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渊之后,项燃带庄想到地下车库取车。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进去,庄想却上前两步栽到他肩头。
项燃一愣,只觉得庄想这不轻不重的一下砸得他整个心脏都不受控地在左摇右晃。
他无奈一笑,扶稳他,轻轻摸摸他的头发,问:“累了吗?”
庄想额头蹭着他颈侧,闷在里面去慢悠悠地嗅那种已经早已经熟悉得不得了的味道。才两三秒的时间就开始有点昏昏欲睡,语调都有点模糊:“有点。”
项燃轻轻叹了一声,道:“是该好好休息。”
庄想闭着眼睛,轻声问:“你以前也会这么累吗?”
项燃并不是一出道就成名的类型,他年纪轻轻,走的却是稳扎稳打的路子。
项燃说:“不累。”
庄想笑了声。
项燃奇怪:“怎么?”
庄想:“一听就是假话啊老妈子。当我是憨憨吗,你撒谎也稍微认真点。”
项燃轻笑一声,不可置否道:“上车,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可以好好聊。”
庄想把自己塞到车里,眼一睁一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边都是项燃的味道,一睁眼,那张放大的脸就近在眼前。
庄想:?
他视线在项燃嘴唇上一扫,神情忽然怪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想点正经的。”项燃轻笑一声站直身,那种清淡的酒调缓慢远离,他温热的手指点着庄想额头推了推,嗓音低低的,“还不是某个小朋友看起来好累,他好心的哥哥正打算把他抱回家。”
庄想:“……抱?”
项燃:“嗯。”
庄想眼角一抽。
他觉得这根本无法想象,不由得非常麻溜地下了车。
然后得到项燃带着笑的一个摸摸头。
跟着项燃上到公寓之后,项燃按开了客厅的灯。适应黑暗的庄想有点不适地眯着眼睛,在这时候都不忘四处看看,道:“冰阔落呢?”
项燃道:“嘘,小点声。”
庄想:?
项燃有些无奈:“吵醒它,咱们两个今晚都别想睡了。”
庄想揉揉眼睛笑开:“半夜跑酷?”
项燃道:“嗯,越来越调皮。”
狸花猫本来就是个精力旺盛的种族,解放天性之后几乎没人拦得住它。
庄想夸了几句冰阔落像他,活力四射很生猛,果然儿子随爹。
项燃:“……”
你开心就好。
洗漱之后庄想已经困到神志不清了,见床就往下倒。
项燃帮他把卷起的睡衣边放下来:“衣服穿好,不要着凉。”
庄想在头发上乱揉一气,往床上翻了个身躲开他的手,睁眼觑项燃一眼,往里让了让。
项燃帮他把被子仔细掖好,垂眸细细端详小朋友好看的眉眼。
庄想困得眼皮打架,还是想起点什么,坚持咕哝:“今天和苏渊聊了一会儿。”
项燃问:“说了什么?”
庄想:“他真是个好温柔的人,和他说话,总觉得像是家人一样。”
“……”项燃指尖穿梭在他的发丝里,轻声,“我对你也很温柔,我们也像家人一样。”
庄想:“那不一样。”
项燃眉尖一蹙:“哪里不一样。”
庄想慢悠悠去拉住他的手。
项燃盯着他侧脸的视线就开始转移到手上。
庄想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这时候只虚虚拽住他,就让项燃忍不住想要用力回握。
庄想道:“唔。他建议我和你聊聊,我觉得也很有必要。”
项燃:“嗯?”
他安静等待。
庄想和他纯粹的蓝眼睛对视一会儿,半天说不出话。
项燃也不催,手指在他眼皮上轻轻抚过。
庄想长叹,郁闷的抱住项燃埋头在他的颈窝。完全的黑暗把视野蒙蔽住,他心情略微放松,轻声,“我一直在追你的脚步,可我一直都追不上。”
庄想是胜负欲强的性格,让他深受打击的从来不是输,而是他的这个对手从未意识到他身上的挑战诉求。
——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会让着他,等着他。
这就是差距。
庄想觉得这条鸿沟一般的堑,在心里就像是一条扭来扭去的毒蝎子,蛰得他心脏都又烫又痛,闷得发痒。
项燃一愣,沉默两秒,然后眨眨眼拍拍他的背,轻声问:“我身上有什么好的,值得让想想这么烦恼啊。”
庄想呢喃一般回答:“光是你,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项燃轻轻笑了一声:“不得了的夸奖。”
“反正我会证明给你看。”庄想半梦半醒地,还一本正经,“我是大人不是小孩,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有和你站在一起的资格。”
项燃顿了顿,攥着庄想的手紧了紧,轻笑,道:“嗯,我相信。”
“哄小孩似的。老妈子怎么这么烦……”
“很烦吗?”
