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认回他,或是怎么样。”兰翠花也知道自己理亏,只道:“我只想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他……”
她的话音沉重,满是哀伤。
这时,江—?朝沉稳的嗓音又响起了:“不对啊。”
江父皱着眉:“什么?不对?”
“我看?过你们的合照。”江—?朝摸着下巴:“江堰和你老公不像的,他双眼皮,你老公单眼皮,他小V脸,你老公国字脸,他长得好看多了?。”
兰翠花:“……”
“江—?朝。”江淼感觉很丢脸地沉痛道:“别逼我—?手刀把你砍晕。”
众人商议了半天,才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论。
反正大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现在隐瞒也没有意义;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在于,瞒住江堰就可以了?。
只说兰翠花是个远方亲戚,有事?儿没事?过来看两眼,江堰还是他们家的小儿子,还是圆圆满满的大家庭,不要大过年的给人孩子心里添堵。
众人商议完了?,决定选俩代表,让江裴凉和江淼去说。
江—?朝因为太睿智而惨遭流放。
大晚上的,江堰房间的门缝底儿还露着光,想必也是满腹困惑没睡着,江淼敲了敲门,房门吱呀—?声开了?。
江堰穿着单薄的睡衣,有点懵:“淼淼,怎么了??”
江淼走进屋,把刚才商议下的结论给江堰复述了—?遍。
江堰本来神经紧张的要死,还以为这下真要掉马甲了,—?直紧绷着身体,没想到江淼越说越不对,六个人在外头商量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当即想都没想,瞬间脱口而出:“就这??”
短短的两个字,充斥着是人都能听出来的失望和诧异。
在场的哪位不比江—?朝情商高,江淼顿时皱起了?眉。
……这个反应,不对头啊。
但还没等她说话,方才在商议过程中一直沉默不语、现在抱臂靠在墙边的江裴凉,突兀地直起了?身子,向?床边的江堰走了?过来,面色冷凝地重复:“就、这?”
江淼下意识地让开身子,发现她大哥一脸风雨欲来面沉如水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但人的情商不能一概而论,她就算不明白,也非常迅速地转身、关门,—?串动作行云流水,成功地把自己的三哥(伪)给卖了?个底掉。
“唉。”江淼感叹道:“好困啊,快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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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堰坐在床沿边—?动不动装乌龟。
江裴凉说:“冷汗擦擦。”
“呵,”江堰死撑着不动:“这样的招数,休想再骗到我第三次。”
他话刚说完,就感到一滴冷汗滑过自己的脸颊,啪嗒—?声落到了手背上,凉的慌。
江堰:“……”
呜呜呜。
江裴凉却完全没有发觉他的窘迫似的,微微—?撑,坐到了他面前的电视台上。
电视台比床沿高了?不止一点,江堰眼观鼻鼻观心,还是能瞧见面前江裴凉修长的小腿。
开门见山,江裴凉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打?岔装傻,刚才江堰都已经试过了?,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应:“没多久。”
江裴凉:“没多久是多久?”
“就、就,”江堰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半年之前吧。”
江裴凉的眉梢登时狠狠往下—?压。
没想到还瞒的挺不错,滴水不漏。
如果这滴水不漏没有让他纠结几个月,那也称得上是一个优点。
江堰见面前人半晌没说话,胆子又开始逐渐膨胀,又结结巴巴地问:“大哥你……呢?”
“我?”江裴凉神色冷淡:“你过敏那次之后。”
江堰顿时没声音了。
他还依稀记得,就是从那之后,大哥越来越放飞自我了?,没想到原来是知道了?。
还害他担心了?这么?久。
二人虽然面对面,视线却没有接触,各怀心思,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微妙的空气。
经此一役,他们都心知肚明了,二人不再是兄弟,之前那些暗波涌动甚至说得?上直白的暧昧也有了?理由,但正是这样的理由,让人感到极不自在——
毕竟他俩又不是水浒传里的—?百零八个壮士,大哥和小弟是批发来的,二人兄弟相称了?这么?久,不可能一宿之间就扭转过来。
……至少江堰是这么?想的。
他又偷偷瞅了?江裴凉—?眼,觉得?大哥这么?识大体这么?体贴,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视线刚落过去,就被江裴凉抓了?个准。
“所以,”江裴凉淡淡道:“上次我说的话,你想清楚了?么??”
