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块钱啊。”殷顾叹了口气。
“停,”余成宋说,“赌吧。”
殷顾欢乐的笑声让余成宋觉得自个儿再次变成了一个傻逼。
傻逼就傻逼吧。他安慰自己。生活需要点儿意外和刺激,不然活成个木偶,连傻逼都不如。
今天殷顾没步行,两个人到班时间早了十多分钟。
殷顾放下书包往后看了眼,余成宋扔了书包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左手的纱布,里面伤口比他想象的深,疼了一晚上。
昨天抽空去打了破伤风,大夫差点要报警,他撒谎说做饭失误才算完,最后叮嘱他一天早晚换两次药……
上课铃打响,监考老师已经开始拆卷子的时候余成宋才从前门进来,路过殷顾的时候往他桌子上扔了个塑料袋。
殷顾看了他一眼,低头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下,过了会儿用拳头掩住嘴,笑了。
里面是纱布碘酒消炎药……
昨天提前交卷的太多,还没考完走廊里就一群人说话对答案,乱的里面没法考试。
今天学校规定不许提前交卷,写完了也得在教室里坐着。
终于挨到考试结束,班里炸开锅了,都在骂出题老师没人性,这么难是要让人集体跳楼。
余成宋前桌的小胖子——也就是上学期期末的年级第二,猛地拍了下桌子,然后趴桌子上开始悲愤地嚎啕大哭。
余成宋“嚯”了一声,非常不讲究地开始笑,出声的那种,动静还不小,给小胖子笑得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余成宋非常感慨。
没考好立刻泪洒考场,这得是多真情实感。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试卷爱的深沉。
刚感慨了一半儿,前排被一群Omega围住的某位忽然站起来,拿着装药的塑料袋径直往后排走。
余成宋觉得自己要是没看错的话,是奔着他来的。
余光里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往这儿瞟了,余成宋从小到大向来习惯在各种目光中坚定做自己,当即挥了挥手,喊:“怎么了宝贝儿?”
眼睛的主人们表情瞬间裂开。
余成宋舒服了。
殷顾挑了挑眉,没理他,反而轻轻敲了敲小胖子的桌子。
小胖子哭得都抽抽了,没注意余成宋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宝贝儿,抬眼看向殷顾的时候非常不耐烦。
“同学,可以换个座位么?”殷顾笑眯眯的。
“凭什么?!”小胖子说完整个人又是一抽抽。
余成宋都替他难过,瞧瞧,好学生都这么脆弱。
“凭……”殷顾指了指小胖子身后,笑得温柔,“他叫我宝贝儿。”
“……”小胖子呆呆地回头,确认身后的人确实是余成宋后,僵硬地收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机器人似的站起来,迈开腿的时候还顺拐了。
殷顾侧着身子坐下了,把塑料袋放到余成宋桌子上。
“别谢,”余成宋指了指旁边,“跪下叫爹。”
“考的怎么样?”殷顾拆开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竞争对手打探情报?”余成宋靠到椅子上,看着他强迫症似的摆了一溜儿。
“是啊,”殷顾看了他一眼,“坦白从宽。”
“特别糟糕,”余成宋捂住心脏,皱眉,悔不当初,“我闭着眼睛写的。”
“那我占便宜了,”殷顾点点头,“我睁了半只。”
“你不远万里过来就为了说这个?”余成宋瞅他。
殷顾拧开碘酒瓶盖。
余成宋啧了声:“说了不用谢——”
“帮我上药。”殷顾把瓶子往他那儿一推,理所应当地说。
“什么?”余成宋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以至于他隔壁排的女生惊讶地捂住了嘴。
“你欠我一次。”殷顾说。
“什么时候——”余成宋顿了顿,想起医务室那回,忍不住说:“啧,上次不是你上赶着给我上?”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该听见的都听见了,班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有一个算一个全瞅着后排两个Alpha。
给我上,怎么个上法,在哪上,他们不差这点流量。
余成宋也反应过来这句话有歧义,一点也没害臊,甚至冲他们扬了扬嘴角,笑得风流,一字一顿地说:“给,我,上,药。”
全班同学立刻一脸“就这啊”的失望表情该干嘛干嘛了,只有几个Omega凑在一起红着脸窃窃私语。
殷顾没理会那些眼神,很淡定地把手摊到桌子上。
余成宋和他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最后拿起棉签,“我还是太善良了,我这种孩子身上没有好孩子标签都是老天爷有眼无珠。”
“确实。”殷顾赞同地点头。
余成宋暴力地拆开他手上的纱布,看见伤口的时候又是一愣——挺长一条横在掌心,缝完针了看着也挺吓人的,能想象当时有多么血赤糊拉。
这要是搬东西弄的那殷顾昨晚上可能搬砍刀了。
“匕首划的?”他问。
“大概吧,没看清。”殷顾说。
“你夜生活挺丰富啊。”余成宋蘸了碘酒,往他手心按了按。
动作看着没轻没重,实际上殷顾没感觉有多疼。
“你真去职高那边体验生活了?”余成宋看了他一眼。
“没有,”殷顾笑了声,“我也不认路啊。”
余成宋拿起消炎药喷了喷,“下次快死了可以报我名字。”
殷顾托着下巴看他:“报你名字对面会吓死么?”
