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晚霞已经下班走人了,现在换上了黑色的幕布。月亮和星星们正在一点一点挪动到自己的岗位上。
靳沅随手拿起了桌上季纾怡帮他泡的枸杞菊花养生茶,喝了一口。
看着对方的信息内容,顺手就打了“不忙”二字,琢磨了一下又删除了重新打,报复性地回复到。
-靳沅:有事?
对方向来很少主动发消息给他,所以即使两个人的接触多了联系多了,大多数时候还是靳沅主动贴过去的。像这种极少数的情况,总给他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的第六感。
等了好一会,凌煜才回复过来。
-凌煜: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还主动找我聊天?靳沅心道,觉得此事有些新鲜。于是,内心的捣蛋包又出来作怪。
-靳沅:哦,那是想我了?
果然此话一出,那边就像静了音一样没有下文。靳沅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继续打字。
-靳沅:逗你的
-靳沅:最近很忙,年终总结和年会撞一起了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过两天去找你。
-凌煜:嗯
以为这就是终结词汇的靳沅便要退出聊天的窗口,下一秒新的信息便进来。
-凌煜:方便陪我跟爷爷吃顿饭吗
靳沅这会是真的愣了许久,一是他差点就忘记那一天与凌煜爷爷的匆匆一面之缘,二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下文,毕竟对方在回来的路上就对他下令禁止过问太多,之后的日子里,他也没有问过。
-靳沅:方便,必须方便的
-靳沅:什么时候?我随叫随到
凌煜以“嗯,再联系。”之类结束了此次的对话。而靳沅倒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在对方的好友关系上迈进了一大步。
编辑组里的几人最近跟着他一直加班加点地完成工作,季纾怡抱着文件顶着黑眼圈飘到靳沅的办公室里说道:“主编,这份文件你签下名。”
靳沅匆匆扫了一眼,便大笔一挥签下了名字。
季纾怡狐疑地瞧多一眼他们主编,忍不住问道:“靳主编有什么好事发生吗?这么开心。”
靳沅满脸疑惑:“什么?”
“你的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样的加班强度你还能保持精神,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是有什么好事吗?”季纾怡以一副侦探的语气说了出来。
“……”靳沅满心想问有这么明显吗?他只不过是被别人当做朋友一般有高兴成这个样子吗?然而开口却肃然问道:“年终总结写完了吗?”
季纾怡如临大敌:“还没有,不打扰您了。我这就回去奋斗。”
…
没过几天,凌煜便主动跟靳沅定好了跟爷爷吃饭的时间,定在一个周末。
这天接近中午的时候。
凌煜亲自开的车来接靳沅,自己给对方当了太多次的专职司机,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很少乘坐对方开的车。
在这天到来的前一个晚上,靳沅不耻下问地咨询了好兄弟宋凯扬关于给老一辈送礼的细节。自从帮好兄弟搭上线之后,宋凯扬一直说过年回来这边一定要答谢他,而他以跟凌设计师认识熟了之后,有次刚好在饭店吃饭见到他的长辈,邀请他有空去做客,这会便真的邀请了。
宋凯扬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并没有对恩人有过多的猜想,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告知的对方。
于是,当凌煜看到提着大袋小袋,两手满满当当的靳沅从小区门口走过来时,他有一瞬间是后悔的,甚至想开车走人。
当然,这种想法只在他的脑海里以0.01秒闪了过去。
靳沅径直打开后车座车门,便带着两手礼物坐了进来,因为怕副驾驶座的位置没有太多的空间给他发挥,便直接选择了后座。
凌煜还没开口说点什么,靳沅就开始发言:“抱歉呀,不知道你爷爷喜欢什么,我这个那个都买了一些,希望他老人家会喜欢。”
“你不先问问我?”难得凌煜没有直接告诉他“不必”二字,而是用了反问句式。
靳沅身体前倾,整个人靠近驾驶座座椅,打趣地问道:“我问了的话现在就是两手空空的出现吧?”
