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顾李翔空的阻止,扯回自己的手去到病房前。在病房的窗可以见到里面,陈子华正背对房门站立在昏迷的李嘉慧床前,静著不动,也没留意到房外的情况。
牙鸟急切地转动锁紧了的门把,看著陈子华想把李嘉慧的呼吸仪器拔去,也不知用哪里来的力,他粗暴的撞开门大吼「你干什麽?!」
陈子华还没碰到李嘉慧,牙鸟已疯狂的一拳击到他脸上,扯著比自己还高的衣领大叫「是你!是你杀了大家是不是?!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陈子华被推倒在地上,撞到不少仪器,任由跪在他身上的牙鸟拳打脚踢。花瓶掉下发出破碎的声响,鲜花和水洒了一地,病房内立即混乱不堪。
牙鸟的手已疼痛非常,还是没停下来,陈子华准确的抓著他红肿的拳头说「你的手肿了,不痛吗?」
这时牙鸟才没了气的气球般坐在一旁,深深的喘气。李翔空面色深沈的把牙鸟护到身後发话「我按了看护铃,很快便会有人来的了。」
陈子华抹去嘴角的血迹,轻笑「你以为我一个看护也解决不了吗?」
「他看到门外的警员,自然会察觉不妥报警。」
「嗯,对付整队的警察是有点难度。」陈子华同意的点头,然後站起来,李翔空立即警戒的拉起牙鸟,盯著对方不放。
陈子华讽刺的微笑「那麽我就必须在他们到前杀了她。」
牙鸟被他的话刺激,愤怒的问「为什麽你要杀死他们!为什麽说我是白乌鸦!」
陈子华直视牙鸟,微笑里带著苦涩「李嘉慧一定要死,就算是你也挡不了我。」
牙鸟烧红了眼叫「没有人是该死的!既然你是冲著我来,杀我便好了,为什麽要杀那些无辜的人!」
陈子华耸肩不置可否,轻描淡写的说「大概…是爱的表现吧?或许是一时好玩。」
牙鸟听到此话只觉一阵寒意,这是所谓的爱?不断杀戮他人,夺取他们的生命来表示自己的爱意…杀人好玩吗?想到先前鲜血淋漓的画面,他的胃又开始犯痛,涌上酸意。
人类究竟是什麽东西,可以为了一个爱的理由而残杀同辈,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的脑里装了什麽,为什麽会有这麽疯狂的想法。
陈子华双手插袋一步步走向李嘉慧,牙鸟张开只手挡在床前想阻止他的前进「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他能打倒三个警员,自己的力量是不足够的,警察应该快到了,要尽量拖延时间,必须在人来前保护李嘉慧。
「为什麽说是爱的表现?我以前不曾见过你啊,你为什麽要看上我!」牙鸟想著一直以来的疑问。
李翔空站在牙鸟身前,摆出战斗的姿态,陈子华停下脚步垂眼道「你这个人记忆力真差啊,我们的事都轻易忘掉。」
「我们以前曾见过面?」牙鸟实在想不到任何关於陈子华的事。
「如果你记起,或许事情便不用弄到这个地步了…不过这也不出奇,你本来就只留意周维风一个人。」
「是什麽时候?我们在哪里见过?」牙鸟急切的追问。
「很久了…」陈子华伸出双手,握起拳头。
李翔空不发一话,表情专注冷静,留意著对手的细微举动,陈子华则像一只猎豹,浑身上下充满危险的感觉。
牙鸟看著二人一触即发,连忙继续发话希望争取时间「那你为什麽选李嘉慧他们做牺牲品?有什麽原因?」
「你快想起吧。」陈子华退去微笑,如鹰尖锐的眼望著李翔空「我想教训你很久了。」
李翔空用劲力狠狠送了陈子华一快拳,他连忙向旁避开,勾拳重重打在李翔空的小腹,李翔空即时痛得晕眩,陈子华趁虚而入,再加一拳打上他的左面。不过被打得嘴角破裂的李翔空不甘示弱,往地吐了一口,用手抹了抹便右手高高举起一个直拳过来,击中目标。
「翔空!」牙鸟想上前帮忙,李翔空眼睛没离开过对方说「你别过来!」
「哼。」陈子华轻哼一声,再次出拳把李翔空打到地上。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消气,在李翔空身上再加上了两脚,李翔空用手抓著他一条脚往後扯,陈子华立即被拖倒在地上,碰上了後脑。当他被撞得昏沈沈时,李翔空反过身来压在他身上,一拳打上他的脸。
牙鸟手足无措的看著他们两个人野兽一样在地上撕斗,互相噬咬,狂烈得要把对方的血吸乾,咬得肢离破碎。
房外传来奔跑声,陈子华一跃而起说「想不到你也有两下子,不过没时间了。」
话毕便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拔出裤袋内的银刀,冲到李嘉慧面前,对准她的头颅高高举起。早护在床前的牙鸟闪身到他们间,银刀以收不回的力度落下,他闭上眼心中大叫那名字
──维风,我们可以见面了吗?