“会打得更狠。”余成宋假笑。
“真是谢谢了。”殷顾也笑。
余成宋友好地竖起中指:“不客气。”
15、第十五章
最后一科物理用变态难度为这次考试收了尾,余成宋眼看着小胖子涕泗横流地狂奔出去,非常震惊地看了看自己的草纸,深刻怀疑小胖子上学期的年级第二是买的。
他慢悠悠地把桌子上的两支笔揣进兜里,拎起书包走到后门,堵着没动。
原本要从后门出去的学生自觉绕到前门出去了。
“走么?”殷顾从前门出来走到后门,站在他面前笑着问。
余成宋嗯了声,边划拉手机边右拐。
余成第班主任给他发的微信,通知他马上要开家长会了。昨天小傻逼居然没跟他说,嘴硬的德行真不可爱。
余成宋咧了咧嘴。
有爹有妈,连个开家长会的都凑不出来。
家和万事兴啊。
“老李。”殷顾忽然低声说。
余成宋抬头,老李正端着茶缸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俩笑呢,收到他的视线还热情地喊了声:“考得怎么样?”
余成宋后退半步,左手搭在殷顾肩膀上,往前一推,“我瞎瘠薄写的,你采访他吧。”
殷顾偏头看了他一眼,余成宋冲他比了个V,用口型说:“加油哦。”
殷顾小声说:“我可记仇了。”
“这次题难度不小,”老李走过来,喝了口茶水说:“主要我们这些老师看你们开学玩的太疯了,想让你们收收心,看看自己落下多少,得重新紧张起来!”
余成宋想起小胖子那副如丧考妣的样,觉得这不叫收心,这得叫杀人诛心。
“殷顾觉得这次难度怎么样?”老李冲殷顾笑了笑,“还适应咱们学校的出题方式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你刚转来没两天就考试,遇到问题也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
余成宋剥了块牛奶糖扔到嘴里,做好了十分钟不动地方的准备。
“正常发挥,难度在意料之中,”殷顾谦虚地笑了笑,丝滑地换了个话题,“老师,我和余成宋有道数学题想讨论一下。”
“对,非常好!”也不知道殷顾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老李瞬间打鸡血了似的,神采奕奕地看着他们俩,眼睛都放光,“我们就该有这种钻研精神!快去吧!好好讨论!”
余成宋吹了个口哨。
一句话正中要害,恭喜殷顾同学成为全校第二个能让老李瞬间闭嘴的人。
老李热泪盈眶地看着两位得意门生并排走进班,他果然没看错,两位同学还是很有缘的,这才几天感情就这么好了。
余成宋刚坐下,钱小羽就转过来冲他声嘶力竭地嚎:“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宋哥,我上高中快两年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变态的题!哭死我算了……”
“……”余成宋从兜里摸出粒奶糖扔给他,又往殷顾桌子上放了一粒儿,漫不经心地问:“哪科没考好?”
“都不怎么样,”钱小羽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但要说最不怎么样,还得是物理,也不知道老李怎么想的,出那么难,这老头子嘴软心硬,歹毒心肠啊!”
