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李文深倒回去给他刷了个门禁,然后闭上眼睛默念了一遍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便溜之大吉一般往食堂方向去了。
凌煜显然也没料到靳沅的出现。
当他看到靳沅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手提餐盒的时候,他略显头疼地扶着额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不需要用问对方来做什么,这手上提着的东西他还能不理解吗?
“我没事。”凌煜先开口说道。
靳沅并没有因此被击退,他迈着漫不经心的脚步走到凌煜的办公桌前,把餐盒放下,讨好地说道:“我知道你没什么事了,但我心里过意不去,你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吃什么刺激性的食物,我就准备了点清粥寡水暖暖胃,赏个脸呗?”
凌煜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大概太久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他的饮食或者身体状况了,刚回国不久在国内他没什么朋友,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他两边都不亲近,而员工更多是畏惧严肃的他或者阿谀奉承的多,几乎没有如此直接的关心过,以至于冰冷的心房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一束光照进,落在心底那一片柔软上。
靳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想方设法拒绝他,直接就餐盒推到他面前像一位老前辈讲道理一样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听我一句劝,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
他还在绞尽脑汁回忆着更多以前父母经常在电话里对着国外留学的他的念叨,以至于没有听清凌煜说话。
“你说什么?”
凌煜低头看着餐盒,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冬日的暖光落在了桌面上,形成一条斜线,刚好被餐盒截断了一半,凌煜沉默片刻,抬眼看着靳沅说道:“我说,谢谢你。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会吃的。”
靳沅呆滞了好一会儿。
等他晃过神来,凌煜已经没有在看着他了,而那句低沉又平缓的答谢却将他定住似的,屡屡习惯碰壁的他被对方这次接纳好意整得有些出乎意料。怕对方觉得他杵在这会不好意思开动,便说道:“那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嗯。”
……
冬天里的运动会对靳沅来说就是一场折磨。
连着三天给凌煜送餐,对着前台小美女还能面不改色地说他是他们凌总的外卖专送员。小美女一眼就认出他不久前来过他们公司拜访,两人甚至相谈甚欢。
李文深则对此避之而不及,他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个妖孽每天都来给凌总送饭,送的光明正大,而凌总也没有拒绝过,两人办公室门一关,他一听那个关门声心脏就跟着“砰”地剧烈跳动一下。
可是他不能去问,也不敢去问。
只能徒增焦虑,让疑惑还没生根发芽就烂在肚子里了。
靳沅换上了一身运动装,穿上了运动鞋,让平时见惯他各种花花绿绿衣服的同事们有了不同的视觉。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藏着的那股妖气。
团建运动会的选址是郊区一所大型户外运动的场所。
这里有著名的高尔夫球场,是高端商务人士喜欢出入的地方。
而高尔夫球场旁边也建有体育馆和户外运动馆,十分适合团建或小型运动会。
季纾怡就站在他的身边,跟他说今天的安排。
“你刚才说啥?”靳沅低头看着手机,刚好又在宽广的户外草地上,周围还有同事们三三两两在交谈,他没有听清身旁季纾怡说话。
季纾怡加大了音量:“我说,等下我们组跟发行部那组比赛拔河。”
“发行部。”靳沅嘴里念了念这个部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他一惊说道:“没搞错吗?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一组要对那群中年发福大力出奇迹的发行部?”
“靳主编,你才手无缚鸡之力。”季纾怡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神色紧张地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偷听才说道:“你小声点说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你嘲笑他们中年发福,指不定就真的大力出奇迹呢。”
靳沅摆摆手,无所谓回应道:“就算没被他们听到,凭他们部长邹诵鸣之前对我的敌意,估计没少在他同组的人面前说过我,仇恨值不容小觑。”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次,邹诵鸣要来参加。”季纾怡突然脑海里浮现了一群人阴森森地笑着看着他们,一阵恶寒,忍不住小心跟主编吐槽:“这人怎么没被开除呢?而且居然脸皮厚到还不辞职?”
