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陈延青迷乱的看着他,“我,我不是来做这件事的。”
“是嘛,我原谅你了。”伏城退了一步,伸手拿了那袋面包,撕开后将面包压瘪,对折后喂进了嘴里。
“我又没道歉,你原谅什么啊?”
“看起来就是来道歉的,我提前原谅你还不行?”
“……”陈延青悻悻的低下头,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要道歉的理由,但伏城说了这话他竟也没找出个反驳的由头,耳边是他打开瓶盖的声音,吃完,喝水,再盖上瓶盖,陈延青抬头的时候,伏城的手在他脑袋了胡噜了一下,“我最近才发现这个好地方,太阳不错,呆到很晚也没人打扰。”
陈延青跟着他绕过这个平台,发觉这台子后面有一个更矮的平台,坐在上头,背靠着墙,这样像晒被子一样晒会儿自己,想想也是不错。
伏城确如他想的坐下来,靠着墙,双手枕着脑袋,“陪我眯会儿?”
陈延青慢悠悠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早上去哪了,怎么这么早从外面回来?”
“网吧,包夜。”伏城说。
“又骗人。”
“没有,”伏城闭上眼,阳光铺在他脸上,陈延青看过去,觉得他皮肤好的有些怪异,而后听他说,“我说过,我认床,睡不好,在家呆着还不如出去玩玩游戏。”
“你真的睡不好?”
伏城又睁开眼,偏过头看他,认真的回话,“回家后,没睡过一个好觉。”
陈延青怔了怔,重新埋下头,“梁老师十二月的预产期,到时候小宝宝出生,你更没法睡觉了。”
“嗯,那就得住网吧了。”
“你,”陈延青知道他在装可怜,但是现在让他搬过来住,也太没面子了,于是点点头,“网吧挺好的。”
伏城笑出声来,“可以啊陈延青,不上套了。”
“你这明摆着套我话,我才不上当呢。”
话说完,伏城渐渐敛起嘴角的笑意,回正了头,再次闭上眼睛,“你让我重新回去跟你睡,恐怕也是不行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
“那就别好奇了,”伏城说,“说你傻你还跟我生气,我哪个字说错了?”
第32章 撒谎鼻子会长很长的
晚上,陈延青找出那本书,将睡王子折好后轧在了里头,唐萍从他门口路过,又退了回来,望着他背影问,“你捣腾什么呢?”
“没事,”陈延青将书塞进那一排书里,缩回手,“睡觉吧妈。”
唐萍兀自走了进来,从兜里掏了张钱放到他桌上,“过几天又要月考,三年级的事情多,忙的我抽不开身,家里牛奶没了,你自己明天去买一箱回来,能行?”
陈延青点点头,“小事。”
“行,那早点睡吧。”唐萍招呼完要走,陈延青拿过那张毛爷爷,撵了撵,又道,“妈,我明天想去书店买些资料……”
唐萍视线落在他手上,少顷,撇着嘴又掏了一张,“撒谎鼻子会长很长的,小东西。”
“...谢谢妈!”
唐萍走后,陈延青才爬上床,白天在天台,伏城睡醒后约了他明天去射箭俱乐部,陈延青想顺便在商场逛逛,找家花店给段霄洺买一束开好了的花,等那盆君子兰开到第25片叶子,人估计都毕业了,陈延青想,还不如买现成的让段霄洺早点欣赏到。
翌日,射箭俱乐部顾客不多,伏城一去,那老板开心坏了,“你们这开学后一个二个都不来,我可无聊死了,进去吧,新到了一副弓,我高价淘的,手感很不一样,你试试。”
伏城不怎么信,跟着他往里走,戴好护具后试了几箭。
“怎么样,是不是不一样?”
“弓没什么区别,瞄准器不错。”
“诶,识货,”老板说,“这个型号的瞄准器国外已经炒到400多英镑了。”
“疯了吧这些人,”陈延青冷不丁插嘴,“这么小个玩意儿卖那么贵?”
“这你就外行了,”老板说,“你看伏城那把弓,整套下来一万多,也就国家运动员的水平,但英国人玩这个,一个零件上万都不止。”
“您这价值观是不是有点问题?”