“烦死了。”
“有多烦?”
“……”
烦到庄想都懒得搭理他了。
项燃隐隐笑了一声,手指在庄想脸上轻轻摩挲,听到庄想又开了口,说:“等我有能力站到你身边,那时候——”
那时候。
那时候怎样?
可是项燃安静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庄想的后话,一低头就看到庄想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睡着了?
项燃无奈失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帮他检查掖好被子,正要起身,背后一股力量把他拽住。
他回头,庄想正拉住他,一头乱发搭在额前,半睁的眼睛虚起来看着他,已经昏昏沉沉的脑子让他说不出话。
好像他只是下意识地想拉住项燃。
至于为什么?庄想也说不出所以然。
项燃垂下眸蹭蹭他脸颊,道:“我只是关灯。”
庄想放开他,咕哝:“影帝家里居然连个智能设备都没有。”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又过了两秒,床边一陷,项燃折返回来,有力的臂膀搂住他,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睡吧。”
在项燃的拥抱里,庄想舒适感和安全感倍增,忍不住蹭了蹭,挨近了一点。
他安然睡去。
项燃却有些睡不着。
比起醒着的时候活力无限、永远生动明亮得像是日不落之光的小屁孩,睡着的时候庄想总是多几分平时很少出现的冷淡。
项燃看得心痒,手指在他的眼睫毛上轻轻撩了撩。
庄想侧了侧脸,脸颊蹭在他的肩膀上,距离近到一凑近就能吻到。
项燃安静地借着黎明的微光,垂眸注视着他。
奇怪。
从小看到大的这张脸,为什么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他像受到未知蛊惑一般眸光波动,控制不住地凑近、再凑近一点。
呼吸交错。
喧嚣的心脏鼓励他悄然亲吻,反正庄想并不知道。
可直到距离近到可以为所欲为,项燃也只垂了垂眸,把庄想抱紧了些,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晚安,想想。”
祝我的小朋友做世上最好的梦。
第75章
第二天, 庄想是被冰阔落踩奶踩醒的。
他半梦半醒都有种想吐一口老血的冲动,睁眼一看,曾经趴在身上如一个小云团的猫咪, 现在在他胸口压着有如泰山压顶。
冰阔落:喵喵喵=w=
庄想:“咳咳咳。”
怎么会这样!
在窗边安静看书的项燃听见动静回头, 放下书走过来,提着猫咪后颈把它拎起来放在地上。
冰阔落:“嗷嗷嗷嘤嘤嘤!”
见猫咪又有往床上冲的趋势, 项燃熟稔地把它一戳一戳戳走。
庄想回神, 从床上坐起来捂着闷痛的胸口, 悲愤:“这是骨瘦如柴小狸花该有的重量吗!!”
项燃视线扫过来, 用气音发出一声笑:“它太能吃了。”
大概因为很小就开始流浪生涯,冰阔落对食物总是有一种非常忠诚的追求。
再加上基地里老有人爱投喂它,吃的太多, 可不就长胖了吗?哪怕是好动的狸花也避免不了。
庄想咕哝:“再吃可就是狸花猪了。”
他看着门口就算被赶走也依旧徘徊不走的小猫。
花臂大哥小狸花现在已经不能再叫小狸花了, 每一分钟的时间过去好像都在它身上变成肉肉, 日积月累越发有圆润的趋势。
庄想左看看右看看,问:“吃太多是不是对它身体不好?”
“医生说食量慢慢周期递减就可以了, 现在正在尝试。”项燃回答, “实在不行多运动也可以。”
庄想点点头, 项燃照顾冰阔落他当然是不担心的。见冰阔落屁颠颠离开,他揉揉眼睛还打算睡个回笼觉, 正想往后倒,被项燃一把拉住胳膊。
庄想:“干嘛!”