凌煜:“……”没错。
靳元以对方没有回答就当是默认处理了:“上次生日我就两手空空出现,这次你爷爷请我吃饭我总不能去白吃白喝,我会过意不去的。”来自一位懂人情世故的心声。
“嗯,随你。”凌煜淡淡地应道。
靳沅作为专职司机的时候都会偶尔话痨,这会儿不用分神开车,就更多话了。
而凌煜大概因为都要带对方去跟爷爷吃饭,难免有些事情就会被知道,所以谈话中的问题都没有选择性刻意去隐瞒。靳沅也因此才得知对方的父母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就离异了,他被判给了妈妈,他还有一个弟弟被判给了爸爸。
上次生日宴上的那位跟他神似的中年男人便是他的父亲,而中年男人旁边的女人名义上是他的后妈,不过他没怎么接触过;在他父母离异后便被接回来住,还带回了个小女孩,比他弟弟再小几岁,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他父亲出轨过的证据。
据说,弟弟上高中后就提出要出国找妈妈和哥哥,得到了允许之后就没再回来过,目前在那边读大学了。
听完故事的靳沅沉默了很久,直到下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泛起了心疼。他自己的独立是因为家里人忙生意比较少照顾而锻炼成的,但并未缺少过家庭的温暖和关爱。而他觉得凌煜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特立独行大多数是来自于家庭的因素。
年轻的母亲带着他远赴国外,却并没有生存的很顺利,无法好好照顾他。那个年纪的他第一次在语言不通的国度里习惯了沉默不语,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也一直营造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渐渐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和靳沅一样,父母早年为生意奔波,小时候大多时间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里,而在父母吵架离婚那段时间里,爷爷是照顾他最多的人了,奶奶又走得比较早,所以即使和父亲断绝来往,但是他私下和爷爷经常通电话的。
而他回国内发展的很大原因也是因为爷爷去年开始身体不好,他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老人家。
靳沅听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淩煜的爷爷一看到靳沅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进来,一直推辞掉:“你这孩子,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呀。”然后目光看向凌煜,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你没跟人家说就吃个家常便饭吗?带这么多礼物我们怎么好意思只请人家吃个便饭……”
帮忙提着东西的凌煜竟很难反驳爷爷:“……”
倒是靳沅游刃有余地接道:“好意思好意思,爷爷您就收下吧。顶多我常来跟你多吃几次家常便饭就是了,您说是吧?”
老人家果然欣慰一笑:“你这孩子嘴巴挺甜的。行吧,都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因为身体不好,行动不便,但老人家自从凌煜父母离婚后就坚决一个人住,儿子拗不过老人家,只能花钱请护工和阿姨做饭兼打扫卫生,这顿饭虽然说是家常便饭,但都是阿姨精挑细选的食材,做的拿手好菜。
三人边吃边聊,不,准确的说是三人边吃,两人边聊。
得知靳沅有了解过凌煜的家里情况后,老人家简直就想打开了话匣子,关都关不上。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他说交到朋友了。”老人家感叹道,仿佛回首着往事般摇摇头继续说:“小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跟同龄小朋友玩耍,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同学来家里找他做作业,他也不怎么爱搭理,后来和他妈去了国外,我都经常询问他的情况,他妈妈前几年自己都自顾不暇就更照顾不好他了,不过这孩子真争气,从小到大成绩优秀,不用大人担心过学习,只是我一直很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连朋友一个都没有,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凌煜一言不发,优雅安静地吃饭,期间抬起眼皮几次,看看了爷爷,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向靳沅。
靳沅今天内接受到的讯息量过大,一时间难以消化,不着痕迹地夸道:“是您孙子太厉害了,一般人做不了他的朋友,能成为他口中的朋友实在是我的荣幸。”
顺带把自己也夸一下。
满意地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却刚好迎上了凌煜若有所思的目光,忽然一阵心虚。
老人家一听到别人夸他孙子,便很高兴地继续给对方讲多些凌煜小时候的故事,靳沅十分认真地听着,偶尔在某些故事里还特意多问几个问题。
“我吃饱了。”凌煜放下筷子,淡然说道:“出去透会气。”
