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四楼缓台。静香红着脸,刚要继续和姜宥八卦,突然立在原地。
“许助!”
诺恩斯姓许的助理只有那一个,姜宥随着她转身,果然看到了此行目标人物——许知。
她甩上陈部长办公室的门,似是刚跟人发过脾气,面红耳赤,脸沉的厉害。
神色也比上次在商场见到时憔悴几分,不知道最近经历了什么。
姜宥能看到她,她自然也看到了姜宥,脚步一顿。
……这人怎么在这儿?
姜老爷子把姜宥塞进公司的时候,她正在其他部门任职,没多久姜宥就休假了,所以两人从没在公司打过照面。
此刻再见,许知既对那天买包事件耿耿于怀,又很害怕和姜宥扯上关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纠结的要命。
而没等她纠结完,姜宥也和静香一样,只是朝她点点头:“许助。”
语毕,直接走了。
就好像那天替她解围,只是随手帮了个忙而已,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也没想着结交她。
站在原地,看那道高挑的身影,许知神色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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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静香所说,下午两点钟,陈部长准时召集部里所有员工开会。
会议地点在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投影仪已经提前打开了。陈部长坐在幕布对面,姜宥和霍文东分列两侧。
见人到齐,陈部长那比驴拉的还长的脸终于好了点:“知道我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什么吧?”
平时和客户聊起来口若悬河的销售部众人,此时却一个比一个沉默,只有霍文东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我随便说说,你们拿出脑子听一听啊。”
陈部长翻开文件:“十月份,诺恩斯营业收入359万元,其中销售部完成266万元。从年初截止到昨天,诺恩斯营收共4040万元,其中销售部完成2932万元……”
听了会儿,姜宥听明白了,陈部长报的是诺恩斯今年的经营状况。
只不过……一年营收四千多万,是不是太低了点?
以诺恩斯的体量来说,四千万或许只够运营成本,甚至还有可能亏损。毕竟东辉的第一宗旨是“做精品”,诺恩斯产品差不到哪儿去,成本必然比市场同类产品高。
果然,陈部长越念声音越沉:“根据去年的财务报表显示,诺恩斯净利润为负1690万元;而到今年,前三季度净利润已经超过负2000万,预计年底会达到负2500万左右——都听见了吗?”
陈部长把材料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抛掉两个内勤,你们九个客户经理一年就弄出这么点业绩,干什么呢,过家家?”
“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嘴,不会找客户啊?不会谈订单啊?以前不都干过销售吗?”
“入职时候一个一个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我还以为你们业务能力多强呢,现在倒好,直接给公司干亏了!一年2000多万,你们不害臊,我都他妈替你们丢脸!”
“哦对,我忘说了,今年2000多万,小霍一个人就完成了500万,你们好好动脑子想想吧。我现在把话撂这儿,如果到年底不能扭亏为盈,就都给我收拾收拾东西,自己滚蛋!”
陈部长语气认真,不似威胁。听到“滚蛋”二字,在坐所有人脸色全变了。
近些年就业形势越来越差,尤其是销售这一行,因为人多,竞争相当激烈,想找到像诺恩斯福利这么好的公司很难。
最主要的是,年底正值收官之际,一般公司都不招人了。如果真在那个时候被炒,再加上一个春节假期,前前后后要做两个月的无业游民。
大城市物价高,如果没收入,房租都付不起。
会议室内气氛瞬间沉到冰点,所有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静的只剩下陈部长粗重的喘气声。
姜宥观察着他的脸色,二人办公室离得近,他时常能听到陈部长打电话,今天上午还和人有说有笑的,怎么下午突然发火了?
还说出“业绩完不成全滚蛋”这种话,难不成……和许知中午去找他有关?
