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他问。
宋眠的脑子乱成浆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根本不受控制,也许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江舟想。
江舟心绪有些烦乱,不想考虑这件事,没回他话,只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又把绑在背后的两只玩偶解下拿给宋眠,避重就轻:“有点冷了,先回宿舍。”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宋眠一手塞了只玩偶,涩然半秒,接着好好站稳,乖乖跟着他走,嘴巴却没停,“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吧?我保证好好追。”
江舟停下步子,偏过头和他视线对上,认真道:“这种话不要轻易说出口,更不能对谁都说,宋眠,你喝醉了。”
话音一落,两对相对无言半晌。
偌大的校园隔绝了城市的喧嚣,长道孤寂,树间滑过几缕秋风,凉意侵袭着夜色。
醉了也没福利。
良久,宋眠吹了声口哨,不打算再装了,揭开迷茫的表皮,恢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挑眉:“这话真没乱说,我酒早就醒了。”
宋眠醒酒的速度和他醉酒的速度成正比。
都是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过型的。
江舟顿了顿,不追究宋眠是几时清醒的。他眼神微眯,想要看出对方眼中有无可暴露的退缩。
没有。
眼前这个人,一点没有醉酒后出了丑的窘迫,在醉酒前后判若两人间极其自然的恢复自我,更没有向他人说出心颤话语的害羞与不安。
他很坦荡。
宋眠也不躲,光明正大到可以说是怡然自得的接受江舟审究的视线。
他虽然幕后怂兮兮,送个手机都要纠结半天,可真舞到正主面前了,那就是豁出去了。结果不会因为你自己的情绪发生改变,还不如豁达一点。
可惜他纠结半天的手机还没送出去就被老黄沉水灭尸了。两部手机他当时去政教处就拿回了一部。
老黄专门为这事在政教处等他,狠狠训斥他三十分钟,差点逼他再写两千字检讨,好在是虚惊一场。
楚小楠为次还专门找他讨论了整整一节课的关于铺张浪费与理性消费的概念解析,宋眠听得头疼。
“我追你吧?好不好?”宋眠上前一步,将左手的麦兜塞给江舟,然后如平时有求于他一样,细瘦的指尖拉住他的T恤下摆,摇了摇,”好吗?”
语气软,眼神却坚定,带着倔强。
宋眠的自信和坦荡是他性格的重要构成部分,江舟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拽着的衣角,相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但对方的问话他给不出答案。
诚然,宋眠于他或许较为特殊,他外表优越,性格自信飞扬,有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的霸气。可两人都太小,时机也太早了。
刚上高二,他并没有做好与另一个人分享时间,分享空间的准备。
宋眠看出他的犹豫,却没有就这样把这事混过去的意思。
“你不要觉得为难,喜欢你,追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就给我个机会,别一味的拒绝,好不好?”
他的脸在灯光下尤为清晰,脸部轮廓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他的眼睛很有神,有抹不放弃的光。
江舟看了他一眼,无法,把玩偶扔还给他,扔下一句随你就走了。
没被拒绝,宋眠一喜,激动地跺了跺脚,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实在是太高兴了,欣喜之情无处释放,他幼稚地举着两只玩偶叫了声耶,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这堪比庆祝的架势,仿佛人已经是他的了。
脚步声混在夜色秋风中,他快跑几步跟上了江舟的步伐。
江舟的宿舍在三楼最左间。
因为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去校门口集合的缘故,本来放假回家的两名室友都回来了,正顾自收拾着明天去玩需要用到的东西。
快十一点半了,江舟才回来,还带来了宋眠。两名室友在看到班长的那一瞬间都惊了,停下手里的动作,说话都有些卡壳,”班,班长好。”
两人不知道宋眠突然来宿舍干嘛,瞥到校霸手里抓着两只不符脾性的玩偶猪想笑都憋着不敢。校霸之所以为校霸,校霸本人不一定有多暴力,但只要被冠上了这个头衔,那此人的名字就充满了使人无端生怖魔力。
无论宋眠在班上混得多么低调,可传言的影响力仍然根深蒂固。这两位平时在班上只负责输出班级平均分的三好学生,对他是恐惧多过亲近的。
宋眠随意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跟着江舟去了他的床位。
宋眠虽然没住过校,但因为是班长,在学校的安排下也查过几次寝,所以对宿舍还算熟悉,不至于到抓瞎,看什么都稀奇的地步。
他把关注点放在江舟的床位上。
先是看床,江舟的床上三件套是清一色纯灰,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标准的豆腐块状。
再是书桌,这宋眠看着就脑袋疼了。
整沓整沓的复习资料,书籍,习题册,冲刺教案,试卷……
宋眠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都能再醉一回,急忙把两只麦兜放上去遮住。
江舟从进来后就没再管他。顾自在衣柜里收拾出一套睡衣,趁还有半个小时洗了个快澡。晚上一整晚都在折腾,身上黏糊糊的到底不舒服。
两位室友自宋眠进来后就没再出过声,收拾行李的动作也变得很慢,而且还极为小心的克制着不发出声音,祈祷着宋眠不要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好。
然而祈祷没用,江舟进了洗手间后,宋眠百无聊赖,大爷似的坐在江舟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你俩偷偷摸摸干嘛呢?”