起身,便朝外面的露台花园走去。
两个人的谈话被他的这个出声和动作中止了下,便回不到刚才的话题,只见老人家又感叹道:“你瞧瞧,这孩子这性格脾气,能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就不错了,我就不指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交到女朋友和结婚了。”
靳沅倒是乐观:“我觉得这性格脾气挺好的。”随后,又宽慰道:“总会有人喜欢的。”
老人家笑了起来,夸道:“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靳沅: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努力实现它。
☆、第37章
靳沅自从这一顿饭后,自认为友谊得到了升华。
而且更关键的是,从这些故事总结起来说,自己可以算做是凌煜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朋友。
在这个信息作用下,一连几天的工作也变得异常顺畅,完成工作的效率之高,就连写年终总结都比别人快,他并不知道编辑部的几位同组社畜偷偷另起小群讨论最近异常行为的主编大人。
例如他最近的笑容跟之前不太一样,但有时盯着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时又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等等,不过有胆色之人已经询问过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什么的,哪知主编大人一脸懵逼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众人最后把这种诡异行为给称之为节前综合征,一半为迎来假期而感到兴奋,而另一半因为还要上班搬砖而感到失落。
当然,这些靳沅并不知道。
AMBER杂志社的年会之后,过几天便要迎来农历新年了。
与此同时,凌煜的公司也同样迎来年会和新年假期,两个人在这段期间除了微信偶尔交流之外,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靳沅还能旁敲侧击了解到凌煜的假期间计划,他也了解到了凌煜过年是不跟爷爷一起吃合家团圆饭的,因为那一天他的爸爸和后妈会把爷爷接过去,对他来说那里早已不是他的家了;而自己的亲妈和弟弟则远在异国他乡,所以他将一个人过年,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因为在国外的那些年,即使有亲人在,也没有庆祝过,就跟平日一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对于靳沅来说就不同了,他在得知对方一个人过年的时候几乎就脱口而出:“要不你跟我回家过年吧?”
那是在某天两人约好吃晚餐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临近年关,大部分企业已经放假了,而服务性行业在此时是最忙碌的,餐厅里座无虚席,而餐厅外的排队等候人也很多,甚至排号的号码听起来就像个天文数字了。
凌煜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的邀请,片刻,便拒绝道:“不了。”
靳沅哪会那么容易就宣布放弃呢,继续说道:“上次你爷爷请我吃饭,作为礼尚往来,我邀请你跟我回家吃个年夜饭,总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怎么总觉得这逻辑有点怪?说不上哪里怪的凌煜回道:“算了吧,以后再说。”
靳沅这次有点不那么容易让步了,再接再厉地劝诱:“也就吃顿年夜饭而已,就不要等到以后了吧?我家里人都挺好相处的,再说一个人过年确实挺冷清的,我家里人也就跟我吃个除夕夜团圆饭,之后他们就直接去走访亲戚一起去自驾游了。我在外那几年都这么过年的,后来我有次回来依旧这样,四舍五入我也算是一个人过年,能理解这种心情……”
他絮絮叨叨,凌煜倒是很认真地听,抿唇好半晌,凌煜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着靳沅说道:“我考虑下。”
对方开始松动就是机会来了,靳沅立刻以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说服对方跟他回家吃个年饭。虽然对方最后的回应只是模糊的“嗯。”但是他就把这个当做是默许了。
而在除夕那天准时要去接对方时,凌煜竟然不在所居住的公寓里,而是在办公室那边。
!!!
看着微信消息里面简短的回复信息,靳沅揉了好几遍眼睛确认才缓缓开车过去那边。心里对工作狂开始表示无限的佩服之情,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参加什么挑战最长工作时长的活动,毕竟以前学习的时候就经常有人发起这种比试。
这个时间商务区这里很安静,这边大多是公司的办公楼,这会很多人都已经放假好几天了,除了某些需要过年还需要安排值班的服务性岗位外,几乎就没看到有人在。
大厦楼下的平时紧张的停车位这会就算横跨占领三个车位都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的。
靳沅没等多久凌煜就下来了。
是除夕,街上张灯结彩,路上的车川流不息,大家仿佛在赶着节点早点回家吃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