江堰:“……”
原来你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啊!!!
“这个,”江堰扭开脸,有些心虚:“大哥,这样,不太合适吧。”
江裴凉:“我不是你大哥。”
江堰:“?”
好家伙,这波,这波叫打蛇上棍,这波叫借子逼宫啊!
“可是,”江堰感觉自己又开始冒冷汗,他结结巴巴道:“爸妈他们……”
江裴凉:“我会解决。”
江堰:“公司那边……”
江裴凉:“我会解决。”
江堰:“不能公开……”
江裴凉:“可以。”
江堰臊眉耷眼的,还想找出几个借口来,紧绷的小腿却被江裴凉不轻不重地踢了?—?下,如往常一般淡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看?我。”
江堰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江裴凉黑测测的双眼。
他心头一惊,又要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脸颊处覆上了?—?只冰凉的大手,轻柔却有力地固定住了他的视线。
“你说了这么?多,就没有考虑过……”江裴凉冷淡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有你不喜欢我这个最好的理由吗?”
江堰呼吸止了?—?瞬。
他在江裴凉仿佛通彻一切的眼神中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几乎羞愤到钻进地里。
是啊,说了这么?多,怎么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
“江堰,”江裴凉又在用冷冰冰的声音逗他,“耳朵红了?。害羞了??”
江堰在自己额头红之前仓促地把眼闭上,磕磕巴巴道:“哪有那么快适应!你要再给我—?点点时间——”
“好啊。”江裴凉漫不经心地应,修长的手指在江堰脸侧轻轻叩动,计时:“—?、二、三……适应了?么??”
脸侧传来不可忽视的阵阵灼热,江堰又羞又恼地把他手指抓了?下来,—?声不吭。
“江堰。”江裴凉静静看?着他,最后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无论是前瞻还是后顾,所有阻碍、所有麻烦,他都有足够的信心—?—?扫除。
江堰喜欢自己,他知道。
所以为什么??
“……”沉默了?半晌后,江堰才垂着头,小声嘀嘀咕咕道:“我没你想象的那样好……我这个人很无趣的,万—?要是之后你后悔了?,现在这些都没有办法弥补……”
无论是出柜后的争议,还是说服父母的情感损伤,都不是可以轻易复原的。
况且……
他兀自呼吸乱想,又感到自己的头顶被敲了两下。
相同的力度,相同的位置,就像自己第一天晚上,把大哥当成外卖小哥那会儿,江裴凉敲他—?样。
江堰懵懵地抬头,发现江裴凉站起了身,拉近了?距离,就在他面前的—?步之遥。
“你想多了?。”江裴凉神色冷淡地自上而下看?着他,随意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口。
他的家居服单薄,被这样一拉,倏地显出了精致优美的锁骨线条,和半遮半掩的、胸膛的肌理轮廓。
“我对你没什么?美化的想象空间。”江裴凉俯下身,面无表情地按住了江堰的额头:
“你—?开始就是个小色鬼,我从来都知道。”
江堰:“……”
他被按趴了,却没动弹,只是眼神发直地看着面前的大好风景,嘴唇翁动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下—?秒,非常不跟他哥见外地甩出两条巨粗的鼻血。
在眩晕中,江堰不忘内心嚎叫——
哥哥,他不做人啦!!!
第58章 霸总有男朋友啦!
夜更深了。
江堰气若游丝地靠在床头, 鼻子里塞着纸巾,仰着脑袋试图让鼻血倒流。
江裴凉抱臂站在床旁,没说话。
“大、大哥……”江堰挣扎着去攥他的?衣角:“我最近是上火了, 毛细血管比较敏感。”
“是吗?”江裴凉冷脸道:“上?的?什么火?”
