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容摇摇头:“没有。”
许劭耐着性子问:“有没有感觉食欲不振,或者记忆力下降什么的?”
季殊容安静地看着窗外,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有。”
那就是有。
许劭在心里自动翻译他的话,说:“医生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了,你最近在忙什么,连去一趟医院都没空?”
“过几天就去。”季殊容说。
卧室里拉着窗帘,昏暗一片。
江景睡得差不多了,趴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听见外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凑近门边,伸手握住门把缓缓压了一下。
门随即开了一道缝,客厅明亮的光线让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
许劭对牛弹琴半天,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想去喝杯水冷静冷静,结果刚一转身,就跟江景对上视线。
气氛过分诡异,季殊容也回头看了一眼。
江景顶着一头乱毛,身上还穿着季殊容大一码的居家睡衣,带着刚睡醒时惺忪和茫然,看着许劭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劭嘴角一抽,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江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季殊容。
季殊容迎着两道直勾勾的目光,神态自若地轻咳一声,对许劭说:“如你所见,就是你想的那样。”
许劭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两人中间扫视一圈,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所以……你俩现在是同居了?”
“嗯。”季殊容承认得相当坦然。
许劭脑中简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轰隆隆炸得他好久都缓不过神。
他早就看出季殊容对江景有不一样的情愫,也知道按季殊容的性格应该会忍着不说。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不仅在一起了,还他妈背着所有人同居了??
而且江景是从季殊容房间出来的,还穿着季殊容的衣服。
许劭扶额闭了闭眼,觉得这冲击有点大。
他审犯人似的问了半天,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带着一脑门感叹号走了。
不到半个小时,季殊容的手机被陆宴跟杨潇轮番轰炸,对他隐瞒恋情这件事给予了深切的谴责。
尤其是陆宴,唉声叹气地问他哪点比不上毛都没长齐的江景,被江景耳尖地听见,直接回了他一句:“我比你年轻。”
年纪是硬伤,陆宴噎了好久,还想再反驳几句,手机突然被秦晔夺走,摁了挂断。
江景敏锐地听到动静,若有所思道:“他不会真把秦警官给拿下了吧?”
初冬的阳光还算暖和,窗外冷风呼啸,屋里却有种春天的感觉。光线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犯困。
江景一条腿搭在季殊容大腿上,时不时晃悠一下,啃着薯片漫不经心地看电视。
突然肩膀一沉,江景往嘴里递薯片的手顿住,偏头问道:“困了?”
季殊容闭着眼,眉心微皱,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嗯。”
他好像真的困极了,靠在江景肩头没再说话,均匀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扫过江景的脖颈,带来丝丝缕缕的痒。
江景关了电视的声音,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连薯片都不吃了。
他知道睡眠对季殊容来说有多珍贵,所以胳膊麻了也忍着没动。手机还在卧室充电,电视又没什么意思,江景百无聊赖地看着虚空发呆,在一片静谧中感受着季殊容平稳的呼吸。
他索性将注意力全放在季殊容的呼吸上,忽然觉得无事可做也不是那么无聊。
江景鼻子有些痒,刚抬手一摸,接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朝眼尾扫去,视线中季殊容微微动了一下,醒了。
江景看了眼墙上挂的表,才睡了一个小时,他有些自责,低声道:“再睡一会吧。”
“不用了。”季殊容的声音低低哑哑,带着一丝慵懒。
江景耳朵有些痒,喉结滚动一下说:“刚才睡得还好吗?”
季殊容直起身子,闭眼缓了缓,轻声道:“嗯。”
其实并不好,他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缠身,比不睡更难受。
他不说,江景自然看不出来。
电影还剩一半,江景一边揉着酸麻的胳膊,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前半部分演得有些刻意,后面自然一些,偶尔还能逗得江景扑哧一笑。
季殊容睡醒后一直很安静,眸光低垂着,像是在发呆。
江景瞥他几眼,头伸到他大腿上跟他四目相对,眨眨眼道:“想什么呢?”