陈延青话怼回去,老板愣了下,伏城也朝他看了过来,陈延青不知不觉的,只说,“国家运动员要是上了比赛场,那他手里的弓就算是小孩子的玩具弓,在我看来也是价值不菲,再说这种东西,都是使用的人比物件有价值多了,到底是我外行,还是您目光短浅啊?”
老板被这一番话说得语塞,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倒是伏城笑了笑,冲陈延青招手,“过来试试。”
陈延青走过去,老板下意识让开了两步,伏城将他拢进怀里,把弓架在了他手上,“上次怎么教你的,自己站好。”
“哦……”陈延青应着,瞥了眼老板,对方竟是无奈的笑了笑,“还是祖国的花朵会说话,得,你们玩儿吧,我出去忙去。”
“嗯,忙吧哥。”伏城道。
老板出去后,陈延青的姿势也摆好了,弓在他手里,箭在弦上,伏城的声音贴在耳边,“瞄准了就松手。”
从陈延青的角度看,确实是三点一线,可箭一脱手,只射了个六环,伏城比他要满意很多,“稳很多啊,自己偷偷来练过?”
“才没有……”
伏城又抽了一支箭帮他架上,给他调整姿势的时候轻声问,“你真的觉得人比物件有价值?”
“随便玩玩儿的不算。”陈延青说。
伏城握着他的手,抬高了他的胳膊,而后慢慢让箭尖下降,“我以为你能夸夸我。”
陈延青集中不了注意力,心猿意马的眨眼,“我,我是夸你来着。”
“瞄好了吗?”
伏城像是听见了,又像没听见,陈延青闷闷的说,
“好了……”
“好。”伏城松了手,隔着很薄的距离护着他,陈延青在强迫自己镇定后,对准了靶心,将箭再次射了出去。
“七环,不错,”伏城揉了揉他头发,“孺子可教。”
陈延青将弓换到他手里,揉着酸疼的胳膊往外挪了一步,好奇道,“你没什么口音啊?”
“口音?”伏城往沙发那走去,“我十二岁才去香港,你以为白话那么容易学的?”
“那,上次来的那个,姐姐,口音就很重啊。”陈延青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她是香港人,能说好普通话已经不错了。”
“哦……”
“你是不是还想问她跟我什么关系,跟梁月又是什么关系?”
陈延青没做声,不过伏城说对了,这种好奇的特质大约是在唐萍总是和几个要好的老师在家里八卦时学的,伏城喝着水,目光落在他身上,喝完也没盖盖子,将瓶子递给了他,“现在她跟梁月什么关系我不好说,但她是我师姐,也是我妈的学生。”
陈延青接过来,惊诧道,“你妈妈是老师啊?”
伏城顿了下,“也可以这么说。”
“难怪你跟我妈能处得来。”
见他嘀咕,伏城没再多说了,那会老板又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没打领带,但西装革履的人,几个人拎着公文包,进来扫视了一圈,老板跟伏城使了个眼色,意思大约是让他们先出去待会儿,陈延青跟着伏城站起来往外走去,还没路过那帮人,便听见为首的问,“你们这工商局来过没有?”
“领导,我们手续是全的,也是正经走过程序的,工商局的哪有空亲自来啊。”
领导哼笑了一声,回头冲一同来的人道,“兄弟单位办事效率也不高啊,回头打电话问问。”
“诶,知道了。”
那领导回正了头又道,“你们这种射击类场所,安全是最大的隐患,所有的安全设置规程都要按照体委公安部的规定来做,这都清楚吗?”
“清楚的清楚的,您放心,我们安全一定放在第一位。”
“行,”领导指了一圈,吩咐,“都查一遍,没事我们就撤了。”
身后的人作鸟散,各自分开去检查了,老板安顿了领导坐下喝茶,而后将伏城和陈延青推了出去。
“怎么回事?”走到前台那,伏城才问。
“不知道啊,工商的来我还想得通,这公安部没事派人来查我这小店子我就想不通了!”
陈延青靠在台子上,打门帘缝隙里看见里头的检查人员还在走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在靶场教客人的教练也拢了过来,有人说,“咱是不是让人给举报了?不是隔壁几个店子老板眼红了吧?”
“整个商场就我一家玩箭的,隔壁卖衣服的眼红我做什么?”
“也是。”
大家默了会,又有人提了一嘴,“不是上次那学生给举报的吧?”
