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的时候就退烧了,现在额头微凉,贴近的时候带着一丝舒服的温度。
“这里是医院,你要是发疯也别在这里疯。”沈珩挣扎了几下没松开,已经开始恼怒了:“江知禺,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是,没有你我真的会疯,真的会疯,沈珩。”江知禺从他颈侧抬起头,用一种认真的,痴迷的,执拗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
漆黑的眼瞳深情温柔,但其中蕴含的近乎病态的疯狂和固执却让沈珩感到心惊,江知禺紧紧环着他的腰:“我爱你,沈珩,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你不要走,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的。”
沈珩和他对视了半晌,腰上的力气也分毫未松,勒得他生疼。
他完全相信江知禺可以说到做到,但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江知禺所做的这一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分手这么久了,江知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让他这样死缠烂打不愿放手的理由。
“你松手吧,我真的要回家,我妈还在家里。”沈珩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江知禺认真道,仿佛沈珩这边点头,那边他就能立马办出院手续。
“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在楼层冷清,晚上灯开的也不多,沈珩还残余着一点和他好声说话的耐心:“江知禺,从我们在一起开始,一直到现在,你知道你到底欠了我多少吗。”
沈珩打断了江知禺想开口的动作:“不用着急说话,我告诉你,你是永远还不清的,我也不需要你还,伤好了以后你就回京城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江知禺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从容面对沈珩失望透顶的厌恶目光,但他依旧执着的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补偿你,会把你捧在心尖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手上公司的股份也可以分你,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珩,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唯独…不能说不要我。”
“放手。”沈珩语气仍旧漠然。
“你答应我现在不走,我就放手。”江知禺紧紧搂着他。
“我不喜欢你了,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沈珩声音轻轻的,他不想再多浪费口舌了,身体被勒的喘不过气,而心理上的疲惫已经快把他整个人压垮了。
“我也不知道,沈珩,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江知禺的语调中满是令人心碎的痛苦,他颤着声音:“但我真的离不开你,沈珩,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我对你做过的混蛋事,想到你恨我,我都想杀了我自己。”
对于曾经的他而言,沈珩也许就是他有兴趣时随手把玩的一支漂亮的花,心情好了就拿在手里欣赏一阵,不想要的时候就把它扔在花瓶,让它自生自灭。
可是这朵花已经不知不觉间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了根,深到和心脏的脉络血肉紧密联系,他已经知道碰一下有多痛了,现在要他□□,是要了他的命。
他用四年的时间把沈珩伤害的体无完肤,却不曾想那每一条划在沈珩心口上的刀子,其实都是在成百倍的划在了他自己身上。
只是当时他不知道,直到沈珩离开他,那些伤口,那些疤痕,才汹涌而剧烈的迸发出来,将他折磨成自己都不敢认识的模样。
他活该,所以他愿意用四年,乃至四十年,来弥补沈珩所受到的一切伤害。
周遭静谧无声,昏暗的灯光裹挟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光线交错间,像是有看不见的暗流在他们之间隐秘涌动。
“回病房去吧,我累了。”沈珩和他对视半晌,终于开了口。
“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江知禺迟疑的看着他。
“嗯。”沈珩闭了闭眼,轻声答应。
江知禺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点笑容,他松开钳制住沈珩的胳膊,伸手去拉他。
刚刚他情急之下直接拔了手上的输液针,手背上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蜿蜒在手背上的暗红色血痕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换了干净的那只手去牵沈珩,被沈珩轻轻侧身躲开了,江知禺眼神中闪过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开门。
江知禺身上的病号服是白底蓝纹的,所以沈珩在看见他的后背上有一些古怪的红点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皱皱眉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几块红点正有扩大的趋势,明显是后背伤口又出血,还洇了出来,但江知禺似乎没什么感觉,还在前面帮他开门,随后就站在一边,视线转向沈珩,是想让他先进去的意思。
