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笑着牵过黄河远的手?,“远哥,我们回家?。”
和白云间牵着回了家?,黄河远绷紧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脱下精心打扮的皮,换上毛绒绒的睡衣,舒舒服服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白云间,我想出去玩。”
白云间爬上床,搓搓黄河远的脸,“想去哪里玩?”
“我们之前住的那家?美好时光民宿,你还记得吗?”黄河远红着脸问。
白云间立马品出了黄河远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眯眼笑道:“远哥,你刚刚在?车上邦邦硬,是因为梦到那间情趣房了?”
黄河远:“……”
“你梦见什?么了?”白云间问,“我吗?”
“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啊。”黄河远轻轻哼了一声,拿出手?机一通点。
过了一会儿,他失望地放下手?机,耷拉着脑袋道:“美好时光转型了,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农家?乐了。也是,都七年了,不可能一直都在?。”
“没关系。美好时光不在?了,美好的时光一直存在?于那段时间轴里。”白云间rua了rua黄河远头发?,“我们可以创造新的美好,比如自己在?天花板上装镜子。”
“对。”黄河远重新兴奋起来,“正好也不要出门了,我们听你妈妈的话,就宅在?家?里好了。还要多屯点粮。”
“去超市吗?”白云间问。
“不去。”黄河远果断拒绝,他已经穿上了宅男睡衣,一点也不想出门,“超市人也很多,在?网上买好了。”
白云间没什?么意见,某种程度上,他也非常宅,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泡了一杯枸杞茶,坐在?电脑前准备打游戏,等待开机的时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道:“远哥,记得多买几个?套,还有润滑剂。”
“噢……”黄河远盯着手?机,紧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一个?大问题。
白云间笑问:“你在?想什?么,该买什?么尺寸吗?”
“不是。”黄河远眉头紧锁,认真?地说?:“我刚看新闻,钟南山先生今天去了武汉。这次好像和以前闹禽流感,新型流感都不太一样……我有点担心。”
白云间道:“顾海宇在?武汉协和医院实?习,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黄河远震惊,“什?么,顾海宇在?武汉?”
“嗯。”
黄河远无法?理解白云间居然现在?才和他说?这件事,“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白云间递过手?机,“要是担心,就给他打个?电话吧。”
黄河远以前的微信号,QQ号,电话号码都弃用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七年没和顾海宇联系。
“你说?,顾海宇他还记得我吗?”黄河远有些犹豫。
“他又没失忆。”白云间笑,“他总是念叨,要是再见到你,一定要揍你一顿。”
黄河远鼻子发?酸,拿着白云间手?机拨通了顾海宇的电话。
顾海宇没接,在?快凌晨一点的时候才打回来,“大佬,难得啊,你终于知道关心我了啊?”他的声音没怎么变,依然是那种贱兮兮的声调,只是听起来有一丝闷声闷气的疲惫。
黄河远干咽了几口口水,无比紧张道:“顾,顾海宇……你没事吧?”
话筒那边安静片刻,顾海宇声调提高了,“你……黄桑?”
“嗯,是我。”黄河远贴近话筒,“……好久不见。”
“真?是你?”顾海宇笑骂,“黄河远,你这个?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多年没动静。和白大佬在?一起?”
“嗯。”
顾海宇咂咂嘴,欣慰道:“挺好挺好,终于发?生了一件好事。”
“情况怎么样?”黄河远急切地问。
“嗐,不太乐观但也没有特别?糟。”顾海宇说?,“黄桑,这几天别?出门旅游,乖乖待在?家?里,买好口罩备好粮。不要怕,问题不大。”
顾海宇越是故作?轻松地插科打诨,黄河远就越是担心,他那边的情况必然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简单。
“你……不是妇产科的实?习医生吗?又看不了肺炎。”黄河远吸了吸鼻子,“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对吧,能不能回来啊?”
“你已经是第23个?劝我走的人了。”顾海宇笑叹,“要是人手?够,我肯定跑啊。能顶上的都顶上了,我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怎么能逃。黄桑,我以前一直当你的中二气氛组,你今天也给我当一次吧。我们第一次去16中找小?垃圾的茬,你临走前装的逼再给我来一次。”
黄河远苦思冥想,奈何他以前实?在?装了大多逼,根本想不起来,“我……装了什?么逼?”