话毕,大家纷纷看向了伏城,陈延青也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老板这时道,“他还有这门路呢?”
“十有八九哦,我听他上次被伏城折磨的时候不还在喊什么‘我爸不会放过你的’么?”
伏城似乎也认同了这一说话,眉头紧锁着,不知在想什么。
陈延青默默扒了下旁边一个教练,低声问,“什么学生?”
“就你们学校的啊,跟伏城名字很像,姓李还是姓刘来着,那天被伏城绑在靶子下头玩儿了一宿,惨的不行,第二天一早听说路都走不了了。”
刘成……陈延青怔然看向伏城的背影,心头乱成了一团麻,正好那帮检查的从里间出来了,一群人黑压压的走过来,停在老板面前,为首的领导拿了张纸给他,“还是有安全隐患,从明天起,停业三天整顿,签个字,回头去银行把罚款交了。”
老板签了字,送走了那群人,回来的时候那帮教练一个二个被那张纸上的违规条例气的发笑,“什么叫靶场警戒线不严实?什么叫箭尖太锐利?什么叫消防栓数量不够?这不是鸡蛋挑骨头嘛这!”
伏城和陈延青站在人群后,老板走过来的时候拍了拍他胳膊,叹了口气,“别多想,回学校好好上课。”
“诶,伏城你慢点,等等我!”
陈延青追出去的时候,伏城已经上电梯了,陈延青大步跑过去,到电梯上往下跑,伏城紧急刹车,用背扛住了他往下冲来的惯性,“别跑。”
“你别跑才是,你说清楚!”
伏城没回话,陈延青绕到他面前,站在比他矮一级的台阶上,盯着他问,“因为他打我,所以你弄他了?”
伏城低着头与他对视,没回话,但答案很明显了。
电梯很快到了最下面,伏城半抱着他带着他走到了平地,但陈延青站稳后就死活不松手了,“我觉得袁野有句话说得很对,我,我们要智斗,还是先别去找他了!”
“谁说我要去找他了?”
“啊,那你跑那么快是要去干嘛?”
“找我爸,他在机关单位有熟人,托人问下今天的事到底什么情况,如果可以,再拜托他把这事摆平一下,俱乐部停业一天损失是很大的,先解决问题,再解决人,明白?”
“校,校长有这么大面子呢?”
伏城忍俊不禁,抬手捏住了他的脸,没轻没重的把人往后推了推,“不然你以为你们学校怎么能突然空降一个校长?”
陈延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沉默下来,突然觉得唐萍有时候经营一些人际关系也不是没道理。
思绪转了个弯回来后,陈延青又快步跟上了伏城,问了最后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你老跟你爸反着来,他能帮你么?”
“求人帮忙是要谈条件的,如果真的因为我弄刘成那件事让俱乐部歇业,我就只能跟我爸做一个比较大的妥协。”
“比如呢?”
伏城随口说,“比如叫梁月一声妈。”
第33章 没谈条件
“不行,我不同意!”
陈延青拦在他面前,眼神警惕的仿佛身后跟了好些个小鸡仔,伏城便问,“你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陈延青被问住,但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就算你要认梁月当妈,也得是在你自愿的情况下,绝不能是因为什么狗屁条件交换。”
伏城看着他,过了一阵,把他从路中间拉到了围栏边,那会陈延青不止警惕,神色里甚至有了些怒意,伏城心里一软,靠近了些,轻声道,“骗你的,你都知道我不可能跟梁月走到那一步,我爸比你更清楚。”
“那你还要跟他讲条件么?”
“嗯,他之前提过希望我留在内地,我一直没答应。”
“哦……”陈延青琢磨了下,“什么意思,你准备答应他不走了?”
“你说呢?”
“怎么什么都要我说,你们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明白?”
伏城转身走,陈延青跟在他身后追问,“刘成已经去大学了,这事儿要真是他告的状,我们也拿他没办法的。”
“不管是不是,俱乐部的事都得托我爸问问清楚。”
“也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陈延青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下,伏城走在前头,应该是没听见,陈延青心里不禁打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满口胡话的人突然就有了些威信,还有另一个叫陈延青的人在不断的向他臣服。
礼拜一一早,陈延青拿了书包出门,时隔好些日子,在这个点儿碰上了正下楼的伏城,伏城的视线落在他背包上,“没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