沈珩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进去江知禺很可能又要折腾他,所以也没说什么,先进了房间,走到床头按了护士铃。
“怎么了?”江知禺问他。
“你后背流血了。”沈珩淡淡道:“你自己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江知禺微愣,旋即才摇了摇头:“不疼,你在它就不疼。”
其实怎么可能不疼,他刚刚跳下床的时候后背一瞬间皮开肉绽的痛感让他整个人的身体都麻了一下,旋即就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缓慢渗出。但他那时候哪有心情还管自己是不是又把伤口震裂了,只要能把沈珩留下来,让他再挨几顿鞭子他也心甘情愿。
沈珩懒得理他,按了铃以后没多久护士就来了,在看见江知禺背后的那些血迹瞬间便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嘱咐他不要再有大动作了,否则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
等到重新换药缠好绷带,江知禺又重新换了套干净衣服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深夜了。
江知禺住的这间是单人病房,除了病床外还有一张陪床,江知禺在输液的时候,沈珩就坐在陪床上看手机。
在这个期间,前方一直有一道目不转睛的火热视线一直盯在他脸上,沈珩自然知道这是江知禺一直在看自己,他嫌这视线扰人,索性转身避过。
因为是过年,他今天收到了不少祝福的短信,有的是律所的小伙伴发来的,还有一些是他大学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他一条一条的回复过去,脸上不自觉的就露了点笑容。
“沈珩。”江知禺轻声叫他。
沈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后背好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是不是又流血了?”江知禺认真道。
沈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江知禺眼神真诚,面色无异,他也就下床,走到江知禺床边看了一眼。
江知禺本来是侧躺的姿势,见沈珩过来,很开心,自觉的就开始脱衣服,他刚解完上面的两颗扣子,还想往下的时候,就被沈珩出声制止了:“你干什么?”
虽然这里是单人病房,暖气也很足,但是他并不觉得是看个伤口都要脱衣服的程度。
“脱衣服。”江知禺回答的理直气壮。
“不需要。”沈珩走到江知禺身后,单腿跪在床边,弯下腰撩起了病号服的衣摆,雪白的绷带交错缠在肌肉线条利落漂亮的后背上,并没有出血迹象,他简短出声:“没破。”
刚才护士换药的时候他也在旁边,江知禺的伤口他一直都是隔着衣服看到的,刚刚真正直面到那些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他才知道江知禺伤的有多重。
“真的很痛。”江知禺别过脸,眨也不眨的和沈珩对视。
“那我喊医生过来。”
“不用,”江知禺拉住他的手,沈珩早就猜到了他在卖惨,也没说话,就这么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江知禺被他凉凉的眼神这么看了半天,心里也有点发毛,他现在很多时候都看不明白沈珩,可以说自始自终他就没有了解过。
所以他站在只能厚着脸皮黏着沈珩,也真让他得逞了两次,他觉得这方法还挺可行。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江知禺冲他示意自己身边的空位,有点羞涩的眨眨眼:“床给你暖好了。”
沈珩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甩开江知禺的手,“我留在这里只是怕你又去打扰我的家人,别得寸进尺。”
他也确实累乏的厉害,回到陪床旁边坐下的时候没一会就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沈珩有点洁癖,虽然医院的床单被套每天都换,他也只把最外面的外套给脱了,躺在了床上。
他缩起身子背对着江知禺,心情沉重的看着面前两片布艺窗帘在眼前轻轻晃动,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声浅浅的。
因为累着了,所以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窗帘还紧闭着,睁眼的时候入目是大片透着光的深蓝色调。
他微微动了下身体,就感受到了后颈处传来的温热呼吸,以及胸口被手臂环住的熟悉触感。
见他动了,江知禺从后面亲了亲他的耳垂:“你醒了,早安。”
沈珩对于他这种行为只是稍微有点惊讶,已经算得上见怪不怪了。
他很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下。
这床是单人的,一个人睡正好,昨天晚上不知道江知禺是怎么硬挤上来的,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只要沈珩轻轻推一下,他就能立刻后背着地摔在地上。
他没说什么,下床去洗漱了。
*
江知禺在医院住了两周,他出院的时候,沈珩已经开始收拾回京城的行李了。
本来以为可以度过个安稳的假期,没想到却在医院过完了整个年。
江知禺出院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都是些皮肉伤,只要不再继续反复撕裂,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沈珩在家里往行李箱中放衣服,苏月华带着狗在厨房和他的卧室中进进出出。
“小珩啊,要不要带点干货去吃?”