顾海宇着急,“你让我问你,大圣此?去为何!你现在?难道把中二台词都忘光了吗。”
“没有……”黄河远清咳一声,含着泪花凛然问道:“大仙,此?去为何?”
顾海宇也干咳一声,声音透过厚重的口罩模模糊糊地传进?话筒里,“斩病魔,护山河!”
“若……一去不回?”
“……哈哈,”顾海宇笑,“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138章 如果真的有奇迹
黄河远蹦蹦跳跳地将2020年取名为向日葵元年时, 并没有想到,这一年会成为历史的转折点。
19号凌晨他和顾海宇打完电话,23号, 武汉封城。顾海宇也与他失去了联系。
他所?有的信息来源,只能从网上?获得。网络上?人心惶惶, 求助的帖子?,鼓励的话, 骂吃蝙蝠的, 不以为然的,科普的……真真假假, 层出不穷, 汇聚成信息的海啸,他站在海啸前,分不清自己是海里的水, 还是岸上?的人。
年三十?, 他和白云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两个人相对坐着吃饺子,黄河远并不觉得冷清,反而觉得很?热闹。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至, 我去食堂给你买了可乐汤圆。”黄河远说,“你姐夫给你带了热腾腾的水饺。你说你喜欢汤圆,就把水饺让我吃了。”
“记得。”白云间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时候你生气了。”
“因为你没有和我一起吃晚饭。而且……本王特地给你买了汤圆,你居然偷偷有了饺子。”黄河远忍俊不禁, “这么看来,我高中的时候,真是爱生气。”
“你确实爱生气。”白云间点头。
黄河远一颗心高高悬起, 等?着白云间的转折,比如,“虽然你爱生气,但我觉得你气起来很可爱”之类的话。
没想到白云间说完,就没下文了,安静地吃着饺子。
黄河远撅了撅嘴,有点生气。
以前,他认为白云间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完美得可无挑剔,根本不存在不喜欢他的人,要是有,必然是审美出了毛病。
后来,他突然意识到地球不是围着自己转的,他不是超能力者,不是守护苍生的英雄,也不是毁灭世界的魔王。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
“白云间,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黄河远挠了挠脸,“你喜欢我什么啊?”
白云间沉默良久,久得黄河远心里直打鼓。有那么难想吗?难道他现在一个优点都挑不出来了?说实话,他现在面对着白云间,总是有一点自卑。白云间身上?诸多光环加身,是万千粉丝的宝贝男神。而他灰扑扑的,身体和精神都有点毛病。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配不上?白云间。
“我优点太多,一时想不出来也很?正常。”黄河远故作淡定地舀了一个饺子?到白云间碗里,“分你一个,别想了,我们讲点别的。”
“不,我组织好语言了。”白云间推了推眼镜,“我以前,喜欢你能让我开心。不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有意思。”
黄河远:“……我现在不能让你开心了吗?”
