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还叫你爸爸,你这样赌钱对得起?她吗!”
桌上的人都?静了,擦着赌出来的热汗看好戏。
“我怎么对不起?她!我都?把她给你养了,我想给她挣个嫁妆我有错吗!”
“那你就用我的钱来赌博?”
林亦气?得胃疼,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一向老实的刘树青会来赌博,不仅赌光了他?|妈一个月几十万的医药费,还把他?给他?的钱赌光了。
“什么你的钱,你给我了就是我的钱,我想干什么干什么。”
“小兔崽子别拦着我打麻将,快滚!”
刘树青蛮横地上前?一步撞开林亦,转眼间又?坐回了牌桌上,还从兜里拿出来了一支皱巴巴的烟,点上火吸着。
“来,打麻将打麻将。”
他?若无其?事地招呼着他?的牌友们,在自己面前?摆好麻将牌。
“我这次一定能和?把大的,打出个十三幺七小对,我这一晚上输的钱就全回来了。”
“老刘还真是敢想啊。”
“哟,那得什么样的手气?啊哈哈哈哈。”
“那面皮白?净的小孩是你什么人啊?”
刘树青叼着烟不屑道:“一个小辈,在北|京混两年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以为拿几张臭票子就能让人跪下来给他?舔鞋,不是个东西。”
“老刘这口气?有底气?的很啊,看来是运到了。”
刘树青吐掉烟蒂,看了眼手里的牌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林亦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刘树青一脸得意,他?左手边的男人圆润的像个笑面佛,右边是个挥着扇子的女子,正对着的老头嘴唇乌青,发?白?的眉毛间杀气?腾腾的。
“和?了!”
这声音并不是刘树青发?出来的,右边的女子挥着两条胳膊,上面的赘肉一抖一抖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了!我和?了!给钱给钱,都?把你们的钱给老娘拿出来!!”
“怎么可能......我.....”
刘树青瞪着眼睛去看女人摊在桌面上的牌,对子顺子,有炸他?们都?得出两倍。
“姐姐手气?好啊。”笑面佛拿出几沓钞票摔给女人。
嘴巴乌青的老头也不声不响地给了钱,就剩下赌了两万的刘树青。
“老刘,你硬拉着我们来这一把的,可得认账啊。”女人尖声怪气?地冲刘树青说。
“我.....我就这两万了,要不我先打个欠条?”
“哟,一天天欠条欠条的,都?打了十几万了,可不能让你再欠着我们了,出来玩也得讲究个规矩不是。”
“我家老头就在外面睡着呢,实在不行我可得喊他?来讲讲理。”
“老刘,你可得讲理啊。”
刘树青额头蹭蹭冒汗,这时才忽的想起?被他?推到角落的林亦,被他?骂不是东西的青年。
“我....我侄子在这呢,他?有钱,我让他?给我还。”
刘树青僵硬着步子跑到青年的身前?,说着阴阳话?把人拽到了麻将桌旁边。
“小亦....小叔欠了点钱.....你帮我还点吧。”
林亦深深地看了刘树青一眼,墨色的眸子里浸满了冷意。
“多少?。”林亦问那些?人。
“前?天欠了五万,上个月欠了六万,今天又?欠了两万。小孩,你可得给你叔叔还债啊。”胖女人抛着媚眼看了青年一眼。
“欠条呢?”
“等着,我去给你拿。”
女人从凳子上起?身,惦着脚去了不远处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两张白?纸跑了回来。
“这呢,都?有签名的啊。我们家这店可是讲规矩的。”
“只有一份吗?”
“对,就一份。”
青年突然伸手拿走了那两张沾满女人手汗的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嘴里,嚼都?没嚼直接咽了。
“你——你——!!!”
胖女人明显被他?这举动吓到了,“你这小兔崽子!敢吃老娘的欠条!!!”
女人气?得跳脚,伸开短粗的手指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打,但被林亦手疾眼快地抓住了手腕。
“不然你就报警,不然你现在找你老公来打断我的腿,要是两样都?做不到,我就拉着我小叔堂堂正正走出去了。”
林亦甩开女人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刚刚录了视频,你们打麻将赌钱要钱的样子都?在视频里。你不惹事,我就不把视频交到警察那里,你要是敢寻仇,咱们警局见。”
胖女人的脸皱成了橘子皮,气?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磨着后槽牙,发?出咯咯吱吱的怪响。
屋里的人除了他?们这一桌停了,剩下的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搓麻将。
“小兔崽子,赶紧滚!以后别出现在老娘的面前?!”
