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振华和他妈妈都是从二中毕业的。他俩早恋那会儿,二中只有两栋教学楼,学习生活苦不堪言,唯有彼此是最甜的糖。他希望儿子同样能在二中留下美好的回忆,要是能早恋一把,就太妙了。
“我不是他复制过去人生的代替品。”黄河远揉了揉眼睛,“我才懒得早恋。那些女生都配不上我。”
秘书笑了笑,又听黄河远吐槽了一通宿舍大澡堂。
秘书:“三天给你造好隔间,十五天通热水。小远,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黄河远:“……”
就这么一通顺毛哄,黄河远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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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五楼的澡堂最先装了隔间和防滑垫。隔板上面印了小黄鸭的图案,防滑垫则是五颜六色的,莫名充满了童趣。
坊间开始流传,这个隔板是黄河远摔出来的。到底摔成什么样,学校才会花大价钱装修呢?
同学们的思维都非常中国。只有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会突然迎来变革。
军训三天,每次洗澡,都会有人讨论,黄河远到底摔成什么样了。黄河远的伤势从摔得屁股疼发展到摔成脑震荡,到最后一天,已经变成了黄河远抢救无效,人没了。
没想到,汇报演出前一天,黄河远穿着迷彩服出现在了操场。
“你还活着啊?!”同学们激动地围上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黄河远莫名其妙地拧起眉头。
“你摔的伤啊。这么多天不来,我们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呢。”俞飞说。
黄河远有些感动。他没想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同学居然会挂念他。而他甚至没记住几个人的脸。
他抿了抿嘴唇,故作冷淡,“我能有什么事。”
黄河远插进徐不倦和白云间的中间。
徐不倦浑身臭汗地抱了他一下,“你没死就好。太好了。”
黄河远:“??????”
东凑一点,西拼一块,黄河远才知道这几天他被传成了什么样子。顿时庆幸他回来了,不然经过多年的发酵,他可能会成为二中的校园怪谈之一。
最后半天的训练还算轻松,坐在水泥地上拉拉歌,玩老一套的击鼓传花,传到迷彩帽的同学要上去表演一个才艺。
有的人上去讲了个笑话,有的人上去唱了首歌,徐不倦没什么才艺,上去学了个猪叫。
整个军训,黄河远最喜欢这个环节,破天荒地笑出了声。
白云间内心毫无波动,奇怪地看了黄河远一眼。
黄河远蜷膝托腮,看得很认真,夕阳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白云间快速扫了一眼,便不再看。
“最后一轮了啊。”教官说,“大家都传快一点。”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了什么,负责切歌暂停的那个女生笑着朝黄河远望过来,恶趣味地眨了眨眼睛。
黄河远:“……”有个不好的预感。
迷彩帽传到黄河远手里时,那个女生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暂停了歌曲。
音乐声停,黄河远将帽子扔到了白云间大腿上。
白云间低声说:“你的。”
“我扔过来才停的。”黄河远说,“喂,我想看你表演。”
白云间以黄河远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给出场费吗?”
黄河远:“……”
教官笑吼,“八号九号,别磨叽。你俩一人一个节目。”
众人起哄,“冬瓜皮,西瓜皮,八号九号不要耍赖皮!”
“你俩上去背古诗,黄河远上白云间!”
“合唱!”“跳舞!”
黄河远被吵得脑袋疼,正要发飙,白云间压了压帽檐,突然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后,方阵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呀呼!!”
“白大佬!为白大佬打call!”
“抓蟑螂小王子加油!!!”
黄河远:“……”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东西!
对于这些离谱的呼喊,白云间不为所动,推了推眼镜,速战速决地翻了个跟斗。
侧手翻。
其实翻得还挺漂亮,就是一秒就结束了。
黄河远:“……”
“漂亮!再来一个!!!”教官鼓起掌。
“再来,翻个十万八千里!”顾海宇伸出手臂舞动起来。
傍晚的风轻轻拂过操场,香樟树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白云间在风中轻飘飘地翻了一个跟斗,露出一小截腰。他很快站定,拉了拉衣服。
黄河远想,要是白云间表演倒立的话,那腰不就全部露出来了吗?班里女孩子要是看见他的马甲线,一定会尖叫吧。
白云间翻了两个跟头,捡起帽子戴上,默默地回到了队伍。
黄河远没等旁人起哄,立马站了起来。
白云间推了推眼镜,朝着站在人群焦点的少年望去。
黄河远向教官借了手机,点了几下,一段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从手机里冲出来。
徐不倦蹭过来,小声对白云间说,“卧槽,感觉他要放大招!”
