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燃直起腰,手搭在小孩的头顶轻轻地揉了两下,无可奈何道:“臭小鬼。”
力度比刚刚庄想可轻了不少。
庄想:“略略略。”
项燃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在庄想准备拍开他的时候低眸,转而扣住他手腕带到跟前,压着他的脖子俯下身蹭蹭他的额头。
咫尺远近,庄想听到他轻声请求道:
“下次。能不能,只选我一个?”
第53章
项燃嗓音轻而有重量。
落在庄想耳中, 像有小锤子不轻不重地在心脏敲了一下,一时间都让他有那么点心尖发痒的感觉。
一起长大的过程中,庄想从来都最看不来项燃服软。
平时总爱念念叨叨、又温柔又强硬又爱管教人的项燃一对他服软, 庄想就闹不起来。
难搞啊。
他舌尖忍不住在虎牙尖锐的轮廓线顶了顶, 垂下眼睛避开对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他想先考虑一下为什么这位老妈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思绪还没开头, 周遭气息似乎陡然一寒。抵在额头的温热移开, 热烫到让人有些心慌的气氛随着项燃站直身子消弭掉。
庄想一愣,后脑勺被项燃温热的手掌轻而不容抗拒地抵住,温热的指尖轻轻抬起他的脸。
“看着我。”
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
庄想下意识抬眸,黑暗之中项燃皱着眉头注视他。
他睫羽低垂,那双蔚蓝的眼眸晦暗难测, 身后门口折射出来的光落入他眼底,呈现星光一样的微亮。
好看极了。
像是雪夜里的流星, 又像是溪流映出的月光。
项燃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刚刚庄想的逃避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不愉的事情。
他一字一顿道:“说‘好’。”
庄想眨眨眼,慢半拍地回神:“啊?”
项燃催促:“快一点。”
“行吧。好,好好好,好得很, ”庄想一叠声说了好几个, 然后歪了歪头,“怎么了?”
“你答应我了, ”项燃视线在他脸上逡巡, 眸光淡而定, 一本正经, “下次不要选别人。违背诺言的话, 我会生气。”
……嗯?
庄想眨眨眼反应过来, 不禁失笑。一时都懒得管他先示弱又强硬回来的无赖行径了,背靠上墙无奈道:“我当是什么?不用这样我也会答应的。”
项燃看着他:“是这样吗?”
“当然了。”庄想理所当然,笑眯眯道,“自信一点。你和其他人可不一样,你一直都是我的特例啊。”
……特例。
项燃指尖一缩,看着庄想。
心脏好像有点膨胀,挤压着胸腔形成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没办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我不确定。”
不确定庄想会选择他。
有些时候,他只想为自己更多地争取可能性。
庄想拍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老气横秋道:“小项,你长大了,要学会独立行走啊,不要老想着依靠弟弟。”
“可是。”项燃下意识启唇,却又在下一瞬间皱起眉毛。
庄想:“嗯?”
沉默一会儿,项燃小声说:“可是我想……”
正说着,刺耳的巨响从身后响起。
身后工作人员拖着大型机器走过,客气道:“麻烦让让,这个太大了,有点过不去。”
庄想:“啊,好的。”
项燃话音停顿,陡然回了神。他拉着庄想往里侧让了出来,安静地等待巨响离开。
庄想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有点发冷。
项燃的手大多数时候都是热热的,如果他掌心发冷,说明他正在紧张。这是和他耳朵变红一样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
可是……奇怪,有什么好紧张的吗?
排名公布的这个大场馆是个耗电的场所。工作人员在选手们走掉之后就关了场馆里的大灯,如今剩下几盏小的可怜巴拉地照着亮。
庄想一侧头就看到项燃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蒙昧的光线里影影绰绰,他既看不到他的神色,也看不到他的耳朵红没红。顿了顿,问道:“刚刚你想说什么?”