“哦,”余成宋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有不可逾越的代沟,没法儿安慰,随口说:“还行吧。”
“宋哥,你考的怎么样?”钱小羽剥了糖放嘴里,奶香味也安慰不了他受伤的心,嘟嘟囔囔地说:“有没有特别不会的?”
余成宋边给余成第班主任回消息边说:“没有。”
钱小羽崇拜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又看殷顾。
殷顾正把糖揣进兜里,收到视线也看向他,笑了声说:“我也没有。”
钱小羽呆滞地眨了眨眼,转了回去。
这个世界疯了,不,是他疯了,他为什么要和两位大佬对题。
一中判卷非常讲究效率,考完试当天下午到晚上全是自习课,老师集体在办公室阅卷,班干部全部去办公室帮忙上成绩,教室里乱的跟下课似的。
余成宋揉着太阳穴趴桌子上坚持了二十分钟,最后给周折雨发了条消息。
是个好人:网吧。
折雨人:出发。
……
可能因为题实在太难,交白卷的比例太高,这次判卷速度比往常快了足足半天,第二天中午班长就冲进班里扯着嗓子喊:“成绩出来了!等会儿上课老李公布!”
“我擦,我以为我还能多活一个晚上!”
“别擦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夭寿了!”
……
余成宋趴在桌子上日常补觉,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
这种情况下敢推他的以前就一个选项,老李,现在多了一个——殷顾。
但这个力度和触感明显不是他同桌,余成宋掀了掀眼皮,在他扒拉第三下之前抬手挡住了,刚睡醒的嗓子有点哑:“干什么?”
“你出来一下,老师有点事和你说。”老李语气格外和蔼,听得余成宋一阵鸡皮疙瘩。
“您是打Omega激素了么,”余成宋揉了揉头发,“母爱光辉一天比一天闪耀。”
“唉,”老李叹了口气,非常罕见地没教育他,“你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转身走了。
余成宋没动,看着旁边发呆,醒盹儿。
“还不去么?”殷顾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刚才要是这双手扒拉他,那力度会比老李重一些,如果是指腹碰的话触感会比老李好一百倍,如果是骨节敲的话……
“睡傻了?”殷顾戳了他脑门一下。
“操!”余成宋怔过来,昨晚熬夜补了个动漫,凌晨四点才睡,今天反应速度跟上了0.5倍速似的,还神游天外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老李等着呢,”殷顾冲后门偏了偏头,“不想去?”
“靠,这是不想的事儿么。”余成宋拢起头发,准备扎小揪,一摸手腕摸了个空,今天没带皮套,他烦躁地把头发放下,起身往外走。
老李正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外,看见他出来下意识站直了,就差敬个礼。
余成宋觉得老李是学生,他才是班主任。
“什么事儿?”他问。
“咳,来,咱俩去办公室说。”老李沉重地带头往办公室走。
余成宋这会儿没心情观察他的复杂表情,满脑袋刚才自个儿发呆的德行。
真够操蛋的,看手还能看直了,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种爱好……
“来,喝茶。”老李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纸杯。
“不喝,”余成宋抽出把椅子坐下,丢人状态下六亲不认,“赶紧说事儿。”
“你先做好准备。”老李同情地看着他。
余成宋顿了顿,看他:“我妈死了?”
“说什么呢!”老李瞪他,“怎么还胡说八道呢。”
“没,”余成宋说,“我就是看你说的费劲,给你减减压。她死了在我这都不是大事,你赶紧说吧。”
“你这孩子……”老李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摞成绩单,递给他一张,“这次考试你是年级第二,第一是殷顾。”
余成宋接成绩单的动作一顿,随即掩饰过去,平静地看着成绩单上的“700”和“701”。
“我仔细对了,你俩错的地方都差不多,就是你语文作文比他多扣了几分,”老李叹了口气,“谁让你不好好写字儿,语文老师跟我说好几回了,说你作文看着都头晕。”
“他看什么不头晕。”余成宋放下成绩单。
“没关系,你下次好好写,”老李赶紧安慰他,生怕他一急眼给语文老师揍了,“有时间我给你补补课,争取在物理上超过殷顾一分。”
“算了,”余成宋站起来,手放在脖子后按了按,边往外走边说:“我看你头晕。”
“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和我说,”老李追上来,“老师理解你,现在有情绪都是正常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