两位室友同时一愣,心虚得不敢看他。过了会,其中一个小声说:“收拾明天去玩的东西。”
宋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良心发现不再吓唬好学生,自己掏出手机玩游戏。
他不说话另外两人更不敢说话,一时间,整间宿舍安静如鸡。
宋眠刚无聊不到两分钟,就载了。游戏也没玩进去。
一块木质门板隔绝不开卫生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滴答滴答,这种声音并不陌生,而此刻,却让校霸情不自禁红了脸。
江舟现在应该没穿衣服吧。江舟皮肤那么白,身材那么好,说不定还有腹肌……
江舟肯定洗头了,江舟的头发不算长,平时一层薄刘海搭在额前,清爽漂亮,江舟湿发肯定也很漂亮……
嚯,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目不能视,宋眠光靠脑补就差点脑补石*。
好在自制力给力,没石*,也没流鼻血。
等江舟洗完澡出来,他赶紧装模作样的看手机打游戏,只用眼睛悄咪咪的瞄。
江舟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微微偏头用搓着湿了的头发。看宋眠跟个木头人似的在那儿坐着,他忍不住问:“要洗澡吗?”
“要啊!”宋眠把手机扔到一边,撑着下巴盯着江舟侧着身子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腰身看,“可我没换洗衣服怎么办?”
江舟闻言擦头发的手一顿,眉心飞快一蹙,两秒后手上再次动作起来,比之前速度慢了许多。
又过了会,他才叹口气,放下毛巾,拉开衣柜,翻找了下,然后扔给宋眠一套和床上三件套颜色差不多的套装睡衣。
“暂时穿这个吧。”江舟说。
“OK!”宋眠翘起嘴角,鼻尖凑近衣服嗅了嗅。
“放心,这件新买的,我没穿过。”
江舟继续拿毛巾擦头发,看宋眠的动作,以为他嫌弃,解释道。
“哦。”
啧,居然没穿过,没意思。
最终江舟提供了这位不速之客一次性牙刷,一次性毛巾等生活用品。
两名室友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班上大佬看似冷淡,细想又不那么冷淡的怪异对话,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宋眠捧着一堆江舟的东西进了卫生间。
江舟进来跟他简单说明怎么用热水卡,怎么转动手柄出水,又指了他哪瓶是自己的沐浴露洗发露,然后才出去。
宋眠脱完衣服打开水,挤了点江舟的洗发露闻了闻,抹在头上搓头发。
唉——
他正洗到收尾阶段,厕所灯突然就熄了,淋浴器也出不来热水,短短十秒钟,从温泉掉落冰海,宋眠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透清凉,心飞扬。
“操……”
他骂骂咧咧地穿好衣服出去,冷得瑟瑟发抖,才发现宿舍灯也关了,好在江舟在书桌边给他留了一盏台灯。
明天要去玩,宿舍里几个人都没挑灯夜读,江舟上了床,在整理床铺。
“我睡哪儿?”宋眠走到江舟床边,抖着问。
宿舍是四人间,还有一张空床位,但是上面床单被套都没有,没法睡人。
第37章
江舟的两位室友在宋眠问完话后连忙熄了枕边的台灯,钻进被窝不吭声,埋头装死。
他俩自宋眠来了宿舍就变得小心翼翼,喘气靠嘴,无声的。说话靠嘴型,空气传音。
生怕招惹到这位一中校霸精编故事集空降的第一打手。
宋眠内心唾弃这俩废,怕他怕得这样明显,他又不吃人。但又庆幸这俩废,怕他怕到这种程度,他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爬江舟的床?
