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那一脚再往上一点,老子的命根子都要被你踢断了!”那人稍微收了点压在江嘉眠身上的重量,手在他大腿上拍了拍,警告,“不许再踢人听见没?”
江嘉眠怕打架把眼镜弄坏所以刚刚摘了眼镜,他眼睛本来就近视,巷子里又光线不好,看不清跟踪他的人的长相,但对方力气很大,而且能这么快就控制住了他,说明也是有练过的。
刚才那一下是偷袭才踢中了他,如果真打起来,江嘉眠自认未必是他的对手。
“嗯,我不动手,你放开我。”江嘉眠从他语气中听出来此人并没有恶意,稍微打消了一些防备心。
“原来你十七岁的时候这么野。”对方没头没脑地说完这句,松开了桎梏江嘉眠的手。
江嘉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屏幕的亮光勉强看清了对方面部的轮廓,竟然是徐漾!
“拿你的诺基亚好好照照,”徐漾痞痞地笑着,单手撑在江嘉眠左侧的墙上,把脸往他手机上凑,“认识哥的这张帅脸吗?也不看清是谁就打人,打坏了你赔吗?”
江嘉眠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声不响跟在后面?”他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徐漾往他耳边吹了口气,“谁跟着你了?小同学,这条路难道只能你走吗?”
“别喊我‘小同学’,恶心。”江嘉眠眉头皱成一团,一脸嫌弃地转过头。
“嫌恶心?那我还偏要叫,小同学、小同学、小同学……”徐漾一连喊了七八个“小同学”,江嘉眠实在受不了,咬牙说,“行了,别喊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徐漾:“我都说了,没跟着你,我回家呢。”
江嘉眠:“回家?你家住哪儿?”
徐漾报了个小区名,是江嘉眠家隔壁小区,这么说起来,徐漾走这条路还真是回家。
那季鹏程是怎么回事?没理由放完狠话不见人的道理,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江嘉眠略微思索了一下,忍不住抬眸打量了一下徐漾的脸,如刀凿斧刻般棱角分明,唇角似乎青了一块,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
江嘉眠问:“你受伤了?”
徐漾邪邪勾起嘴角,语调张扬:“是啊,你那一脚可真狠,我可不是受伤了,你得赔我医药费。”
“能不能正经一点说话?”江嘉眠语气冷了下来,“你嘴上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你说这个啊?”徐漾右手拇指摩挲了一下嘴角,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回家路上遇到几条疯狗,顺手就给料理了。”
江嘉眠抿了下嘴唇,“是季鹏程对不对?”
徐漾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疯狗还有名字?”
徐漾没有上晚自习,难道徐漾会是在回家路上凑巧遇到了季鹏程那些人,然后季鹏程因为白天的事,把矛头对向了他?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江嘉眠不是没有想过徐漾和季鹏程起冲突是替他出头,可他们俩在今天以前没有任何交集,这种自作多情的猜测也太可笑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徐漾替他挡灾,江嘉眠看徐漾稍微顺眼了些,“你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有啊。”徐漾笑得很欠扁,俯下身子凑到江嘉眠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什么私密的事一样,“我刚不是说了吗,你那一脚差点让我断子绝孙,我下半辈子的性福不知道有没有受影响,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江嘉眠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反手把墙上贴的小广告撕了下来压在徐漾胸口,“联系上面的电话检查一下,如果真出了问题,再来找我,我负责。”
徐漾不明所以地接过那张纸,低头一看,几个显眼的大字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巷子里也看得分明——“老中医包治阳痿早泄”。
第4章
江嘉眠看见徐漾嘴角的笑容僵硬在那里,心里舒畅了点,推开徐漾拦在他前面的手,走出拐角,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徐漾:“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徐漾背靠在墙头,懒洋洋地抬起下巴摇了摇头,“你先走吧,这么凶,我可不敢和你一道儿,万一我又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你,你再给我来一脚怎么办?”
“随你便。”江嘉眠原本也只是出于礼貌问徐漾要不要同行,巴不得他别跟上来,客气完就抬脚欲走。
“等等。”徐漾叫住他。
江嘉眠没好气地说:“你又想怎么样?”
徐漾抬起右手,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部手机,“留个电话,不然我查出来有事怎么找你?”