“醉蟹要吗?你工作那里应该没有吧。”
“水果带着好吧,在飞机上饿了也能吃一点,橘子苹果,葡萄我也帮你洗一点好吗?”
“不用了妈,飞机上会放餐的,饿不到我。”沈珩看着她笑了笑:“而且我后天才走,这些你都留在家里吃吧,我就不带了。”
苏月华叹了口气,也没再动作,只是靠在房间门口,看着沈珩的背影轻轻叹气:“今年过年,妈妈都没怎么看到你。”
沈珩脸上的表情僵了两秒,随后冲她一笑:“等我在那边稳定下来了,我就把你接过去。”
“真的吗?”苏月华睁大了眼睛。
沈珩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小狗在客厅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随后就是一阵惨烈的奶狗哀嚎声。
苏月华急急忙忙的出去看,发现是它的脑袋撞到了花盆上,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它抱起来念叨,她正揉着小狗的脑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她抱着狗走过去开门。
一拉开门,就看到已经恢复了意气风发,打扮清爽干净的江知禺正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高大又帅气,手中拎了数不清的礼盒纸袋,和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颓靡状态判若两人。
第38章
“阿姨好,又见面了。”江知禺露了个礼貌而优雅的笑容。
苏月华没想到来人是他,抱着狗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冲他点点头:“是小江吧,你好。”
“先进屋吧。”门口的冷风蹿进来一丝凉意,苏月华侧身留了个进门的空间:“我帮你拿拖鞋。”
“谢谢阿姨。”江知禺冲她微微一笑,踏进了门。
“之前生病,给阿姨您还有沈珩造成了不少麻烦,所以现在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道个歉,这段时间辛苦了。”江知禺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来的时候显得数量更庞大了,全部放下来后堆满了一整个单人沙发。
“不客气,一路上过来冷吗,最近化雪天,我去帮你倒杯热水。”苏月华把小狗放下,转身要去厨房,被江知禺叫住了:“不用了阿姨,不麻烦了。”
“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顺便去把小珩也叫出来。”苏月华冲他笑了笑,继续往厨房的方向走。
沈珩对他和江知禺之间的感情和过往一直闭口不言,但又任劳任怨的看护了他这么久,所以苏月华早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和好了不少,所以在打量和交谈之间也没把江知禺当做什么外人。
她去厨房泡了几杯茶,还是沈珩之前给她带回来的白桃乌龙,有清香的桃味,像她这种不爱喝茶的偶尔也会喝一点。
“小珩?”泡茶的功夫,她去沈珩的卧室敲了敲门。
沈珩已经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坐在床上看手机。
刚才他刷朋友圈的时候,无意间刷到了一条朋友分享的“江氏集团大公子婚宴在荷兰举行”的公众文章。
封面是江之辞和一个女生中规中矩挽手的婚纱照,因为他见过江之辞,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点进去看了一眼,大概就是说婚礼如何如何豪华,请的都是商政界如何如何有名的人物。
看了眼发布日期是昨天,沈珩一边把那篇文章往下滑一边回想,昨天他帮江知禺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他似乎一直都有点心神不宁,总皱着眉头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那时候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多问,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他哥哥结婚,他没去成才导致的反常。
之前江知禺给自己打电话的那次,似乎是说过他哥哥快结婚了,地点在风景很美的地方,还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