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舟问:“先生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先生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说。
那些人已经变成了和深海融为一体,成为神秘的一部分了。
如果出现在谢小舟的面前,肯定会吓到他的。
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他们,跑了。”
触手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这也不算是在骗人,他是在保护谢小舟!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一连串的血脚印没入了黑暗中。
显然,这一切并不像是先生说得这么简单。
谢小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握着先生的手,理智却是一点点地复苏了过来。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先生……不是人,思维逻辑和人类不一样,就算现在不会伤害他,那以后呢?
如果谢小舟要的是安全,那早就可以留在秦渊的节目里当常驻嘉宾。可他要的,不止是这些。
更何况先生相信感情,谢小舟反而不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这种非人BOSS的手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离开这个地方,脱离这个阴间剧组。
先生能够洞察人类的情绪,敏锐地察觉到谢小舟的心情起伏。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觉得有点提不起劲来。
“我……”先生闷闷地,“是我做的不对吗?”
谢小舟的思绪只是转瞬即逝,在短短的一刹那,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俯身上前,亲了一下先生的脸颊:“没有,先生真好。”
先生特别容易满足,这么一下就被哄好了,一扫阴霾之色,又高兴了起来。
谢小舟也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和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
***
【《深海的呼唤》拍摄失败】
这一行字出现在了节目组的眼中,光点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照耀着一张张死白的脸庞。
工作人员有点慌乱。
“失败了,怎么办?”
“这些嘉宾怎么这么没用?我们都给他们开后门放水了!”
“就是啊,这次没有把谢小舟给抹杀了,导演知道了……我们就完蛋了!”
说着,一群节目组的人转头看向了身后。
还好导演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导演为了负担这么多的世界运行,清醒的时间很少,那双硕大的红灯笼眼睛又闭上了。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压低了声音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个声音提议:“再投放一批嘉宾进去?”
刚说完,就又冒出了一个声音来反对:“嘉宾有用吗?看样子,就算投放一百个,都不能从这个BOSS面前走过一个回合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那些嘉宾都是没用的废物!”
还有工作人员持着不同的态度,为嘉宾们开脱:“这也不能全怪嘉宾啊!毕竟谢小舟有BOSS的保护,一般嘉宾哪里能杀死他。”
这话说的对。
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先生就是最强的BOSS,有他保护着,不管是再资深的嘉宾进去,都不可能杀死谢小舟。
“那到底该怎么办?”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提议道:“那要不,先让谢小舟从这个节目里出来,再投放到其他节目里面去。”
“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大了,脱离了这个节目,谢小舟就没有BOSS保护了!”
旁边响起一个弱弱的声响:“呃……其实,就算一开始没有BOSS保护,谢小舟也能攻略下BOSS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好了,我们挑选出难度高的节目,给BOSS植入一个小小的程序,让他对谢小舟产生杀意。”
“在BOSS的杀意面前,不管谢小舟有什么能耐,都逃脱不了的!”
听起来是一个好主意。
虽然说在节目开始以后,节目组不得过于干涉拍摄进度,但在拍摄之前稍微动点手脚还是没有问题的。
给BOSS植入仇恨程序这种事情,做的隐蔽一点,不要被发现就可以了。再说了,那些BOSS本来就是见一个杀一个的,只是稍微引导一下仇恨到谢小舟的身上就可以了。
“那……选哪一期节目?”
那个提出建议的工作人员挑挑选选,看向了其中一个光点:“就这个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节目,我没记错的话,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啊!”
“就算不用引导BOSS仇恨,进去也必死无疑吧?”
“那就这个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谢小舟先从这个节目里面出来?”
这个节目里的BOSS先生能够影响节目的拍摄,强行将谢小舟给留了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把人给带出来。
“找个机会吧。”
“等先生产生情绪波动的时候,抓住机会把谢小舟给带出来。”
“情绪波动?可是这个BOSS不是……怎么可能会产生情绪波动?”
***
谢小舟丝毫不知,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阴谋。
两人回到了住处。
谢小舟推开门,正准备去洗个澡,一转身,就见先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谢小舟:“?”
触手举起了手中的纸,另一条触手用尖尖指着其中的一行——一起进行泡泡浴。
先生理直气壮地说:“要一起洗澡。”
谢小舟对上了先生的眼睛。
那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其他情绪,仿佛就只是单纯的要一起洗澡,而不是要做其他的事情。
谢小舟忍住了扶额的欲望:“先生……”
先生:“嗯?”
谢小舟直白地说:“我想一个人。”
先生:“为什么?”
谢小舟教导道:“因为你要尊重我。”
尊重。
又是一个新词。
先生不太愿意,可又觉得,如果不按照这样做的话,谢小舟会不舒服的。
他不想谢小舟不舒服。
这几天先生学会了很多,知道要保护、帮助、关心、体贴……等等。就算他的本性不是这样的,还是会为了谢小舟压制住。
现在先生也不说话,只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
谢小舟无奈,指了指床:“先生在那里等我可以吗?”