季殊容平静的眸子微微一动,牵了牵嘴角:“想今晚吃什么。”
这个姿势挺舒服,江景干脆躺在他腿上,手指拨弄着他胸前的扣子说:“我想吃青椒炒肉,辣一点。”
“好。”季殊容摩挲着他的头发,说:“还有别的吗?”
“想喝瘦肉粥。”
“好。”
江景想了想,又说:“不想吃米饭了,吃馒头行吗?”
季殊容低头吻了下他的眉心:“行,都依你。”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几乎全是江景爱吃的菜,他乐颠颠地啃着馒头,刚想给季殊容夹一块肉,却见他放下筷子。
江景愣了一下:“你吃完了?”
“嗯。”季殊容擦擦嘴,姿势慵懒地靠着椅背。
他面前的馒头吃了四分之一不到,菜只吃了几口,连粥都没怎么喝,这就吃完了??
江景皱起眉:“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季殊容抬起头,撑着下巴笑笑:“没有啊,吃不下去而已。”
江景虽然生活常识等于零,但也没这么好糊弄,啃着筷子严肃道:“食欲不振应该是胃不好,得去医院查查。”
季殊容没理他,闭上眼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春乏冬困,这点在季殊容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他不止是困,反应还有点迟钝,江景喊了他两遍,才见他缓缓抬头,神色有些茫然:“什么?”
江景刚刷完碗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水,没好气道:“我说你要不要去洗澡?”
“哦。”
季殊容径直走向浴室,步子不紧不慢,刚进去又推门出来,江景正巧经过,看着他光裸的上身,咽了口唾沫:“……干嘛?”
“浴巾还在阳台。”季殊容说。
江景去阳台给他拿来浴巾,今天阳光好,浴巾晒得还算干燥。
他一边递给季殊容一边说:“热水应该会很烫,你小心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殊容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江景坐在床边仔细想了想,恍然发现季殊容的不对劲从几天前就已经有苗头了。
做饭时忘记放盐、洗碗会不小心打碎、经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也许还算正常,但季殊容一向稳重,正常状态下干不出这些事。
江景的视线落在床头柜的那个小瓶子上,里面的药片只剩下几粒,过不了几天就会吃完。
他紧锁眉头想了一阵,觉得应该是这安眠药在作祟。
药都会有副作用,安眠药应该也不例外吧?
他还没想明白,季殊容洗完澡出来了。
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结实好看的肌肉在灯光下泛着水光,江景移不开眼,流氓似的直勾勾地盯着。
季殊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江景一阵心痒,开口道:“我帮你吹头发吧?”
说完也没管季殊容答没答应,径直跑去客厅翻出吹风机,拿到卧室插上电,嘈杂的嗡嗡声瞬间响起。
季殊容仍在床边站着,江景示意他坐下:“你站着我够不着。”
季殊容的眸子在灯光下一片清亮,细看之下眼底却毫无情绪。
江景这还是第一次给他吹头发,跃跃欲试地跪在床上,手指碰上季殊容沾着水珠的肩膀,接着猛然顿住。
他出来前江景怕他冷,还打开了空调,现在屋里温度高得堪比盛夏,就这么一会功夫江景额头就出了汗。
可季殊容身上却一片冰凉。
江景又摸了摸他的后背,触手可及之处皆是刺骨的凉意,碰一下指尖都会瑟缩。
他关上吹风机,难以置信地问:“你用凉水洗的澡?”