项燃垂眸看过来,黑暗映衬下,他眸子里像是有深蓝色的碎冰沉在眼底。
可庄想来不及看清,一片黑影罩在眼前,项燃的手掌在他眼前虚虚盖了一下。
庄想眨了下眼。
清爽的风,和随着风飘散而来的一点酒调,有一种闲散惬意的感觉。
项燃语气寻常,轻轻道:“没什么。去吧,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庄想奇怪:“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项燃笑了声:“嗯,也许你可以猜猜看。”
“噫,难道你说了见不得人的话?”
“猜对了。”项燃很诚实地应声,盖着他眼睛的手取下来,戳戳他的侧脸。庄想的世界恢复一点可视度,抬眸时眼前的项燃眼眸带着点笑意,“不过可没有奖励。”
庄想毫不客气:“要是什么保温瓶、养生宝典什么的奖励,那还不如没有。”
老妈子除了会贴心地送手链之外,也会送这种实用型的东西做礼物。
不过庄想理解不了就是了。在他看来送这些还不如送他一顿鸡叉骨。
项燃笑起来。
庄想和他瞎掰扯一会儿就摆摆手:“走了。”
项燃微微笑着点头,站在后面看他的背影。
直到庄想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收了下来。
黑暗隐匿他晦涩的神情。
不该说的。那不是庄想现在能听到的话。
如果打破屏障,连朋友、或者亲人这样的维系都破坏掉,今后要以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才能叫理所应当。
尽管如此,尽管明知如此。
在他发现庄想什么没有听到的时候,松了口气的同时仍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失落和郁闷笼罩他。
真奇怪啊。
不敢说,却想要他知道。
想要他知道,却不敢说。
*
庄想找去了造型间。
上次他染头发也是在这个地方,找起来说得上是轻车熟路。到地方之后他发现,造型间外面的走廊都被里面溢出来的喧闹声挤满——人似乎很多。
这也不奇怪。
二公结束了,不少选手都有换个新面貌告别舞台或者展示自己的想法。
庄想推门进去,里面果然人声鼎沸,为数不多的几个造型师几乎要忙昏了头,一边忙碌一边大肆抱怨这不涨工资不合理。
再一打量,这里面满满当当塞了三四十个人,不大的空间拥挤得像是早班车或者鱼罐头。可就算这么挤,庄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宋一沉。
倒不是他会发光。
……是他的头发会。
庄想:=_=?
为什么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庄想在门口发呆。而在一边沙发上排队无聊到抠手指的洛明原看到他,立马喊道:“哟,弟弟!”
庄想应声走过去,视线还恋恋不舍地在宋一沉的头顶打转。
洛明原见他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不由得大感惊悚:“你该不会……”
庄想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
他只是悲哀地发现他和唯一的知己也有代沟了qwq
“哦。”洛明原松了口气,“看来弟弟还不像小宋那样无可救药。”
庄想尴尬:“哈哈。”
一边等候的其他选手好奇道:“弟弟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庄想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纠结好一会儿,说:“很……很亮眼的颜色。”
有人哈哈大笑:“是吧,亮得我害怕。”
庄想失笑:“怕?怕什么?”
对方:“怕他成选手中最亮的一颗星。”
洛明原深以为然:“可能要剃光头才能压过小宋同学的风头吧!!太可怕了。”
庄想:“……”
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几个人闹闹腾腾地把整个造型间的噪音都给压了下去,宋一沉想注意不到都没办法。他好奇扭头,确认了一下人群中央的人是庄想,就开始兴奋地呼喊他的名字。
庄想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一边的好心选手帮他找了根板凳,庄想就在宋一沉的旁边坐下。
宋一沉问:“有没有觉得太亮了?”
庄想惊讶:“你竟然也觉得亮?”
他以为宋一沉就喜欢这个调调。
“……”宋一沉道,“虽然但是,我眼睛又没瞎。”
庄想憋着笑,道:“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亮,怎么会想到染这个?”
“只有这个颜色!”宋一沉幽怨道。
庄想问:“不调色吗?”
“我不会。我平时是给你们做造型的诶,又不是专业染头发的!”一边给他染头发的造型师姐姐还顺手拍了下宋一沉的肩膀,“还有你,瞎bb什么呢,不是你非要染绿的?我推荐你庄想同款你都不要。”
宋一沉委屈巴拉:“哼,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那我宁愿不要。”
庄想憋笑。
造型师姐姐:?
