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看到修易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见果然是修易,从沙发上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一把就拉住了他:“我的个天哪,这些天你那儿去了,你是要急死你师父吗?”
周恒是张昀泽介绍来到深圳的,和时寸是一个辈分,所以对修易的态度还算是可以,有时候生气也是因为他不长进,今天的担心,也看得出来是真的担心。
修易有些恍惚,他怎么以前没注意到,周恒对自己的关心呢?是不是过去的日子里,自己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恶语相向上了,这些关心和爱护,就都忽略了。
“你怎么了?”周恒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修易回过神来,笑起来:“没事,我师父来园子了吗?”
周恒没有回答,反而是皱着眉头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修易:“没事儿,你眼眶子红什么啊?”
“啊?”修易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揉,结果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竟然含着眼泪,顿时尴尬的不行,赶紧遮掩:“好几天没睡觉了。”
周恒知道这小子一向嘴里没有什么正经的话,这铁定就是打发自己呢,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而且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自己去拆穿他,脸面上也过不去,想想也就算了:“你师父在楼上呢,出了件大事儿,正好你回来了,你上去吧。”
园子里的大事儿,基本上和修易都不沾边,他也没太在意,就上了楼,楼上最里面,是时寸的办公室,他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句进来,他这才推门走进去:“师父。”
时寸正坐在沙发上,听到修易的声音,满脸都是惊讶,快步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修易,又拎了拎他的胳膊:“我说少爷,你没事儿吧,胳膊腿儿都没事儿吧。”
修易被时寸看的有点儿瘆得慌,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他赶紧拦住时寸:“师父,您这是干嘛啊。”
“你问我?你还好意思问我?”时寸挥手就拍了一下修易的后背,他也是被张昀泽打出来了,这一下都没什么感觉,就觉得师父看着紧张的不行:“多少天了?你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说,打电话也不接,我当你撂挑子不干了呢。”
他这么一说,修易仔细的数了数,还真是一个多礼拜没来园子了,手机当时被萱姐那些人给打坏了,给梓曜打电话都是借的那些人的手机,现在用的,是讹梓曜新给买的,手机号都刚刚才找回来。
可这些事儿也不能和时寸说,就只能支支吾吾的遮掩:“有……点……事儿,私事儿,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不过办的差不多了。”
说着,他把时寸拉到沙发上,按坐下,十分正经的跟时寸说:“师父,我想好了,这段时间,我不准备上台了,我想跟你好好学学,等都学好了,我在演出。”
他这认真的样子,反而给时寸吓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伸手摸了摸修易的额头,觉得也不热,但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他说出来的。
“你等会。”时寸制止住想要继续表决心的修易,他稳了稳心神,甚至做了几个深呼吸:“我问你一件事。”
“您说。”
“是不是他回来了。”
“谁啊。”
“老何。”
“啊?”
“就是让你来找我拜师的那个人。”
“他是不是回深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
☆、司机
这个问题让修易始料未及,张昀泽告诉过所有人,他回来的消息,谁也不许告诉时寸,只有这个要求,至于其中原因,大家也都不知道。
不过路秦暗地里跟修易提起过,好像是因为他放弃了相声这一行,觉得没脸见时寸,这个逻辑修易虽然不懂,但他知道,乖乖听话,一定是没错的。
所以他,包括路秦佟筱雪,在园子里对张昀泽这个人,都是闭口不谈的,大家都默契的仿佛张昀泽压根就没有进入他们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张昀泽都回来这么久了,修易都觉得这风头过去了,被时寸来了个突然袭击,他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所以愣了足足有五秒钟,这五秒,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好像过了一年,修易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不知道这事儿。”
“你不知道?”时寸反问了一句,像是很不相信他:“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吧,张昀泽肯定回来了,而且你们还见过面。”
时寸这话笃定的就像是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升起来一样,让修易的任何话都苍白的要命,他长了半天的嘴,到最后也没想到应该说什么,为了保命,只能重复:“我不知道这事儿,师父,我真不知道。”
时寸看着表情都乱成一团的修易,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他叹了一口气,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我给你看样东西,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害怕。”
“啊?”修易从听见时寸的嘱咐开始,就有点儿怕了,想问问自己有没有不看的权利,可如果不看,心理又好奇的要命:“什么呀师父。”
时寸抬了一下下巴,修易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一个合金材质的箱子,就像是地下交易那种赚钱的箱子,时寸又嘱咐了一遍,让修易别害怕,然后伸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慢慢掀开,修易把身体往后撤的已经靠在了靠背上,生怕那箱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咬自己一口,但是随着箱子打开,里面并没有出来什么,只是因为修易离的太远,反而看不到箱子里面。
他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前蹭,直到看到箱子里有个白色的长条东西,修易的心缓缓放下些,只要不是活的,他就放心了。
可等到在仔细看,他才看明白,那个箱子里面盛着的,居然是一直人手!