身为姜家人,对于东辉高层的情况,姜宥比陈部长等人清楚的多,略一思考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身为东辉唯一的外姓股东,许知父亲在董事会一向没什么话语权,也就是没有实权。
唯独掌管诺恩斯这几年他能自己说了算,在账上动些手脚、趁机收敛钱财也没人管。
但姜家不是傻子,如果诺恩斯继续亏损下去,肯定要换总经理。一旦被换掉,他再找不到这种能做土皇帝的好地方了。
所以业绩不好,要滚蛋的其实不是销售部众人,而是许知父女。
中午许知来找陈部长,肯定对他施加了不少压力。
“来来来,别光我着急,”陈部长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扔,“都说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完成业绩。”
众人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并未做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开口。
陈部长脸色更差,这时,静香弱弱道:“可以再找华远服装试试吗?如果能拿下华远的订单……”
没等她说完,霍文东打断道:“静香,你是文职,可能不知道接触客户有多难,华远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难搞的客户。”
他语气像是提醒,可话里话外全是“文职赶紧闭嘴”的意思。
本来静香胆子声音就小,被他一呛,头埋到胸前,立刻没了声音。
“是么?”
这时,余光瞥到鸵鸟般的静香,和腰板挺直的霍文东,全程安静的姜宥突然开口:“还有一个多月到年底,重新寻找大客户来不及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华远。”
第9章 背心
华远服装是国内著名的高端女装生产企业,销量、口碑都名列前茅。
本季冬装,华远主打百搭款的高领羊毛衫。但素净的版型必定乏善可陈,于是华远想给每件羊毛衫配上一条毛衣链,做点睛之笔。
按照华远公布的预算,首批生十万件的话,毛衣链供应企业能拿到差不多两千万的营业额——这还只是首批,如果卖的好,肯定要加量。
这个大项目销售部从八月份就开始跟了,找了华远那边不知道多少次,可惜连市场部管事的都没能见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听到姜宥的话,静香顾不得埋头,使劲给他使眼色。
陈部长略显意外,和霍文东隐晦地对视一眼。霍文东会意道:“姜副部,你太久没来,可能不太清楚项目的具体细节,华远那边……”
“依现在的情况看,了不了解项目细节重要么?”姜宥打断霍文东,“如果想在一个月内补上两千万的窟窿,只能从华远入手。”
霍文东业绩好,颇受陈部长赏识,平时说话都是他打断别人,哪有别人打断他的份儿,
声音顿时升了一个调:“你没接触过华远,不知道它有多难搞。我从八月跑到十月,连对方市场部负责人都没见到。”
“哦,原来华远的项目由你负责啊。”
如果对方市场部负责人迟迟不露面的话,说明确实没有跟诺恩斯合作的意向。
姜宥拖长尾音,看似被说服了,突然话锋一转:“你的意思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别说,还真是那个意思,霍文东噎了下:“姜副部,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华远那边难接洽是事实,你刚回来上班也是事实。”
他说的有理有据,可姜宥哪是讲理的人,眉毛一横:“我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跟你有关系?”
霍文东:“……”
当然没关系。
这两天姜宥和员工们混的如鱼得水,前期挑拨全白费功夫,他一直憋着一股气。
现在又当场被甩脸子,他实在气不过,举起手指着姜宥鼻子:“你、你……”
“你竟然指我鼻子,”姜宥也指他,“霍文东,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上级说话的吗?”
“我、我……”霍文东“我”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彻底噎住。
没错,姜宥是副部长,而他即使业绩再好,也只是员工而已。
霍文东脸色青黑,“砰”地一声甩开椅子,跑出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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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气跑了一个,会议难以继续,陈部长说了两句后匆匆散会。
谁都没想到,在姜宥的“掺和”下,最后竟是这样的走向,员工们松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压抑的会议室。
静香和另一名员工等在门口,见姜宥出来,压低声音,兴奋却掩盖不住:“柚子,你刚才简直太帅了!我被他怼的差点吐血,谢谢你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是啊是啊,”另一名员工撇撇嘴,“他凭着部长的器重,平时说话做事语气都很强硬,我也被他怼过,真是气死了。”
姜宥抿抿嘴唇,满脸歉意:“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发生矛盾,可他欺人太甚了,我实在没控制住,吓到你们对不起。”
很好,很无辜,茶味儿很浓。
静香双手捧心:我的妈世界上怎么会有柚子这样又奶又帅又善良的人,是天使吧,一定是天使!!!
