残肢上的束带一一解开。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闻远第一次看到了他残缺的右腿。
祁瑾然眼底似乎带着疯狂和自暴自弃,他打量着自己畸形丑陋的右腿,嘴边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容。
“你想看的就是这个吧?现在看到它,你还会觉得我完美吗?”
“你知道我跟宁殊为什么分手吗?因为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天晚上,我洗完澡,没戴义肢,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残腿,手刚摸上去,就脸色发白。我抱他,他挣脱我,吓得开始干呕,让我离他远点。”
闻远全身僵硬,只觉得胸口撕裂似的疼。原来,竟然是因为瑾然的腿,宁殊才跟他分手……
祁瑾然见他神情苍白,还以为他自己被吓到了。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虐心思,祁瑾然冷笑了声,抓住闻远的手,按在右腿残肢的末端上。那里满布着深浅不一的伤口,畸形地皱缩着。闻远的手碰到那处的皮肤,整个人都颤了颤。
“怎么,你也觉得恶心?”
祁瑾然眼底发红,语气近乎歇斯底里。他原本不想这么早让闻远面对这一切,可是宁殊的出现,似乎又将他带入了过去的那场梦魇中。他开始害怕,害怕当闻远看到他丑陋的那一面时,也会吓得从他身边逃走。他自虐地想,与其天天在惶恐和不安中度日,还不如尽早了断,少承受一点痛苦。
“瑾然,你别这样……”闻远从没见过这样的祁瑾然,阴郁而疯狂,眼底都是血丝,身上满是厌世和绝望的气息。他抓住祁瑾然的手臂,努力靠过去,抱住他的肩背。
“我没有觉得恶心,我只是很心疼你。我不会像宁殊那样,你别担心,好不好?”
闻远安抚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祁瑾然眼底的血色稍微褪去,他闻着男生身上淡淡的椰子香味,声音嘶哑,似乎是自言自语,“为什么?”
“因为……”闻远跪坐在他面前,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眸中是一往无前的坚定,“我喜欢你啊。”
“瑾然,我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这句表白压在闻远心底太久了,以前他觉得两人反正都领了证,日子还长,他不用急着吐露自己的心意。可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错得离谱。他从来不知道,祁瑾然的内心竟然会有这么破碎、脆弱的地方,好像轻轻一碰,那颗跳动的心脏就会四分五裂。他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把那些伤口缝补好,只能先捧出一颗真心。
祁瑾然看着闻远,脸上依然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甚至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像一个虚假的幻境。
“是因为……可怜我吗?”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
“不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闻远环住他的腰,眼睫眨了眨,深黑的眸子看着他,“瑾然,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他不是不相信闻远的真心,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措手不及了。他这么一副残缺的身体,又怎么配得上闻远的满腔热爱?
见祁瑾然面色犹疑,黑眸有些茫然的样子,闻远心中微动,忍不住抬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他攥着祁瑾然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我明天上午没课,要不要做?”
他自己解开了睡衣扣子,又去亲祁瑾然的唇,声音低哑而绵软,带着浓浓的爱意,“瑾然,我喜欢你,所以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就算把我弄坏,也没关系……”
感受着指腹下温热的触感,祁瑾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在闻远的唇又一次贴上来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欲念,按住闻远的后颈,用力吻了上去。
闻远倒进了柔软的鸭绒枕头里,祁瑾然的动作急切而疯狂,黑眸炽热,异常地明亮。闻远紧紧抱着他,毫无保留,向他敞开一切。
夜色渐渐深沉。冷寂的室内,男人呼吸滚烫,不停地亲他,咬他,不知疲倦,似乎在他身上索求着什么……
像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他们抵死纠/缠了一整夜。
闹钟第四遍响起时,闻远才堪堪清醒,他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清上面的时间,骂了句“卧槽”,瞬间清醒了。
“啊啊啊我要迟到了!”而且今天上午就一节英文写作课,他昨天还答应老太太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天就迟到了?
“是吴老师的课,我靠我真的完了!!”
祁瑾然也醒了,他听到闻远的哀嚎,眉头微皱,不解道,“昨晚你不是说上午没课吗?”
闻远这才意识到祁瑾然还睡在他旁边,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我记错了,上午有一节课来着,我记成下午的课了。”他可不敢说自己骗了他。
“手机给我,我帮你请假。”祁瑾然撑着身体坐起来。
闻远乖乖把手机给他。
“吴老师,小远他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方便说话,我想帮他请个假,麻烦您理解一下,有作业课后我会让他补上……”
“谢谢吴老师,您辛苦了。”
“好学生果然就是不一样啊,要是我请假,肯定得被老太太骂一顿。”闻远感叹道。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刚想坐起来,不知牵扯到什么地方,龇牙咧嘴地“嘶”了声。
“疼吗?”昨晚的疯狂结束后,祁瑾然只用热毛巾草草地帮他清理了一下,看着闻远皱眉的样子,他眸中浮出心疼和不忍。
“我看看。”
“不用啦,我自己涂点药就行了。”闻远拽紧了被子,不太想让祁瑾然看到自己的身体。他昨晚也真是太冲动了,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告白,还那么放/浪地贴上去,万一瑾然以为自己只是馋他的身子怎么办?他也太不矜持了!
他以为祁瑾然会跟之前一样,让他自己处理,没想到男人听到他的话,俊秀的眉头皱得更深,直接把被子掀开,把他拉了过去。
闻远被他打量着腰部以下的位置,俊脸红透,祁瑾然检查完那处,又替他把被子盖上。
“先去洗个澡。”男人声音低哑。
闻远“哦”了声,刚要坐起身,就听到祁瑾然喊了句“别动”,接着,男人戴好义肢,下身穿了条休闲裤,走到他这边,弯下腰,直接把他横抱了起来。
闻远:!
他第一反应是紧张地去看祁瑾然的右腿,手臂抓着他的肩膀,动都不敢动,“瑾然,我很重的,你这样会不会——”
“不会,只是走几步路而已。”祁瑾然似乎看出在他想什么,放在他腰背上的手紧了紧,沉静的黑眸近距离地盯着他,“你不用把我当成瓷器一样。”
是你别把我当成瓷器吧,这么几步路他自己走过去就行了啊……总之,虽然祁瑾然说不要紧,但闻远还是全程提心吊胆的,他好歹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又不是那种纤细的身材,祁瑾然抱他肯定会很费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