林亦向她晃了晃手机,拽着刘树青飞快地走出了门。
他?攥紧刘树青的领子,一刻不停地往远处走,一直走到离超市一条街远,他?这才放开了刘树青。
“几个月赌出去三十多万,你还真是不把钱当钱看。”林亦冷声道。
离了麻将桌的刘树青又?恢复了那张唯唯诺诺的脸,拉上破旧的灰羽绒服用鞋尖去踢路上的石头子。
林亦等了半天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先把刘树青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附属医院。”
·
医院里还是那副惨淡光景,李文雅身上的管子更多了,腹水仍然很严重。病房里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几茬,看来看去李文雅竟是坚持最久的那个。
林亦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刘树青推进病房,拉到李文雅的床前?。
刘树青当场就跪在了李文雅的床边,凌晨五点病人都?醒了等着抽血化验,他?这么一弄瞬间吸引了全病房人的目光。
“大姐....我...我对不起?你啊...”
“大姐,我就是想挣点钱,我没什么手艺,打麻将赚了一两万就控制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花你的治疗费的.....”
李文雅靠坐在床上,身后堆着一卷被子,由于脸部浮肿得厉害,所以别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绪,只能看到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李文雅哑着嗓子说:“孩子不在身边,你也是个可怜人,起?来吧。”
刘树青的哭声渐渐小了,李文雅扶着他?的手,像虚伪的圣母一样为他?排忧解难。
“输了点钱而已,林亦拿得出来。”她又?说。
林亦沉默地看着他?们,他?脱了外套走进卫生间里,扶着水池子边干呕不停。
那两团带着汗味的纸在他?胃里不断发?酵,简直恶心得要命,他?伸出两根手指探进嘴巴里,用指尖压着舌根动作熟练地给自己催吐,可他?呕出来的全都?是泛着酸味的胃液,那两团纸怎么也吐不出来。
直到呕得眼睛都?红了,他?也没能吐出来那两团纸。
林亦打开水龙头冲洗手指,又?含着凉水漱了漱口。在推开门看见双双哭泣的李文雅和?刘树青之后,他?扔下一句:“我去缴费。”
随后逃似的离开了病房。
补交上拖欠的几十万医药费,林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久久难以回神。
对他?来说,某些?人某些?地方就像是炸弹一样的存在,只要稍微接近,那些?炸弹就会一个接一个地爆炸,震得他?脑袋嗡嗡直疼。
“您是李文雅的家属对吗?”
一个带着蓝色无菌口罩的医生走了过来,推了推眼镜看着林亦。
“是的,出什么事了吗?”林亦说。
“没有什么事情,是您之前?提出的转诊有结果了,北京的a大附属医院给你们留了一个空位。”
“病人的情况确实很严重,三个月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我们医院现有的医疗水平很难再进行治疗,转去北|京的医院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林亦淡声道:“嗯,那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转院?”
“鉴于病人的情况当然是越快越好,早到北|京就能早点接受治疗,救护车我们可以提供,也会配备医生跟着。”
林亦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病房。
从高中李文雅生病的那一刻起?,医院单子就像雪花一样飞到了他?的手里,到现在为止病危通知书都?攒了厚厚的一沓。
转去北|京的医院,让母亲接受更好的治疗....没什么可犹豫的。
“从这里开到北|京要五个小时,现在是早晨五点,留出十个小时给你们准备器械和?人员,下午三点的时候出发?。您看这样可以吗?”