还没到下班时间,和姜宥稍微聊了几句,静香赶紧回自己工位干活去了。
不多时,大概是安抚好了霍文东,陈部长打来电话,让姜宥去他办公室一趟。
姜宥能猜出这通电话的目的,无非是做他思想工作,调和员工之间的矛盾。
果然,他进去的时候霍文东也在,情绪比之前平静不少,估计陈部长没少花心思灭火。
“小姜啊,来,坐,”陈部长指指凳子,“消气了没?”
“消气了。”
“那就好,为了这么点小事气坏身体不值当,”陈部长给姜宥倒了杯茶,“不过小姜,通过今天的事我要提醒你,以后像‘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传出去容易被人嚼舌根。”
算是善意提醒,可不知道为什么,姜宥听着有些不舒服,轻轻“嗯”了声。
“既然你们已经冷静下来,会议室的事就翻篇了,以后好好工作,咱们谁都不提这茬。小姜,我找你来主要是想聊聊华远。”
姜宥:“华远?”
“是,”陈部长顿了顿,“刚才开会的时候,我看你对华远很感兴趣。如果你有有信心的话,不妨去试一试。文东,把档案给姜副部。”
姜宥这才发现,霍文东抱着一个厚厚的档案盒。
“对方市场部特别难接触,但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说着,没等姜宥答应,陈部长恳切道:“好了姜副部,华远那边就靠你了,希望你给销售部争口气。”
“对,公司扭亏为盈也靠你了。”霍文东应了声,把档案盒放到姜宥腿上。
膝盖一重,看着“华远”两个大字,姜宥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唱一和、犹如演双簧般,竟然把这块烫手山芋抛到了他手上!
而且上升到“给销售部争气”、“公司扭亏为盈靠你”这种高度,甚至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说以前怀疑陈部长和霍文东坑壑一气,那么姜宥现在可以确定,这两人肯定是一伙的。
生活在豪门这个全是人精的圈子里,形形色色什么样的手段姜宥没见过。不出意料,用不了多久,他要拿华远订单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销售部。
想合伙搞他是么……姜宥配合地露出为难神色:“陈部,我只是提意见,并不知道该怎么找华远啊……”
霍文东脸上滑过一丝得意。
“没关系,”陈部长保持着诚恳的神色,“姜副部,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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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宥推测的很对,到下班时间,他要挑战华远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销售部。静香看不出其中猫腻,握着小拳头、鼓着小脸蛋给他加油。
陈部长对此十分满意,等姜宥下班之后,赶紧奔去许知办公室。
——一一间公司里,销售部绝对是重中之重,平时和领导接触比其他部门多得多。
身为销售部负责人,他早借职务之便混成了许知心腹,从她那里听过些关于姜家内部的消息。
譬如三公子姜宥出身差,譬如大公子姜唯与姜宥略有嫌隙。
譬如许知父女,是站在姜唯那一方的。
所以在明知姜宥是“关系户”的情况下,他仍有胆子跟霍文东合谋设计姜宥。
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最近许知经常训斥他。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她应该能开心一阵子吧?
陈部长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响,敲开许知的门。
许知还没下班,见到他秀眉一簇:“我不是说过,没做出成绩之前别来找我吗?”
“我记得,”陈部长道,“不过我这里有件事情,关于姜宥的,想跟你汇报一下。”
许知正好奇姜宥在公司干嘛,“说吧。”
陈部长把姜宥与霍文东起争执,到自己如何给姜宥下套的过程,一五一十汇报给了许知。
“说完了?”许知问。
陈部长:“说完了。”
眼前不由浮现出在楼道里碰到时,对方看着她那既坦荡又单纯的目光,许知心生烦躁:“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多拿订单。”
陈部长:“……好。”
满怀期待而来,却没得到想象中的夸奖,他纳闷了好久,心想:肯定是没看到成果,领导没把他说的当回事。
等姜宥把脸丢遍全公司那一天,领导肯定会嘉奖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