“给你机会重说。”
宋一沉就道:“好叭。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烟火。”
造型师笑出声。
庄想坐在一边无聊得很,转着椅子随手捞了本时尚杂志看。正津津有味着,忽然之间宋一沉拍他两下。
庄想:“嗯?”
宋一沉神情有点兴奋:“你听。”
听什么?
庄想的疑惑还来不及问,就已经得到了解答。
背后等候中的选手们正在议论。
……
“我也有听说!”
“哈哈,春游这词儿听着怎么跟小学生出去玩一样!!”
“诶诶,不对啊,你们听说的是春游吗?我听到是爬山拉练啊。”
“?!不会吧,春游我还能接受,拉练就有点吓人了——”
庄想歪着脑袋停了一会儿,由衷地发出疑问:“他们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在选管公布之前拿到消息的?”
难道是有内鬼?
沉思。
宋一沉:“盲猜徐子译说的。”
庄想:“?”何出此言。
“乌鸦嘴料事如神!”宋一沉振臂高呼。
庄想失笑。
好家伙,小徐风评被害。
但是宋一沉话音刚落,后面的选手们就齐刷刷地扭头震惊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宋一沉也傻了,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庄想,满脸的高深莫测:“看吧,基地玄学事件。”
庄想:“……”
第54章
庄想表示不信。
虽说徐子译的乌鸦嘴有时候确实有那么点灵性, 但是这都能料中未免也太过玄学了!
他好奇道:“真是徐子译说的?”
对面选手:“害,其实是巧合啦。”
庄想:“嗯?”
“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嘛,小徐说这得出去春游才合理!话还没说完, 选管以为他已经知道了, 贼诧异地说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露馅露得顺理成章。
宋一沉:“哈哈哈哈。”
庄想也笑出声:“我说呢。”
那边的选手还在讨论:“不过徐子译的第六感也确实是有点东西, 毕竟也不是谁看到天气好都能想到去春游的。”
这俩字听起来也太小孩了。完全不是被关在基地里苦练的他们能想象到的活动。
洛明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满脸深以为然:“是啊, 像我就只能想到睡觉。”
造型间里还是吵吵闹闹,庄想扭头从造型间的窗子往外看。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可是天气依旧很好。余晖在天际线悬着金光,云彩被衬出金黄发红的颜色, 一看就知道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这种天气出去玩肯定很解压。
——前提是节目组不又搞些什么他们觉得是趣味、实际上是骚操作的策划。
染头发是件很费时间的事情,庄想漫无目的地陪着宋一沉待了一会儿, 杂志翻来翻去都看腻了, 最后还是闲不住, 和宋一沉告别离开。
今年冬天天气变化尤其快,十天之前鹅毛大雪, 十天之后雪尽冰消,阳光和风都开始暖融融。
庄想对这样的悠闲感到久违, 闲逛了一会儿才回寝室。
寝室里苏渊正在桌子前面写着东西,而齐北圳又搬着板凳坐在阳台弹唱, 最后一点昏黄的余晖正穿过树叶的间隙披在他肩上。
这俩文艺青年。
庄想感慨。
苏渊听到开门的响声, 转头看了眼,用很温和的眉眼笑了笑:“回来了?”
庄想凑过去:“在写什么?”
苏渊摊开给他看:“日记。”
日记是节目组发布的日常任务。庄想猜测着应该是为了在出道夜的时候摘取一些比较有意义的片段, 给观众们来一波回忆杀之类的。
可是……
庄想奇怪道:“现在写这个干嘛?”
苏渊疑惑:“弟弟不知道吗?选管说明天早上下去拿手机的时候, 就要交日记。”
庄想:!!!
苏渊:“你写了多少?”
庄想:“……实不相瞒, 只写了最开始的三天。”
苏渊失笑:“那你快写,来得及。”
庄想:qwq
本来公演结束之后突如其来的悠闲让庄想还有点不知所措,之前被练习、采访、商务广告以及各种麻烦事塞满的大脑忽然之间轻松下来,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