江嘉眠冷笑一声,“行,你记好了,我电话是……”
“我报我号码,你打到我手机上。”徐漾在暗处挑眉斜睨着他,好像料定江嘉眠会报个假号码糊弄他一样。
老奸巨猾,江嘉眠腹诽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按出徐漾报的号码,听到徐漾的手机响了立即挂断电话,“这下满意了没?我能走了吗?”
徐漾笑眯眯地点头:“可以,一路小心啊,小同学。”
江嘉眠没等他说完,扭头就走。
徐漾过了一会儿才拍拍衣服上的灰,慢腾腾往外走,前面早没了江嘉眠的影子。
徐漾动了动大腿,刚刚被江嘉眠踢到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疼,可他心里却很高兴,高兴得刚刚差点忍不住把人按在墙上狠狠地亲,抱进怀里、揉进骨血里。
疼痛感是真实的,江嘉眠也是真实的,他这几天好像做梦一样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
—
第二天是周五,季鹏程和徐漾两个人都没来上学,也没听到班上有人传有关他俩的消息,好像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一样。
安稳上了一天课,下了晚自习,江嘉眠像往常一样回家,打开家门,屋里灯黑着没人在。
江嘉眠的爸妈是生意人,年轻的时候忙于赚钱把刚满周岁的江嘉眠送到乡下扔给爷爷奶奶带,一直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才接江嘉眠到身边。
江嘉眠早慧,个性又独立,回到父母身边后因为长时间的分隔两地,不愿意和他们太过亲近,江嘉眠爸妈一直觉得亏欠了孩子,但中国的父母一向不擅长表达感情,也只能在物质上更多的弥补。
江嘉眠习惯了父母晚归,猜想他们这时候应该不是在外面应酬就是在厂里加班,他把书包放回自己房间,先去洗澡,洗完澡从冰箱拿了瓶酸奶,打算回房做两道物理竞赛题再睡。
经过父母卧室的时候,江嘉眠突然想起来他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爸妈知道江嘉眠不是个喜欢乱花钱的孩子,平时在经济上管得很松,主卧的床头柜里常年放着一沓钱,江嘉眠如果缺钱了可以自己去拿。
江嘉眠打开主卧的门,开灯,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整洁,他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像往常一样放着一叠红票子,江嘉眠只抽了五张出来。
关抽屉的时候注意到里面还有个小药瓶,江嘉眠想到他妈宋仁美平时身体就不太好,下意识地就拿出来看了一眼,药瓶上贴着粉色的标签,上面写着药品名——叶酸片。
叶酸片是什么东西?江嘉眠仔细阅读了一下药品说明,上面说,是计划怀孕、妊娠期、哺乳期妇女预防用药。
江嘉眠极快地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脑子一懵,他爸妈房间里出现这种药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他们在备孕,还是说,他妈已经怀孕了?
那种童年时期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感觉在多年以后又向他涌了上来,遭受背叛的愤怒情绪塞满了整个胸腔,江嘉眠脑子里一阵阵发晕,颤抖着手将药瓶按照原样放回抽屉里,想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从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他转身脚步虚浮地打开门出去,刚从主卧露头就碰到他妈宋仁美从外面开门回来。
宋仁美看到儿子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愣了一下,“眠眠?”
江嘉眠克制着想问他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冲动,抬起眼看她,平静地说:“生活费不够了,我进来拿钱。”
宋仁美显然忘了自己床头柜里除了钱还放了什么,没有多心,走进来笑着说:“对不起啊眠眠,妈妈今天又回来晚了,实在是你爸厂里太忙了。”
“没事。”江嘉眠低着头走到客厅,在餐桌旁坐下来,“妈,我饿了,帮我煮碗面吧?”