太阳最后的余晖落在黄河远脚下,他微微低下头,摘下迷彩帽,指尖顶着帽子快速转了几圈。
“Knock, knock。”黄河远戴上了帽子,同时抬起了眼,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
“我叫黄河远,是个转学生,也是转折点。你们看我像个瓜皮,我看你们是个傻逼。你们说,黄河远上白云间,我说你们不可理喻沸反盈天。”
“教导主任,只想风调雨顺,臭嘴一张吐了一地粪。他说!老子家里就只有钱,不做富二代偏做搅屎棍。oh,fuck the shit。教官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鸡血,把我们训得吐血,一二三四,暗无天日。二二三四,百无一是。”
“fuck the shit!!!”
黄河远朝天比个中指,猛地低下了头,无力地抬起了双臂。像一个没电的机器人,又像一个脱线的木偶。
“我不是应试教育的傀儡,我绝不抄校规,严辉你给我跪,你们都将被我包围。Watch out,shit。”
音乐逐渐变慢,一卡一顿,黄河远随着节奏,慢慢抬起了脸。
“I'm coming。River never die.”
机械舞。白云间喉结动了动。没有灯光,没有服装,连伴奏都是手机里临时找的。他很难理解黄河远怎么会有勇气在这样的环境来一场日天日地的freestyle。事实上,他确实有资本,硬是点炸了全场。
不止二十一班的人在看他,从黄河远diss教导主任开始,至少有五六个班都转了过来,两百多人的视线全落在了他身上。
真张扬啊,像轰轰烈烈,永不停息的河,席卷一切,淹没一切。
他和他截然相反。
白云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河远,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跳。
徐不倦搓了搓手,“我去,怎么会有这么尬又这么炸的现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相比于听不太懂的freestyle,黄河远的机械舞跳得相当流畅,每天睡前二十分钟的柔软操没白做,关节灵活得令人发指。
“卧槽,牛批!!!他敢diss辉哥!有点东西!”
“哈哈哈辉哥不在啊,他连教官都diss了。”
“他居然真的会街舞!啊啊啊就算他偷垃圾桶也是我男神!”
“黄河远,说出你的梦想!”
“大吊大吊,永远最吊!!!”顾海宇疯狂舞动,甚至掏出了用来算命的硬币朝着黄河远扔去,“再来再来!”
黄河远本来跳得很嗨,被顾海宇的“大吊”喊回了神智,摘下帽子甩他脸上,“给爷爬!”
黄河远一舞成名。
应该说,他之前就已经成名了,但都是一些搞笑的事迹。什么喜欢偷垃圾桶,和教导主任大战三百回合;家里好像是混黑的,爸爸带着一堆壮汉绑架了校长;在浴室里摔了一跤,摔得半死不活,以惨痛的代价推动了学校澡堂的进步……
军训结束的晚自修,黄河远回到教室,桌上堆了一沓子情书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些是零食,还有跌打损伤的药。
黄河远虽然长得帅,但常年宅在家里,还是第一次收到情书。好奇地一封封看过去,有些害羞。
但看完情书,他内心又没什么感觉了,完全没有提笔回信的冲动。他想,要是小樱桔梗麻衣学姐亚丝娜蕾姆初音未来空条徐伦……能给他写情书就好了!那他一定会认真回信的!