啧啧。
宿舍面积不小,整块区域只有江舟书桌上亮的那盏白炽小台灯,亮度不大,房间大半处在黑暗中。
江舟摸着黑套新枕头,听到问话分给宋眠一个眼神,听他话音颤抖,四个字拐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架势,见他抖抖嗖嗖的,皱了下眉,没回他话,问道:“你抖什么?”
宋眠冷傻了,搓着胳膊摩擦起热,抖着音说:“冷啊,你们宿舍怎么回事啊,洗个澡洗着洗着水突然就冷了,还是锥心刺骨那种冰水,兜头一浇,冻死我了。”
江舟喉间抑制住一声笑,套好枕头,瞥见宋眠头发还湿着,发梢不停滴着水,怪不得抖成这样。
身体往右手边侧过去,在床尾的收纳盒里翻出一条新毛巾递给宋眠,“拿去把头发擦擦,免得感冒。”
过了几秒又解释:“一般熄了灯就没有热水,十二点准时熄灯。”
宋眠哦了声,乐得眉毛飞舞,脚上趿拉着一双新的人字拖去了阳台。
秋天的夜晚,气温骤降,已经是十二点,十五过去了。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宋眠看了眼夜空,星星稀少,月亮倒还挺圆的。
他搓着头发思考,脑中百转千回,设想了无数个卖惨剧本勾出江舟的同情心以便爬床。
江舟不知道阳台那只心里的弯弯绕,他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麻痒的鼻子,淡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因为干燥伸舌舔了舔。
铺平床单被子,将枕头规整地按在床头,确定床铺弄好后江舟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书桌该是被宋眠豁豁过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桌面此时乱成垃圾堆。江舟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思索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表达此时混乱的心情。
即使很累,洁癖也不愿将就。
将桌上摆放凌乱的资料书理整齐,想到明天一天一夜的户外活动,顿了会,去衣柜里收拾出两套一次性洗漱用品,叠了两条新毛巾,在书桌脚的行李箱中取出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色旅行包,将收拾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进去。
江舟自小独立,很早就学会了怎样照顾自己。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舟停下收拾的动作,手指摸索到台灯底座,调高台灯亮度,拿起来照着阳台那边,轻声喊人:“宋眠,进来。”
宋眠头发早干了,男孩子是清爽的短发,发梢细碎,即便不用毛巾擦,也会很快风干。这会正倚着玻璃推拉门发呆呢。听江舟叫他,应了声往里走。
等宋眠进来了,嘴巴还没张,江舟便顾自出手,取下他肩上搭的刚用过的湿毛巾,默不作声地叠成方块搁在桌边,又说:“你就睡我的床,被子只有一床,条件差挤一挤。”
“啊。”宋眠呐呐应声,心中窃喜。喜过后又犯贱的觉得瞎编乱造的十八部剧本没派上用场太可惜,他问:“我们两个睡一起吗?”
江舟把台灯的亮度调低了一档,立在桌边,闻言回头赏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打地铺。”
宋眠嘿嘿一笑,没说话,故意多走两步凑近他,拖鞋踢踏的脚步声一秒而逝,在他身后站定。
宋眠垂下头,脑袋抵在江舟的后背,鼻子轻嗅,闭上眼颇有些享受的闻了再闻。
两人用的是同样洗发露,沐浴露,那阵不浓不淡的清冽香味却是江舟所独有的,任何人都复刻不了味道。
江舟没在意他的举动,他现在对于宋眠时常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已经免疫了,也没赶他走,拉好书包拉链放在桌角。
等东西整理妥当,宋眠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江舟抬手拍开身后越顶越重的脑袋,说:“你先上去睡觉,我洗两件衣服。”
说完想到宋眠刚洗了冷水澡,胳膊一抬,在床边摸出一件长袖卫衣,让宋眠换上。
宋眠换上衣服,腻够了,乖乖听话爬上床。在床上翻滚一圈,将脸埋进床头柔软的枕头里狠狠一嗅。
闻到一股洗衣液兼新买的衣服特有的那种夹生的气味,再捧起被子闻,嗅嗅床单,都是这个味道。
啧,宋眠不乐意了。他匍匐爬到床边,俯下小半个上半身问江舟:“唉,江舟,你换了新被子?”
江舟嗯了声。
“你嫌弃我?”宋眠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