靳沅也听说了邹诵鸣没被开除,原因是因为对方在公司的表现并没有违反公司条例,其他在不属于工作时间发生的事情是个人私事,公司不得以干涉。而秦苳在工作期间,在办公室里出手打同事造成恶劣的影响,被辞退了。而燕茹则是自己迫于舆论下主动请辞的。
虽然靳沅觉得这个结果实在不怎么样,整件事受伤的最终对象都是女性,而明明以一己之力在这件事兴风作浪的邹诵鸣却被保释了。但是想起燕茹曾跟自己说的,不想闹大事情,他也就没有去评头论足说什么了。
季纾怡踌躇了好一会,提议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先举旗投降?”
靳沅心道:早该如此。而说出来的话则是相当正能量:“体育精神,重在参与。”随后拍了拍季纾怡的肩膀,委以重任般嘱咐道:“靠你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文深:我什么都没看到(飘~~)
☆、第34章
说是重在参与,靳沅绝对是信守诺言的人。
于是,编辑部他们这一组人开局没几分钟就正式输给了发行部门了。
靳沅丝毫没有觉得输了丢脸,同事们也很快就被紧张刺激一轮接一轮,还有其他项目的比赛给吸引和乐在其中了,谁输谁赢这件事几乎一下子就被大家抛在脑后了。
万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去趟更衣室还能遇到邹诵鸣。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整个更衣间就只有他人二人。
靳沅视若无人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而这时邹诵鸣走了过来。
“真巧。”邹诵鸣话中带刺:“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我们鼎鼎有名的靳主编。这是输了比赛要提前走人了?”
靳沅背对着他,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邹诵鸣起码大他好几岁,怎么思想和行为幼稚成这个样子?
“邹哥。”靳沅还是叫习惯了这个尊称,转过身来,此时却不像平日见人三分笑那般温和,反而有些冷冷道:“有事吗?”
“有。”邹诵鸣双手环着,下巴朝出口的方式指了指,说道:“我到外面等你,有话跟你说。”
靳沅微微蹙眉,心想他跟对方能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行。”心中虽有疑惑,但仍然给对方一个机会。
两个人走到了楼梯的通道处。
因为乘电梯的人多,紧急通道的楼梯这边几乎没有人,很安静。
靳沅站定,开门见山发问:“说吧,什么事?”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毫无防备的他直接就被邹诵鸣一拳击中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蹲下去,靳沅咬牙吼道:“你特么神经病啊。”
邹诵鸣显然没有打算一拳就停,出其不意以擒拿的方式逼他靠墙,束缚着靳沅的双手,一听到对方叫骂,便忍不住冷笑道:“是,我就算是神经病,也比你这种惺惺作态的人强一百倍。”
惺惺作态?
靳沅无暇思考,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过邹诵鸣这样的人物。
对方显然要他被打的明明白白,见他愣着不说话,继续说:“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就凭这张脸到处招摇撞骗,到头来还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吧?你简直就是我们这类人的楷模,凭什么你就可以得到原谅,而我们就要被谴责呢?”
“……”
靳沅无言以对。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可以对他生出如此莫须有的恶意。
他奋力挣扎,想要出手反击,然而,邹诵鸣显然做好了准备,约他在这个地方,一是安静,几乎没有路过,二是是监控的盲区。
该死,被暗算了。
眼看邹诵鸣就要对着他的脸来一拳,靳沅有点难受地闭上眼睛。
却发现束住他双手的力量一松,听到了另外的如疾风擦过之音。
而拳头并没有如期而至。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场景,傻呆了。
有一种缘分叫做不期而遇。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遇见凌煜。
如果不是他清楚自己昨晚没提今天的行程,他都简直要怀疑凌煜偷偷派人了解跟踪他了。
不在自恋心态下膨胀,就在自卑心态下死亡。
而对方及时阻止了邹诵鸣对他挥向的拳头,还直接顺势把邹诵鸣反扣,逼向墙壁。
“你他妈谁啊?”邹诵鸣脸蹭在墙上,身体剧烈想挣扎开来,破口大骂:“这年头不流行见义勇为,你特么放开我。”
凌煜不为所动,也没说话,甚至还加大了力气钳制住对方,把他逼得跟墙快融为一体了。
靳沅捂着腹部站了起来。
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对凌煜道:“谢谢。”
凌煜没说什么,抬头看他,眼神传递的信息经过解读处理后大概是问他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这事?