第十章
「牙鸟!」李翔空从地上爬起,只能看著银刀落下。
陈子华硬生生改变了银刀的方向,转而插落床边的矮柜,半把刀刃立即深入柜中,可见其力度之大,如果是直击牙鸟後果不堪设想。
「你疯了!!」陈子华放开刀,抓著牙鸟的双臂叫「你想再在身上开一个洞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收不回这刀,你会死!」
牙鸟第一次看见如此激动,失去平常的优雅神秘,眼里满布担忧的陈子华,他错愕过後反问「你不是要杀我的吗?」
陈子华来不及回答牙鸟的问题,警员已冲进把他团团围住,数个壮汉以自身的重量压制著他,双手辗到背後锁上手扣。来人中包括林宇,他确保陈子华没有反抗的能力後收回手枪,跑过来用力拥著牙鸟「你没事吧?!」
「我没有受伤。」
牙鸟能感受到林宇的颤抖,他紧张细语「对不起,是我来迟了,是我失策才会让你又遇到危险,我真是该死的没用!」
「宇哥,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啊。」
「什麽不用担心!你每次都这样说,但哪一次不是去做些危险的事,你叫我怎信你!对不起,我没好好安排人手,才会弄到这样。」
牙鸟回拥宇哥宽厚的肩膀,望向在旁边微笑的李翔空。李翔空的手和脸都在打斗中被划破,用手按著的手臂一直涌出血来,他无声用口形告诉牙鸟:我没事。
牙鸟露出一个微笑,皱起的眉头却还没解下来「宇哥,翔空他受伤了,你应先照顾伤者啊。」
林宇回复冷静,指挥警员带陈子华离去,并让李翔空到医院的急诊室包扎。
「等等!可以让我和陈子华谈一下吗?」牙鸟叫停步出病房的警员「宇哥,我有事想问他,很快的。」
林宇沈思一会,以不容反对的语气说「就在这里说吧。」
陈子华垂头沈寂,看似不畏惧警员的围捕,但身上的光彩失色了不少。牙鸟上前对他问「我真的不明白,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他抬起头来,双眼竟已通红,好像下一刻便要滴出泪来,不变的表情中透露著满满的哀伤「你想知道?」
牙鸟肯定的点头。陈子华移开视线轻笑声「你帮我杀了李嘉慧便告诉你。」
牙鸟倒吸一口气,咬牙一拳打得陈子华的嘴角破损「你这变态!」
「刚才我不应该犹豫…」陈子华讥讽的笑。
林宇问「李嘉慧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没有。我只知道她必须死,算她倒楣。」
「但你已经没机会下手。」林宇心中盘算著。
「嗯,我非常的後悔。」
「看来你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因为她曾经见过你的脸,知道你的身份?」
陈子华望向林宇「聪明的警察先生,你说人的命值多少钱?」
他这样说,是否表示曾有人用钱来买他人的生命,其实是另有其人,买凶杀人的吗?林宇思量怎样的答案才能使他说出更多话。
陈子华不等他的回答便说「你也许会说生命是无价吧,但无价的事总有一样等值的东西。」
「是什麽东西?」
「三天後,三天後告诉你,包括所有的事情。带我回去吧,你套不到我话的了。」
程隐和陈子华皆在拘留所中,三天後出现了第五个受害者。
牙鸟得不到与程隐见面的同意,便与李翔空回到学校。陈子华被捕似乎令大家舒一口气,校内的学生也稍为活跃,很多害怕被变态凶手看上的人早就转学离开,留下的大多是认为自己和白乌鸦亳无关系的好奇者,带著事不关己的的心态讨论。