那只手是从小臂处砍下来的,由于失血过多,所以变成了惨白,可皮肤纹路都完好无损,甚至断端的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见。
“啊!!!!!!!”修易差点儿都吓死过去,他长这么大就连猪爪都没见过几次,忽然见到一只被砍下来的手,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叫声之惨,不亚于断臂。
好在时寸很了解自己这个徒弟的出席,他马山扣下箱子,伸手捂住了修易的嘴,后半段的惨叫,被憋在了嗓子里。
但惊恐并没有随着惨叫的结束而结束,修易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这可给时寸吓坏了,赶紧使劲儿的拍打了几下他的后背,又掐了几下人中,修易这才提气一口气缓了过来,连滚带爬的缩到了沙发角,能离那个箱子多远就离多远。
“我都说了,让你别害怕。”时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去给修易倒了杯水,修易接水的手抖的像过电一样,稀里哗啦的洒了他一身。
好半天的时间,他才渐渐平稳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哭腔了:“师父啊,你这从哪儿弄的啊,你这是被变态杀人魔盯上了吗?”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修易的脑海里都够演一部恐怖片的了,时寸站在他身边,摸着他的脑袋,给他凝神:“不是,是一个人送过来的,指名送给我。”
“这是恐吓啊。”修易抬起头,看着师父,时寸不争不抢,连吵架骂人都极少,谁这么不要脸,恐吓这样的老实人,修易实在是气不过:“不行师父,咱们报警吧,让警察叔叔来处理。”
时寸好像想都没想,直接就摇了头:“不行,不能报警。”
“为什么啊。”修易一听,有点儿想不明白:“这是恐吓!是犯罪!无论你什么事儿得罪过他,他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啊。”
“送东西的那个人,我有个师弟见过。”时寸打断了他的话,他拉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在了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八九年前吧,就是这个地方,张昀泽动过一次枪。”
“当时我有一个师弟,叫永晋,本来已经去别的园子了,后来又回来演出,回来的时候,路秦已经攒底了,他看不过,就处处为难路秦,后来趁着昀泽回山东过年,打伤了路秦,昀泽回来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叫了人,又从哪里弄了枪,包括他师父在内的几个老先生都没拦住,他开枪打伤了永晋的腿。”
说起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时寸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当时是在医院陪着路秦,这个场景并没有亲眼见到,一切还都是乐琛转述:“因为是枪伤,如果直接送医院,大夫就会看出端倪,所以送医之前,有人给永晋处理过伤口,之后,把他抬上了车。”
到这儿,时寸就停了下来,这件事让修易的惊讶成都,不亚于桌子上那半条胳膊,他从来没想过,张大哥居然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他应该一直都是坐在后面运筹帷幄的人,怎么还能亲手开枪打别人呢?
爱情使人盲目,使人变态,使人晕头转向啊!
他这儿正感慨,就见时寸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还有一个师弟,你认识,叫乐钊,从昀泽开枪一直到送永晋上车,他都在旁边帮忙,他和我说,今天来送箱子的人,就是那天的司机。”
时寸顿了一下:“一个黑道的女司机,我觉得乐钊不可能记错。”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你活生生的回来了,可他就剩了一条胳膊。
☆、安抚
如果说是别人,那修易指定就咬死了是人家记错了,可师父说的是乐钊,那是个没有十分把握绝对不开口说话的主,修易听到这里,也就无言以对了。
但是当修易的目光对上时寸的目光,他忽然明白,自己无言以对不行啊,时寸现在怀疑动手的人是张昀泽,他总得说点儿什么,让时寸把这个怀疑从张大哥的身上挪下去才行,他摸了摸下巴,准备做一下无谓的挣扎:“那个……事情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是乐钊师叔记错了。”
“你活到今天,见过几次别人开枪?”时寸听他这话说的都不像人话,气的反问修易,顺手拍了拍桌子:“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乐钊啊,他不可能信口开河的。”
是……道理修易都懂,那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他见这条路走不通,灵机一动,决定先把这个话头叉过去:“那,他送你个胳膊是什么意思呢?这又是□□又是司机的……这……我……”
修易没说这话还好,他一这样说,时寸反而更惊讶了,他指了指那个箱子,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不是……你,你没看出来那是谁的吗?”
“啊?”修易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他看了一眼那个现在已经被时寸合上的箱子,咽了口唾沫:“我吓都吓死了,怎么可能仔细去看,这心得多大啊。”
时寸见他说的有道理,就又把箱子拽过来,打开一个小缝隙,修易吓的赶紧别过头捂住眼睛:“别别别别别别别……我不看我不看,您直接告诉我是谁得了。”
“你没看到上面,带着婚戒呢吗?”时寸看修易实在是吓的要命,又把盒子合上了,提醒了一句,修易往后躲的动作停了下来,撤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徐汇东?”
相声演员上台,是极少带首饰的,这是规矩,听说是因为老先生们觉得,上台带首饰,会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这样一走神,就难往回拉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规矩这两个字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也有些演员会带着婚戒,不过景轩茶楼有这个习惯的,目前也就徐汇东一个人,剩下的要么是老演员,严格守规矩,要么是年轻的演员,压根没结婚,所以修易条件反射的就想到了他。
他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但时寸没有反驳,顺手还敲了一下箱子:“你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又一起联系不上的,现在你活生生的回来了,可他就剩了一条胳膊。”
修易原本想着是徐汇东被人卸了一条胳膊,但是这事儿被时寸这么一说,就更吓人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恐惧之余,竟有些豁然开朗,徐汇东来还钱那天,他喝多了,很多事儿都不记得了,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梓曜就在身边,要是他前一天就来了呢?要是他碰上了徐汇东呢?
“师父,这事儿你别管了。”修易强忍着害怕和恶心,从时寸的手底下,抽走了那个箱子,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明天有件大事儿,等我忙完,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好跟你学相声。”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时寸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讶,那种感觉,似乎不仅仅是他没料到修易会说这样的话,更多的像是被这话吓到。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他才提了一口气,神色开始凝重起来:“修易啊,你是不是在外边惹上什么麻烦,或者认识什么坏人了。”
可不是认识坏人了么……修易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他现在特别想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时寸说,但又一想,别的都好说,要是这么容易就招了张昀泽的事儿,那下一回这箱子,就得装自己的胳膊了:“没事儿啊师父,你放心,我肯定全须全尾儿的。”
“不是这么回事。”时寸的表情十分严肃,严肃到修易觉得,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你认识的那个老何,当年也是这样和他师父说的——有件大事,做完了,就好好学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