项燃掐了两把他的脸:“清醒一点小朋友,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庄想:“……”
草啊, 好烦。
虽然很不想起,可再这么睡下去一天就差不多报废了。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坐在床边, 不怎么清醒的脑子里还隐约惦记着自己要回去教小宋同学架子鼓的事情。
项燃:“微波炉里有菜,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庄想点点头, 视线扫到阳台上的倒扣的本子,这应该是项燃之前在看的东西。他问:“在看什么?”
项燃:“剧本。”
庄想眨眨眼,饶有兴致:“现在要准备接新戏了吗?”
项燃接戏一向非常随缘。
没当上影帝的时候就已经非常随缘,当上之后就更随缘了。然而就算他这么随缘,剧本也还是应接不暇。
项燃应了一声,随后看向他:“有兴趣?”
庄想眨眨眼,没应声。
项燃嘴角浅浅一勾,道:“下次如果有合适的剧本,我会给你试试看。”
庄想支着下巴沉吟一声,舌尖抵住小虎牙顶了顶:“但我一点儿也不会。”
“是吗?可想想的舞蹈也不是从出生开始就这么好啊。”项燃走回去拿起剧本,然后回来把剧本放到他手里,“总要多给自己几次尝试的机会,到以后才不会后悔。”
啧。
这番话听起来可真像家长教育迷茫小孩的。
庄想听完咕哝一声老妈子,随后却又笑了声:“竹马真是奇妙的关系,该不会相处久了就有什么奇妙的心电感应吧。”
“嗯?”
“老妈子总是很懂我诶。”
项燃闻言笑起来,揉揉他的头顶。
就像项燃所说,尝试。
是的,庄想总想把世界上自己没有尝试过的新鲜玩意儿试个遍。
舞蹈也好,架子鼓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激起他兴趣的事物,庄想总不会吝啬时间。
至于演戏——
庄想看向项燃。
今天天有些阴,他的脸部轮廓看起来微带模糊,唯独一双漂亮的蓝眸非常清晰,凝望他的时候是不变的专注和淡如春风的温柔。
庄想微微眯起眼,透过这双眼想到荧幕上用同一张脸饰演不同角色的项燃。
皇帝,将士,流民。
律师,医生,不良少年。
各种不同的人生,他都感受过,身临其境。庄想好奇很久了,那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新奇吗?好玩吗?
项燃:“我很期待。”
庄想回神,歪了歪头:?
“期待你来到我身边。”项燃伸手抚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睛很好看,温柔的蓝色像是冰川融化成广袤的海洋,“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吗?来吧,求之不得。”
难言的触动像是石头落进湖里,荡起阵阵涟漪。
庄想盯着他看一会儿,眨眨眼:“讲这种话,老妈子可真不嫌腻歪。”
项燃微微笑:“是你昨天先说的。”
庄想:“……”被他这句话直接勾起昨晚上的黑历史回忆。
他无语半晌,小声咕哝:“烦人的老妈子。”
项燃一点也不介意,甚至不紧不慢应一声:“嗯。”
那双漂亮得总让人觉得遥远虚幻的眼睛正低垂着看着他,眼睫之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庄想又:“……”
不一会儿,一瞬不瞬和他对视着的项燃忽然偏移视线,疑惑伸手揉揉他的耳朵:“红了。”
庄想:“……”
不,憋说了。
*
庄想被项燃送回基地的时候是四点半,推开寝室门回去的时候,发现苏渊还在床上躺着。
这可是稀罕事。
苏渊的作息非常规律。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熬夜的话,他通常都是十一点睡七点钟起。小假期里哪怕是其他人都睡到日上三竿,苏渊也会按时起来。
庄想眨眨眼,向齐北圳投去疑惑的目光。
齐北圳言简意赅:“生病。”
直接确认了庄想的想法。庄想凑到苏渊的床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好像有一点发烫。
他问齐北圳:“量过体温了吗?”
齐北圳还没回答,倒是苏渊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到是庄想,说:“没关系,我已经吃了药,躺会儿就好。”
这声音虚弱的。
庄想愁了,有点操心地帮他把被子提上来一点盖好:“实在不行晚上去挂个水。”
苏渊点点头。
庄想看他状态不好,也不继续打扰。把私服脱下来换上训练服之后就去了练习楼,左兜右转终于找到在隐晦角落和人斗地主的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