陈子华虽然想伤害李嘉慧,但牙鸟相信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因为无心人是不会有那麽痛苦的眼神,他知道只要等三天,陈子华便会说出所有真相。不过他不明白为什麽必须是三日之後,陈子华究竟在等待什麽…
林宇认为事情不会简单的结束,派人紧随牙鸟他们,并没有撤退在校园内的警卫。课堂依然在上,但哪里有人能在这危险的环境内专心学习?牙鸟每天都只是坐在课室里看时钟,希望这三日快过去。
一如每天早上,第三日学生们去到餐厅进餐。上午的课过後牙鸟与李翔空选择回到房中,因为牙鸟实在没有精神继续呆在课室内。经过宿舍大门时,不准学生逃课的老婆婆正手里拿著佛珠,打著瞌睡。他们悄悄上楼进房,牙鸟先进打开浴室的门,李翔空入房时听到重物倒地的响声,看见牙鸟正呆坐在门前,红海再次淹没世界。
浴缸的水不断涌出,沾湿了二人的衣服,使他们的裤管混上淡淡的红色。满溢的水混和著少女的鲜血,向著门外漫延。
浴缸里的少女,如残缺不全的娃娃,身上布满了被利器割伤的伤痕。花洒微弱的流水顺著墙壁滑下,轻轻冲刷她的身体。
她全身赤裸躺在缸内,嘴唇是愕然地微张著,露出上排的牙齿,彷佛在抗议自己生命的消逝。眼睛迷离地半开半合,淡棕色的眸子晶光尽失。整人苍白如陶瓷,青涩微满的身体,流露著轻柔的无知。图画除了鲜艳温暖的红色外,还加入了冷冷的淡绿。
不需要确认,也能清楚知道这个少女已经死去,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因为她除身上已被泡得流不出血水的伤口,她的头颅盖被切去了。
额上的位置被水平切开,露出了内里的脑浆,神经细胞如互相缠绕的肥大虫子,原本相连的头皮连著头发被弃在缸边。蓝绿色的脑部左、右两个半球及连接两个半球的中枢神经被分成数份,插著叉子和刀,和燃烧中的红蜡烛,放成进食中的样子。
而少女的手上,正拿著自己脑部的其中一部份,加上黑色卡纸「爱人,生日快乐。」
一如以往,凶手留下最残酷艳丽的画面,他把红色挥用得淋漓尽致,使平凡的浴室配上一首疯狂的乐章,漂亮动人得叫人一辈子也忘怀不了。
李翔空抱著跪坐地上的牙鸟,颤抖的呜咽「牙鸟…牙鸟……」
胸口感受到无比的压力,他的肺部快要炸开了。但是他连手指头也活动不到,木偶般空洞的眼眸,只可无助的反映著眼前景象。有些滚烫的液体滴到他脸上,耳边的呼唤声和流水声,也渐渐远去。
生日?生日。
这是牙鸟永远痛心的忌日。
两年前的礼物,叫他如何再为这日而欢欣,那难忘的尖叫呕吐,冲击的景象成为驱之不去的梦魇,与他日夜纠缠。
在梦中,周维风微笑问小女孩「你叫什麽名字?」
她叫什麽名字?她叫…麦子琴
那个安静,如水温和的女孩,无言地躺在水里,奉上华丽的生日礼物。
在警处的办公室里,林宇拿著陈子华的资料细心阅读,准备查出他和所有受害者的相关之处和凶手的线索。凶手是个智慧型犯罪者,明显是有计划地行动,行凶必定有其意思和规律。
陈子华,华诚集团家族领导人的私生子,一直与其生活的亲母失踪後,被父亲接回家中同住,传闻因高智力而被栽培。就算做不到正统的接班人,物质上的享受不会有差别,这样的前途,没必要为了金钱而杀人啊。稍有关联的人只有周家荣,他俩世家是生意上的伙伴,有多重的姻亲关系。
而李嘉慧和李振南自从父母双亡便自食其力,靠著保险金升学,是中产阶层的孩子,和上流社会的接触也是从入读这高中後才开始的。
至於维风…根本找不到共通点。
林宇皱起眉头,每当他想到周维风的惨状心里便一阵苦涩。他们从前便是最佳的拍挡,失去他同时失去年轻时那种冲劲。他的死忌也快到,已经两年了吗,还是应该说…只过了两年吗…
当中发生了很多事,但维风的影像却还那样清晰,彷佛他的离去只是昨天的事。
你是否在某地方看著我们?