医生又?推了推眼镜,说:“完全可以,请您另结一下救护车和?人员费用吧,下午两点多我们会有医生来帮您母亲转院。”
“好,麻烦您了。”
·
从病房到医院大门要走几千步,从医院大门到救护车要走几十步。
林亦坐在救护车上,拿下围巾重新系了一次。他?把小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有些?贪婪地嗅着上面残留的味道——是沈清皓喜欢的柠檬味。
救护车迎着阳光开上了高速路,向北|京驶去。李文雅躺在简易病床上吸氧,刘树青唯唯诺诺地守在病床边,不时小声和?随行医生搭几句话?。
高速路的边上还残留着点点白?雪,不论午后阳光怎么晒,它们就是不化,顽强地很,救护车亮着红蓝光超过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穿过收费站和?一条条黑暗隧道,李文雅的喘气?声很沙哑,她边吸着氧,还不忘伸出手冲着林亦指指点点,嘴唇蠕动似是要说点什么。
“北|京”两字渐渐清晰起?来,救护车穿过最后一个收费站,呼啸着向A大附属医院驶去。
因?为是重症病患,恰好空出来的又?是单人间,所以李文雅这次住的是单人ICU。屋子很小,但环境不错,价格也翻了一倍。
林亦缴完费用,给刘树青开了个宾馆房间让他?去睡一晚,他?自己则留在病房里给李文雅陪床。
窗外天色沉了下来,李文雅刚注射过镇定剂,此?刻正处于熟睡中。
林亦盖着毛毯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手机熟练地按出一串手机号码,想拨又?不敢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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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
美国加州,洛杉矶。
纸醉金迷,杯酌换盏,繁华与金钱堆积在街道上,孟|浪的灵魂腾空出鞘,摔死在地上成了一个个巨型涂鸦。
远离办公区的山庄里,一辆辆挥舞着翅膀的劳斯莱斯从山脚开到山上,身着华服的显贵亚裔从车里下来,笑着向周围人展示自己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
沈清皓站在别墅二楼的窗边看着满屋子亚裔举杯庆祝感恩节,只觉得没意思。
他?今天穿了一身印着暗纹的定制西装,略长的头发?被造型师做成了微卷的样子,眉尾和?眼尾都?做了加深,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引得一众年轻男女频频侧目。
“小沈”
一位穿着缎面裙的贵妇走到他?身边,用戴着巨型鸽子蛋钻戒的手举起?香槟和?他?轻碰了一下。
“感恩节快乐。”
沈清皓扬起?一抹笑,“您也感恩节快乐。”
这位便是邀请他?来的白?夫人,早年移民?美国,家里做互联网生意,是数一数二的名流。
“令尊令堂可还好?”白?夫人喝完香槟,把杯子放在了酒保递来的托盘上。
“承蒙关?心,家父家母身体康健,感情融洽。”
白?夫人轻声笑了出来,“你倒是不嫌我说话?累赘,进屋来跟我下盘棋吧。”
沈清皓放下空了的香槟杯,随着白?夫人进了象棋厅。
象棋厅的温度比宴会厅低上几分,从地板到桌子都?泛着宝石般的光,高鼻深目的侍从为他?们摆好了国际象棋,白?夫人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太会国际象棋。”沈清皓笑着说。
“没事,随便玩玩,结束了咱们再签合同。”
“那好吧。”
沈清皓拿起?一枚水晶棋子,看似随便地摆了个后翼弃兵开局。
“美国有名气?的亚裔都?在这里了,你感觉怎么样?”
“自然是白?夫人最为出众。”
白?夫人描着厚重眼线的眼尾微微上扬,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不少?。
“念书至少?要七八年,以后打算留在美国吗?”
“再看吧。”
沈清皓应和?着白?夫人的节奏落子,棋子底部和?水晶棋盘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我的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和?我戴同款项链的那个就是她。”
“她在哈佛修教育,你可以和?她接触接触。”
沈清皓只是淡然地笑笑,“我下棋的时候不能想别的事情,不然容易输的太惨。”
白?夫人摘下手上的鸽子蛋,下棋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沈清皓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也认真了不少?,一时间室内全是叮叮的落子声。
沈清皓执黑,白?夫人执白?,年轻人弃了一子,用指尖按住自己的王。
白?子看似劲头正盛,但其?实外强中干,只差一步,沈清皓就能把她轻松拿下。
“和?棋?”沈清皓问白?夫人。
白?夫人推倒自己的棋,又?重新戴上了鸽子蛋,“签合同吧,青山把细节做得很好。”
侍从把合同纸放在沈清皓的面前?,他?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白?夫人也签完了。
“怎么样,现在可以想想和?我女儿的事情了吧。”
“和?您家联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国际市场就是我们家的天下,您们也能更好的进入亚洲市场,无疑是双赢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