季殊容垂着头,良久后转过来说:“没有。”
江景根本不信他的话,赤着脚跳下床,快步走到浴室门前,推开门的瞬间便被里面的冷气扑了一脸。
浴室空气流通不畅,潮热的水雾会弥漫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江景在季殊容后面洗澡都能感受到他留下来的沐浴露的香气。
但现在昏暗的浴室一片阴冷,连熟悉的香气都消失不见。
江景愣在原地,心里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难以忍受的酸涩和心疼涌了上来。
季殊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声音低哑:“我用了热水,最后有点热才用凉水冲了冲。”
江景抿紧唇,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回卧室,扯过一张毯子裹住他,闷声道:“以后别这样,会生病的。”
季殊容的目光垂下来,落在他微皱的眉心上,麻木死寂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我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恍惚地想。
季殊容抬起手,轻轻把江景涌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想加快节奏,字数多了一点,之后应该不会了~>_<~
第50章 生病
当晚江景翻出两张被子,全盖在季殊容身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生怕他感冒。
本以为捂着睡一觉就好,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季殊容身上一片滚烫。
江景本来还有点睡意,现在完全惊醒了。
季殊容闭着眼,眉心紧拧,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他一向觉浅,江景一动就醒了过来,勉强撑开眼皮说:“怎么醒这么早?”
“我再不醒你就成高烧了。”江景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一声不吭地翻身下床。
季殊容嘴唇干裂,声音微不可闻:“你去哪?”
“去给你找药。”
江景赤着脚跑去客厅,先烧开一壶热水,端着水杯喂季殊容喝了两口。
“别担心,我没事。”
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逞能。
江景果断地把他摁回去,抿着嘴角说:“老实躺着,别乱动。”
季殊容没有反抗的力气,被江景用被子层层裹住,头发凌乱地躺在床上。
身上像是被涂了一层蜡油,又烫又难受,连动下手指都很吃力。他大概真有点烧糊涂了,脑中一片混沌,连自己为什么生病都忘了。
季殊容的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垂落,视线中是没有丝毫光亮的天花板。
耳边一片轰鸣,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心生烦躁又无可奈何。良久之后他轻轻眨了下眼,昨晚的记忆翻涌上来。
他这几天一直沉溺在杂乱无序的思绪中,就算刻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也会争先恐后出现在面前。所以为了短暂地逃避,他洗了个冷水澡。
冰冷的水淋到身上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硬生生拽出来。肌肉和大脑都会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所有的注意力被迫转移到感官上,每一个毛孔都是刺骨的凉意,根本无暇去想别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溺毙在冷水里。
季殊容闭上眼,眼前逐渐浮现出自己躺在深海里的样子,五官被海水淹没,身子缓缓下坠。
视线所及是无边无际的黑,似有藤蔓缠住脚腕,拖着他直入深渊。
就在他即将沉入海底的时候,突然间白光乍现,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梦境拽回现实。
心脏重重地落回胸腔,睁开眼的那一刻,季殊容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怎么还下雨了?”江景把窗帘挂好,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摇摇头。
他转过头,对上季殊容的视线。
“家里没有退烧药跟温度计,我出去一趟。”
季殊容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再睡会吧。”江景说。
季殊容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江景只当他生病了没力气说话,走过去掖了掖被角,又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依然滚烫。
江景没再耽搁,把衣领拉到下巴,伞都没拿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雨洗刷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阴冷的风席卷而过,银针一样刺透衣服,冷意无孔不入。
江景气喘吁吁地冲进药店,买了一袋子药。医生原本还想叮嘱一句“烧得严重要及时去医院”,一抬头却见少年不见了踪影。
江景逆着风跑回去,进了家门才敢稍稍松口气。衣服湿了一半,乱糟糟的头发还在滴水,他脱下衣服随便擦了擦,拿着药进了卧室。
季殊容已经坐了起来,偏头看着风雨交加的窗外。
江景两步走过去,把水杯递到他面前:“先吃药吧。”
季殊容的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眉心动了动,哑声道:“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江景身上还带着潮湿的雨气,冰凉的指尖被水杯暖得热乎一点。他把杯子塞进季殊容手里,盯着他说:“把药吃了我就去换衣服。”
季殊容老老实实吃了药,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景装作看不见,把水杯放在一边,给他量了量体温。
38.5°,还不是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