你这个人啊,就是叫人忘记不了…
在林宇沈思期间,廖玲玲敲门而入「林先生。」
「请进。」林宇放下资料,看著这位在程隐被囚期间明显成长了的少女坐下。
「我今日并没有带律师来,这次是纯粹的私人见面。」廖玲玲开门见山的说。她每次进入警处都以较成熟的装束示人,还为了取得良好的印象而染回一头黑发。
林宇点头「我明白。」
「程隐他已经有我和其他人作证,两次的杀人事件都有不在场证据,为什麽你还不放他?」廖玲玲低说。
「这不是我个人意愿的问题,而且这对他说不定是好处。」林宇暗中叹气。
廖玲玲抬头直望林宇,镇定的说「我有了程隐的孩子。」
林宇心中一楞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廖玲玲接著说「我爱他。」
「这我知道,但你未成年。」和未成年少女发生性行为也是犯罪的啊,这当然不能记录在案。
「我不久便十八岁了,我的父亲和程隐的家人都已经知道这事,也答应了让我们结婚。」
这个未婚妈妈的家族有足够的势力和财力,既然两大家族都同意这婚事,确实是没什麽需要担心的,不过这些话对他说也没有用啊。
「我非常的爱他。」廖玲玲再次说。
「你为什麽要对我说?」林宇不解的问。
廖玲玲带著深意的微笑「你和白牙鸟相熟啊……」
林宇眯起眼睛想听下去时,手提电话疯狂的响了起来,林宇转身走开接听「我是林宇。」
他面色一沈,眉头紧紧的绞起「好,我立即来。」
廖玲玲等林宇收线,拿起椅上的大褛匆忙出外时,带著希望的神色拉著他急问「怎麽了?」
「有死者出现,是麦子琴。」
「太好了!!」廖玲玲思考任何东西便立即欢呼起来,雀跃之情表露无遗,面上泛起了神彩「现在有人死了,即是说程隐是无辜的!」
林宇没有回答,挥开她的手便大步出去,带同手足驱车外出。他忽然觉得这少女,很呕心。
这便是陈子华等待的事吗?
就在此时,另一方拘留所里,陈子华定定望著紧握的双手。他的手用力得反白,留下红痕,面上却还是一面的平静。
警员敲打铁栏,发出清脆的响声「吃早饭吧。」他放下简陋的早餐,便转身而去,继续分派给其馀两个疑犯。
陈子华接过来静坐椅上,机械式的拿起食物,眼睛还是定定的望著一方。就在他喝了一口清水後,忽然听到疯狂的尖叫声,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疑犯抓著自己的喉咙不断吐血。
「救命……啊啊!」疑犯连挣扎也来不及便倒地不动。
陈子华心里一跳摔掉手里的杯子,想呼叫前便感到一阵腥味,剌眼的血液止不住的滴落到手上。他冲过去拍打著铁门大叫「凶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