“远哥,让我讲完再问。”白云间笑了笑,“我以为和一个人在一起很开心就是喜欢,所?以我无法?忍受你给我带来的痛苦。我喜欢你,怎么会那么痛苦?我应该讨厌你才对吧。”
黄河远:“……”
“这七年,我很?痛苦,而且我对这痛苦无能为力。”白云间的表情云淡风轻,唯有微微不稳的声线暴露了他的内心。黄河远一阵心慌,握住了白云间的手。
“这也让我想明白一件事。爱是由喜欢和痛苦构成的,只要我还爱你,我就永远无法?摆脱痛苦。”白云间反过来捏了捏黄河远的手,“远哥,你别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别人喜欢的,我不喜欢,别人讨厌的,我也不讨厌。我像在打游戏,和世界始终隔着一个屏幕。”
“你能让我感?觉到开心,少部分时间,我也能感知到伤心难过。这种感?觉很?好,我有了一种脚踏在地上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
白云间的话,黄河远不太懂。他天生情感?充沛,很?难理解白云间内心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绝。但白云间说得如此真诚,他总不能说自己不理解,手忙脚乱地喂他吃饺子,感?动欣慰还有点心酸,“反正,你喜欢我对吧!无论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嗯。”白云间咬住饺子,细嚼慢咽地吃完,才笑道:“消气后,你的保暖内衣和破洞袜子?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喂喂,我的保暖内衣和袜子?本来就没什么毛病好不好!”黄河远笑着倒了一杯啤酒,正要喝进嘴里,忽听白云间轻声问了一句,“我呢?你喜欢我什么。”
比起白云间想了半天,还让人听不懂的回答,黄河远根本不用多想,一串串话接连往冒,“你长得好看,浑身上下哪里都可爱。闷骚,爱撒娇,打游戏厉害,做饭好吃,晚上?抱着睡觉也舒服,和我聊得来……从高中的时候,我看见你就觉得很?紧张,心砰砰跳……”说着说着,白云间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黄河远红了脸,“不说了,反正你就是招人喜欢。”
白云间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弯着眉眼多吃了一碗饺子。
吃完饺子,白云间去厨房洗碗,黄河远打开电视看春晚,春晚一如既往地大红大紫,喜庆热闹。黄河远却笑不怎么出来。
春晚一年比一年难看,外面的情况也一天比一天糟糕,哪怕物资源源不断地往湖北送,还是什么都缺。顾海宇依旧联系不上?,所?以无论和白云间在一起多开心,他心里总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黄河远打开监控,监控里黄振华还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往年过年,他都会在病房里陪黄振华,黄振华躺在床上?挂葡萄糖,而他一个人孤独地吃外卖。
“黄振华,过年了,春节快乐。”黄河远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又转头看向白云间。
白云间穿着休闲家居服,围着天蓝色的围裙,绑带勒出一截细细的腰。黄河远没忍住,上?前抱住白云间的腰,凑近他脖子?吸了吸,薄荷的香气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白云间身体先是一僵,缓缓放松下来,往后靠在黄河远温热的胸膛上?,“怎么了?突然抱我。”
“我……很担心顾海宇。”黄河远闷声说,“我害怕。”
白云间没说话,兀自洗着碗,黄河远黏在他背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
“你心脏跳得好快。”黄河远将手贴在他心口,“云酱!我抱你的时候,你这么紧张吗?”
“嗯。”
“……还好你在。”黄河远蹭蹭他脖子?,轻叹一声,“这种时候你就像我的镇定剂一样。”
白云间的心砰砰跳起来,他关掉水龙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远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顾海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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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昏昏沉沉,晃动着混沌的光影。
顾海宇梦到很多年前的圣诞节,穆临星被捅了两刀,浑身冰冷地躺在地上等?死,他捂住他的伤口,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不断冒出来。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萌生了“要是能具备和阎王抢人的本领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画面一转,转到抢救室。心电机滴滴作响,推完肾上腺素,除颤器按上?胸膛,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死亡悄无声息,门外苦等了十?几天的家属跪在地上流泪,口罩挡住了半张脸,细弱的哀鸣从口罩的缝隙里漏出来。两天前,他还和这个病人保证过,他会治好他。而现在他能做的,只是握着他失去脉搏的手,在心里念一段往生咒。
潮水一般的人声,以及狭窄过道里涌动的,乌泱泱的人头,办公室里同事崩溃的哭嚎。医院床位一床难求,陷入恐慌的民众将医院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走廊尽头,莫名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熟悉。
梦境给了他答案。
高二那年国庆节,他遇到穆临星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回到师门捡垃圾。
师门是个著名景点,国庆节游客纷至沓来,他从山顶望去,游客密密麻麻地在山道上?移动,渺小得看不清脸。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医院会和景点一样拥挤。但似乎,本质是一样的。游客求神拜佛,患者求医问药。而不同的是,神佛救不了世人,但医生可以。他可以。
要成为怎样的人。十?七岁的他,无法?回答师父的问题。而现在,他知道了。他穿上防护服,投入了人间地狱。
咳咳咳……随着一声声咳嗽,战友接连倒下,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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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又瞒着我?”黄河远抓着头发,有点喘不过气,“第几天了?难怪顾海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