看完情书,正无所事事,严辉将黄河远叫去了办公室。
“你坐。”严辉说。
黄河远心想,严辉找他,应该是听说他把他diss了,当下竖起了一身的刺。“不坐。有话快讲。”
严辉斯文地笑了笑,“最近睡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黄河远没想到严辉会问这个,抿了抿嘴唇,“到处都是问题。”
“那一个个说。”严辉指了指凳子,“我特地留了一个小时给你。”
黄河远想说,室友打呼噜,食堂菜不好吃,学校厕所太臭了……但是他的问题,严辉都解决不了,到最后只会变成他劝自己去适应。
“算了,你都没办法。”黄河远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严辉从抽屉里拿了一叠卷子,“按照惯例,军训后是摸底考。这是过去两年的真题卷,你先回去看看。到时候要是考得太难看,你爸又要找我啦。”
黄河远瞥了一眼,有些不爽。
“我就算考得出来,也不会考。”黄河远抱臂靠着桌子,“要是我考得太优秀,你们更不愿意我退学了。”
“所以……?”严辉倍感头疼,“你要装成一个学渣?”
“对。”
“现实不是小说。”严辉似笑非笑,“在实验班,成绩不好的话,可不好过。”
“那也是我的事。”
“好吧。”严辉乐了,“黄同学,你这样怎么让我给你跪,怎么包围其他同学们呐?”
果然有人把他的diss学给严辉听了!而且,严辉竟用他自己的话来堵他的嘴!黄河远原地蹦了几下,普通话都不标准了,“要你寡!”
吼完,黄河远夺门而出。
严辉无奈地笑了笑。他本就不指望黄河远能给他争荣誉,能在学校安安分分地呆着就行了。退一步说,这位大少爷并不是能藏住锋芒的人,迟早会把真实水平考出来。不着急,高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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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严辉所说,军训后,摸底考接踵而来。
二中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排考场,黄河远刚转过来,没有成绩,排在了最后一个教室。
考试八点半开始,第一场考语文。
黄河远坐上座位,百无聊赖地晃凳子。
最后一个考场,坐满了水平最真实的学渣。
有的渣是这个考场的常客了,彼此都混了个脸熟,嘎嘎吱吱地聊天;有的渣无所事事,像猴子一样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挪动屁股;有的渣临时抱佛脚到最后一秒,依然在快速翻着语文书,嘴里念念有词。
黄河远不属于任何一类人,他踩着桌杠,长腿往后撑,椅子两脚离地,一晃一晃的,嘴里轻声哼着周杰伦的霍元甲。
“你不是21班的街舞小王子吗?”前面的男生转过来,“你个实验班的,怎么沦落到这个考场了?”
黄河远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看笑话的意味,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黄河远凶名远扬,那男生嘟囔了一句含糊的话,又转过去了。
黄河远打算交白卷,所以连笔都没带,只带了一瓶冰牛奶。
考试开始,试卷从前面传下来。
黄河远翻了翻卷子,将两篇阅读理解看完,歪头盯着窗外看。
大片大片的乌云像棉絮似的堆积在上空,几只鸟掠过去,仿佛落在灰纸上的墨点,转瞬即逝。
轰隆一声,大雨哗啦啦浇下来,天地间一片朦胧。
这架势,看起来像台风。
黄河远本来想提前交卷,但他没带伞,只好干巴巴地坐着,等雨停。
按照动漫里学渣的行为习惯,他现在应该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然而,他睡不着。他很奇怪那些人是怎么睡着的,桌子那么硬,趴着睡还容易流口水。
要不还是写点字吧,打发打发时间。
黄河远戳了戳前面那男生的背,“喂,借我一只笔。”
监考老师注意黄河远很久了,从试卷发下来就没动过笔,边看风景边吸奶,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一见他有动静,立刻站起来,“不要交头接耳!”
黄河远抿了抿嘴,直接问老师,“你有笔吗?给我只笔。”
“你没带笔吗?”
“没带。我本来想交白卷。”黄河远理不直,气也壮。
考场响起几声偷笑。
监考老师无语片刻,心想果然是最后一个考场该有的样子,将自己的黑色水笔扔到黄河远桌子上,严肃地说,“考场上借东西让老师帮你借,快点写,来不及了。”
“知道了。”黄河远喝了一口奶,“没事,我就随便写写。”
监考老师先看黄河远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监控老师皱了皱脸。
黄河远的字,怎么说呢,像把汉字拎起来揍了一顿,部首结构被揍得粉身碎骨,又拙劣地用双面胶黏在了一起。
一言以蔽之,非常丑。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不想再看。这学生长得人模狗样,字居然写成这幅德行。严辉教他,真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