先生勉强点点头,坐到了床铺边缘,眼看着洗漱间的门关上。
一离开先生的视线,谢小舟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茫然。
为什么他的思维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是受到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谢小舟掬起了一捧水,扑到了脸上,有一点水珠溅到了耳钉上,冒出了氤氲的光芒。
他克制住自己的思维,去想医生对他说的事情。
这个节目里的先生,不过是某个存在的一部分,最终会合为一体的。
他要做的是活下来,顺便帮助医生找到这个存在的“名字”,尽量唤醒更多的碎片,而不是留在这这个节目里面。
他不能喜欢上先生。
谢小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不能被先生诱惑。
不可以留在这个节目里面。
在确定了这两条方针后,谢小舟去冲了一个澡,走了出去。
先生乖乖地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一看到谢小舟出来了,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总感觉像一条大狗勾。
谢小舟又冒出了那种感觉。
这感觉无处不在,一直在干扰着他的思维,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让他改变而不自知。
谢小舟一步步地靠近了先生。
越靠近,就越清醒。
或许,他曾经对先生产生过感情,但冷静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真相”的一角。
触手在角落里扭动,一点点地蔓延了出来,直至充满了整个房间。
先生的手横在了他的胸前,也隐隐出现了触手的形状。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
按照医生的话,先生还是没有觉醒的一部分意识。
那么,怎么样才能唤醒他?
他杀了医生,医生才能觉醒过来,难道也要杀死一次先生?
看样子,先生不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
难道是……教会先生什么是感情?
这个,谢小舟还比较熟练。
想着想着,谢小舟就被拽入了睡梦中。
又是深海。
但他没有任何的惊慌,睁着眼睛,直视着眼前的一切。
最终,他看到了一个扭曲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那是所有邪恶的化身,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逃脱。
谢小舟望着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先生……
***
先生的恋爱计划还在继续。
一条条地划过。
去看电影,去看海,去逛商场……
先生乐在其中。
谢小舟看起来也很开心。
两人站在商场的娃娃机面前,先生握着遥控杆,操控着爪子,去抓里面的娃娃。
众所周知,娃娃机的概率都是被调整过的,先生试了又试,爪子总是抓起娃娃又马上就松开了。
他和这个娃娃机较上了劲,认真地盯着里面的棉花娃娃。
谢小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先生,你等我一下。”
先生点点头。
趁着谢小舟转身的时候,一条触手伸入了娃娃机,飞快地抓出了一个棉花娃娃。
棉花娃娃抱着一只傻笑着的狗狗,五官是简笔画的,但和谢小舟很像。
触手卷着棉花娃娃不肯放开。
先生冷冷地注视着触手。
触手缓缓蠕动,想要带着棉花娃娃躲回到黑暗中。
就在先生和触手僵持的时候,谢小舟已经远离了娃娃机的范围。
整个商场,只有这一片区域里才有亮光,其他区域都是一片浓稠流动着的黑暗。
谢小舟抬脚走了进去。
不过那些黑暗呈现出一种簇拥的姿态,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能够通过。
谢小舟走出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摊位前。
这是卖花的地方,不过摊位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满地包裹好的鲜花。
他从中挑选了一支玫瑰花,折返了回去。
先生还站在原地,听见脚步声,停下了动作,扭头看了过去。
谢小舟把玫瑰花递给了先生。
先生接了过去。
他能感受到,手中握着的是脆弱的,正在逐渐枯萎的生命。
谢小舟说:“先生,送给你。”
先生打量着美丽柔软的花瓣,迷惑不解:“为什么要送我植物的繁殖器官?”
谢小舟:“……”
先生猜测:“难道,你要和我交配吗?”
先生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但身后两条触手已经害羞地凑在了一起,缠绕成了一条麻花。
谢小舟:“…………”
不,不是的。
眼看着先生又要说什么,谢小舟一把将他按住,认真地说:“这只是单纯的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礼物?
先生知道,在人类之间赠送礼物是什么意思,那是两个亲密的人用来表达爱意的。
谢小舟送他礼物。
那不是就等于,谢小舟对先生也是有感情的吗?
这个认知令先生有点无措,小心翼翼地捏着玫瑰花的茎干,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确认道:“真的,是给我的?”
谢小舟点点头。
先生看了一眼手中的话,又抬眸看看谢小舟的脸庞,想起了一个关键的点,“你也有送那些存在礼物吗?”
谢小舟没有仔细回想,一口咬定:“当然没有,这是只有先生有。”
先生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充满了,那是温暖的、从没有过的、令他不知所措的。
只有先生有。
对于谢小舟来说,先生是特殊的,和那些存在是不一样的。
【……他爱上了谢小舟】
悬疑作者写的故事终于生效了。
这个故事影响到了先生。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先生好像已经学会了什么是感情,也学会了喜欢谢小舟。
先生想要对谢小舟说一些话,可是还未开口,就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就是现在】
【BOSS产生情绪波动了,快点把谢小舟从这个节目里带出来!】
第62章 不舒服
这声音,不仅先生听到了,也同样落到了谢小舟的耳中。
这是节目组的画外音。
只是和往日的冷漠不同,这次明显带着焦灼的意味。
谢小舟心头一动,看向了先生。
先生手中还捏着那支玫瑰花,脸上的欣喜凝固住了,然后渐渐地褪去了颜色,只余下一脸的攻击性。
就像是有人要抢走狗勾的玩具,狗勾自然会展现出凶猛的一面。
谢小舟轻声试探:“先生……”
这两个字刚出口,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强烈的拉扯力,似乎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只是谢小舟还没能成功离去,就又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从相反的地方传来。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一只手从前伸了过来,禁锢住了他的手腕。
视线顺着这手腕缓缓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