靳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邹诵鸣,眼一闭上,拳头也朝邹诵鸣腹部重重一击,朝脸部也一击,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人。”
邹诵鸣一阵闷哼,显然没想到靳沅居然还对他动手,关键现在局势是二对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武力值竟然如此高,硬生生把他死死钳制住了。更可恨的是,这位靳沅的帮手生得极好,明明看起来很斯文,但动手起来一点都不斯文。他生平最讨厌靳沅这种人,所以自动地将这位突然出现的帅哥也给归为同类。
“你……”邹诵鸣被出乎意料的两拳搞得都说不出话来。
靳沅料对方在他们两人之间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对凌煜说:“放开他吧。”
凌煜没有多问便放开了对方。
邹诵鸣得以解放,捂着腹部,不安地扭动着双肩,表情十分气愤,但也正如靳沅所料一般,不敢造次。
“首先,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不过随便你怎么想我都行,但希望你不要随便到处造谣。”三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靳沅正式说道:“其二,你打我一拳,我也还手了,我们之间算扯平了。我希望今后我们互不干扰。你打我的时候应该就清楚这件事闹上去的话,你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为什么?”邹诵鸣紧紧抿着唇,闭上眼睛,说道:“你要放了我?”确实如他所说的,他这一拳下去已经做好没有退路的准备了。
“那不是放了你。”靳沅苦笑道:“那是放了我自己。你在不在AMBER对我来说都一样,但是你一旦想不开继续缠着我,我闹上去又有何意义呢?倒不如我们谈和,以后各走各路,互不干涉。”
邹诵鸣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如此的心态。原本以为燕茹背后讲述给她主编的故事会添油加醋点满对方的正义感值,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弄走。以至于这段时间来他想得太多,有不甘心,又加上一直就看对方不顺眼,累加起来今天就爆发了。
馆外依旧阳光明媚。
靳沅跟凌煜并排走出,对方贴心地帮他提了装着运动服的包。
两人走了一路,靳沅总算忍不住打破沉默:“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不用。”
“请你吃饭已经不足以表明我的诚意了,我决定给你做一个月的饭。”靳沅自主提议道。
“不必了。”凌煜迅速拒绝。
靳沅忽略了这句,突然停住脚步,表情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有平日那种妖孽出风头的骚包感,反倒一副难得一见的低落失意模样,他悻悻问道:“你刚为什么要帮我?”
凌煜也停了下脚步,转身看他。
场外的天空很蓝,很高,也很远。光透着茂密的树叶照射下来,给两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半晌,凌煜回答:“见义勇为。”
好你个见义勇为,不先分下青红皂白吗?也许自己就如对方所说的那边低劣呢。
靳沅低低地笑了起来,嘀咕道:“行吧,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自己在对方的心中有了某种特殊的地位,例如无条件信任的友情。
凌煜没有听清:“?”
靳沅摆摆手,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陪客户过来。”凌煜回答道,想了下,还加多一句:“电梯人多。”
两句虽简短,但串联起来,靳沅便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客户的关系刚好出现在这边,而不是跟踪他,这就是巧合。第二点就是去完更衣室出来,这个人不仅高冷,可能还洁癖,居然嫌弃电梯人多,就这样下便往楼道这边来,没想到就碰巧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天意吧。”靳沅右手握拳捶向左手掌,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制止了那个神经病,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总之,我还是要感谢你的。你就别再推拒我的请求了吧?”
“随你。”凌煜有些敷衍,抬手看了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