“饿了?好,妈马上给你开火,想吃什么面?”江嘉眠难得会跟父母提要求,宋仁美乍一听脸上有些受宠若惊的欢喜,忙扔下包去厨房找食材。
江嘉眠心里酸涩,声音低低的:“就普通的水煮面。”
“水煮面有什么好吃的?这样吧,妈妈再给你煎个荷包蛋。”宋仁美边说边开火烧水,趁烧水的功夫另起了个油锅煎荷包蛋,水煮面做法简单,没几分钟宋仁美就把面端到了江嘉眠面前。
清澈的面汤里盛放着被煮的细白软烂的面条,上面放着一个煎得金黄的双面熟荷包蛋,撒了碧绿的葱花,滴了喷香的麻油,食材简单却也能勾得人食指大动。
江嘉眠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宋仁美在一旁关切地问:“咸淡如何?如果淡了再加点生抽。”
“不淡,妈,我想吃辣,帮我拿一下老干妈吧。”江嘉眠手里的筷子在面汤里搅了搅,宋仁美给他拿了辣椒酱过来,他打开盖子看也没看就直接往面里舀了一大勺。
宋仁美惊呼:“放这么多!太辣了吧!你平时也不吃辣的。”
“没事,我今天想吃。”江嘉眠合上辣椒酱的瓶盖,放到一边,然后夹了一大筷混着辣椒酱的面条往嘴里送,辣味一下子充斥进口腔,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江嘉眠的眼睛迅速红了起来,他干脆摘了眼镜,一下一下麻木地把面条吃进嘴里。
宋仁美总算发现今天的江嘉眠看上去有些不正常,但她这孩子内向,有什么心事从来都是放在心里不和父母交流,她忐忑地坐在江嘉眠对面,一直看着他把一碗面条吃完,才忍不住问他:“眠眠,妈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开心?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嘉眠吃完一碗放了足量辣椒酱的面条,眼睛被辣得发红,眼眶也憋不住湿润得好像有眼泪在里面打滚,他闷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吸了一下鼻涕,摇了摇头,闷声说:“没什么事,挺好的。”
“真的?”宋仁美有些不相信。
江嘉眠抬起头冲她勉强笑了一下,“真的,妈,谢谢你给我做的面,很好吃,我去睡觉了。”
“眠眠!”宋仁美站起来叫住江嘉眠,越发觉得江嘉眠身上有些不对劲,他越表现得正常,她就越感觉心慌,“妈妈知道你懂事,可你有什么事别全都憋在心里,和妈妈说说,妈妈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江嘉眠慢慢转过身,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宋仁美,轻轻笑了一下,“我真没什么事,别担心了妈。”
他说完就进了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整个人倒在床上,心里一阵阵钝痛,仿佛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心悸感,他仰面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
然而躺了没一会儿,胃就开始灼烧般地疼痛,江嘉眠刚刚自虐吃了太多辣椒酱,可他本来就有胃炎吃不了辣,这下胃疼发作起来,胃部好像痉挛了一样。
他蜷缩在床上,拿枕头死死按着胃部,咬牙忍受胃里的难受,手机偏偏在这时候无休无止地响了起来。
江嘉眠摸到手机没看是谁打过来的就放到了耳边:“喂?”
“终于知道接电话了?我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
江嘉眠刚刚胃疼得都快晕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短信,“你谁?”
“嗤,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嘉眠皱了下眉头,试探性地问:“徐漾?”
“正是你漾哥我。”徐漾的声音放在耳边很磁性很迷人,可偏偏嘴里说的没个正经,江嘉眠心情不好更不想搭理他,直截了当地问,“有事?没事挂了。”
“别啊,我听你声音不太对,是不是生病了?”
“呵,你还会通过电话看病?”江嘉眠受了打击又胃疼了一场,嗓子听上去哑的厉害,难怪徐漾能听出来问题。
但江嘉眠心里憋了一团火找不到人发泄,徐漾自己撞了上来,江嘉眠也不跟他客气,继续冷冷地说:“但是,我生什么病关你什么事。”
徐漾对他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电话那头的声音紧张起来:“真生病了?家里有药吗?你爸妈在不在家?没带你去看看?”
不提爸妈还好,一提到江嘉眠的心就酸疼了起来,他从床上坐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小兽一样冲电话低吼:“你他妈有病?狗拿耗子上瘾了是吧?”
徐漾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和爸妈吵架了?”
江嘉眠感觉自己的胃更疼了,爬起来去书桌的抽屉里找药,却发现药早被吃完了,烦躁地冲电话说:“你要闲得慌去找别人,别来烦我!”说完就想挂电话。
但徐漾猜到了他的企图,紧跟着喝止:“不许挂电话!听我说完!”
江嘉眠还真被他吼得犹豫了一下,给了徐漾把话说完的机会。
徐漾的声音不再轻浮,低沉中仿佛还带着能安抚人心的魔力:“我现在买药去你家小区门口找你,半个小时之后你出来,听见没?”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