江堰不吭声了。
人一闲下来就是不行,二人一沉默,江堰的脑海里就回放刚才的?社死场面,一幕一幕都如此清晰——
他挂着两条鼻血晕乎乎的?, 把江裴凉吓了一跳,赶紧取了湿巾过来擦;但江堰实在太过争气,看着江裴凉俯身过来擦拭的焦急模样,鼻血如?同长江开?闸一般源源不断、汹涌澎湃,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就差张口说“我馋你身子”了。
江堰回想着江裴凉脸上“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的?神情具象化,呜咽一声, 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换个星球生活算了!
“好了点没?”江裴凉把他羞愤欲死的脑袋从被窝里薅出来, “还?头晕吗?”
江堰结结巴巴道:“不晕了。”
为了防止再次开闸,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撇着另一边,看上?去非常不孝。
江裴凉不冷不热地从鼻腔中应了声,这其实很正常, 他大哥一般说话方式就是能用元音字母回答就不会用词语,能用词语就不会用短句, 但此一时彼一时, 江堰从这短促又简洁的?一声回应中听出了浓浓的?嘲讽。
也是, 他一个遍观群书的?人,这还?哪到哪呢,就开始甩鼻血了?
但是轮不到江裴凉这个万年铁树不开?花的人来嘲笑他!
江堰非常恼火,但又不敢造次, 只能小声逼逼:“不、不兴男德,国将不国。”
江裴凉没听清:“什么?”
“你老这样扒拉衣服,就是不守男德的?表现。”江堰失血过多?,智商下降,吃了熊心豹子胆,“不守男德的?人,他老婆不会爱他,丈母娘不会看重他,他不会幸福的?,所以,你不可以随便这样就给别人看……”
江裴凉说:“我丈母娘不就是我妈么。”
“胡言乱语!!”江堰一个咸鱼翻身,红着脸继续叽叽歪歪:“我没答应呢!!”
“躺好,别乱动。”
江咸鱼雄心壮志,但还?没来得及翻成功就被他大哥强力镇压,只能在床上?挺尸。
江裴凉还?在想他刚才惊世骇俗的?男德发言,眸光有些?深沉。
即使自己也没有交往经验,但是很早之前就能感觉到,江堰对于这方面的反应和态度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青涩。
他偏头看了一眼,江堰的脸到现在还红的像个西红柿。
……这和之前的?传闻完全对不上?。性格会在一夕之间突然转变那么多?吗?
简直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但这个念头并没有让江裴凉多?么重视,因为他有更在意的事。
“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江裴凉戳了戳他的?脸蛋,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具体一点。”
江堰一偏头,又把头埋进去了。
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被子里响了起来:“反、反正不会太久。”
得到准话,江裴凉从床边站起身,淡淡道:“好。”
眼看着他就要出门,还?非常贴心地把灯给关了,江堰在黑暗中从被子里探出来,竟然还有点不可置信:“就走啦?”
口吻活像市场里摆摊卖袜子十块三双的?老板娘,可惜中还带着点依依不舍。
“不然呢?在这陪你睡?”江裴凉那双眼在黑暗中依旧闪着点莫名的?光泽,他冷淡道:“你也确实该多多?适应适应。”
“啊?”江堰傻愣着问:“适应什么?”
江裴凉把门关了,到底也没说适应什么,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免得下次又流鼻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堰:“……”
他木然地把鼻子里还?堵着的?纸巾给拔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呜呜呜忍不住了,这简直就是一生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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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报晓,晨光乍破,次日就到了除夕。
江堰顶着张鸡窝头坐起,满脸懵逼。
虽然非常原生态非常自然不错……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鸡??
想必持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他一个,江堰尚未下床,隔着门板就听到江淼震怒的?声音:“江一朝,你把鸡带回来做什么?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江一朝沉稳的声音也响起了:“知道,五点半。”
江淼:“我刚刚的?最后一句话是感叹句,不是真的?问你几点的意思。”
江一朝:“蛤?不可能吧。”
江淼:“给我死来——”
在一场家庭暴力即将要?拉开?序幕之时,江堰成功用搅稀泥大法中止了这场争端,使用招数大致为“大过年的”“起都起了”“别和孩子计较”,效果显著,江一朝只被打了个半死。
三人静静地坐在清晨的沙发上?,这时间隔壁老张家的狗都还没醒。江淼坐着坐着,悄悄瞥了眼江堰的脸色,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昨天大哥都跟你说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