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明显,他感觉自己又要发疯了,他扔掉烟盒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
“呦,这谁啊?”张赫见到推开门走进来的江野,立马离开吧台走了过去:“野哥,你不是说今晚不来的吗?这都凌晨一点了,你怎么又来了?”
张赫是今夜酒吧老板的弟弟,和江野一般大,只不过不念书,天天在酒吧里鬼混,江野替他打过几次架,所以他和江野玩的挺好的,就介绍他过来在酒吧里看夜场。
“员工休息室有人吗?”江野皱着眉,其实他真的不喜欢酒吧里面太过吵闹的音乐。
“没有,这午夜场刚开始,员工没有休息的。”张赫揽着他的肩,两个人往后面走去:“你要去睡觉?”
“明天月考,我今晚不上班。”
“我知道,那你去睡吧。”张赫笑着说:“准大学生,我去让人把音乐搞小点声。”
“谢了。”
“谢什么。”张赫知道他家的情况,于是建议道:“我上次就让你自己租个房子,每次夜场班上完就在员工休息室窝几个小时,那能叫睡觉吗?你说说你,再念个一年,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干嘛要回那里受气。这房租你又不是给不起的,两晚的工资啊,你要是真舍不得那钱,我帮你给。”
“那你帮我找个房子吧,不用太大,能睡觉就行。”江野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沓钱递给张赫:“钱我自己给,谢了。”
张赫接过江野的钱,他是清楚江野的脾气的,兄弟之间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能胡来。“那行,明天就给你搞定,那你快去睡觉吧。”
江野点点头,穿过热闹的人群去了最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还好这里还留着他几件衣服,他洗完澡,躺在单人床上,床单上混合着各种刺鼻的香水和难闻的烟味,可是比起那个屋子里的床单,他宁愿睡在这里。
第13章 房东 “哦,那表弟你要不要给我房费便……
早上六点江野就起床了,他只睡了短短的五个小时的觉,但是比起以前自己上夜班的睡眠时间,已经算是很多了。他洗漱完,从酒吧后门走了出去,路过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他原本想买豆浆的,但是想到林燃会给他带牛奶,就算了。
江野知道,昨晚站在小卖部楼下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有多恨的,可是早上醒来,想起这些事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已经算麻木了,昨晚那么恨,只是因为遇见了林燃,他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对比下自己的自卑,反正在昨晚陈星云骂完他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孟家巷,去找林燃。
江野知道林燃就像一道光,早在很早之前就照射在他破碎不堪的生命里。他需要这束光,需要拥有他,让在一直停留下自己的生命里,为他驱逐一切黑暗与肮脏。
林燃停好自行车,刚从停车棚出来就远远的看见了前面的江野,高挑的身影,明晃晃的鹤立鸡群。他追了上去,把包里的牛奶翻了出来递给江野:“快喝,早上好好考。”
“你每天都给我带牛奶,不怕外婆骂你啊。”江野接过林燃递过来的牛奶,拆开吸管就喝了起来。
林燃解释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是近日期的,不喝就过期了。”
“......怪不得。”江野看了眼盒子上的日期,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他妈明天就过期了,你想毒死我啊,你故意的是吧,不带这样的,你也没必要因为想赢耍手段。”
“耍你个大头鬼啊!”林燃瞪了他一眼:“老子早上也喝这个,要死我给你陪葬。怕个毛线啊,我特么喝了十年来的近日期牛奶了,一次拉肚子都没有,看把你娇贵的,没那命还有那病。”
江野闭嘴了,认命般的喝完剩下的牛奶,一声不吭的大步往自己的考场走去。林燃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看向江野的身影,随后不爽的嘁了一声,才往那最后一个考场走去。
月考持续两天,连续两天早上,林燃都能在停车棚的不远处看见江野,好像故意在这等他一般,而后林燃就会把手中的牛奶递给他,两个人一路上聊几句,然后分开各自去各自的考场。
林燃还发现了这个班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考完试从来不对答案,该干嘛干嘛,好像答案是什么与他们无关一样。不过想想也是,年级前五十名在一个班,每个人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太大,对答案没意思。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是化学,考完四点不到,学校难得大方,让高三的放学,并且这个星期有两天的休息日。
林燃在最后一个考场,考完之后出来想找江野,才发现他俩居然电话和微信都没有留过。林燃于是往回走,去第一考场找江野,刚走了两步,手机响了,是顾生辉的电话。
林燃笑了一声,接通了顾生辉的电话:“喂,小辉辉,你掐着点的吧,找我干嘛。”
顾生辉说:“燃霸霸,考完试了吧,晚上有约吗?”
林燃往树荫底下移了移,下午四点的阳光太好了,有点刺眼:“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和谁约。”
顾生辉道:“那和我约吧,给个机会,小辉辉请你吃饭。”
林燃笑着道:“行吧,既然你诚心邀请,我就勉强答应吧。但是地点我定啊,我要□□商城,四楼刚开了家海鲜自助餐,第二位半价,我给你省点。”
顾生辉道:“不用给我省,我有钱着呢。不过你想吃海鲜,那就去那家,据说很新鲜的,那我们等会直接到那?”
林燃说:“要不你先去?我还有点事,我那房子里面小卧室不是空了一个月了吗,这又有人要租了,人家直接定了下来,我要送合同去,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在那房子的楼下见。”
顾生辉推出了自行车,坐了上去,换了只手拿手机:“行吧,我这速度过去,十分钟就到了,那我等你,你那学校在郊区呢,离市区太远了。”
林燃说:“我这双腿的蹬力克不容小觑,跟脚踏风火轮似的,速度贼快,保证不比你慢。”
顾生辉笑着说:“您还是慢点吧,别摔着了,我心疼。”
林燃啧了一声:“顾生辉,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钢铁直男,我就以为你爱上我了。”
“我爱上你,你也不爱我啊,我这哪哪都不上您的眼啊,独自暗恋那种事,我干不出来。”
“滚蛋,先去等我,马上到。”林燃挂掉电话,决定不去找江野了,转身往停车棚走去。
林燃到的时候,顾生辉果然已经在楼下等他了。两个人见面一通拳打脚踢的打招呼,最后还是顾生辉不敌林燃的拳头,率先求饶:“燃哥,饶命,我错了。”
“饶你一条狗命。”林燃勾着顾生辉的肩往楼道里走去:“赶紧的,那个人发信息给我说已经到了,等会签完合同,就去吃饭,晚上我还要去游戏厅上班呢。”
顾生辉其实对林燃一直抽时间打工这件事不理解,他一本正经的和林燃说:“燃哥,你又不缺钱,干嘛要抽时间打工呢?都高三了,本来时间就不够用,你还要自己找罪受。你说说你,外婆给你零花钱了,你舅舅也给了,还是dollar,还有你妈留给你这房子,三室两厅被你分开租了,一个月就有四千块,每个月租金你都用不完,你干嘛要去打工啊,多做几张物理试卷他不香吗?”
林燃语重心长的道:“你不懂,孩子,我用我自己挣的钱,我心里舒坦,外婆和舅舅给的我都存着,以后还是还给他们,我妈这房子的租金,我留着以后万一有个万一,我能拿出钱来,这叫未雨绸缪。”
两个人进了电梯,顾生辉把买的奶茶递给林燃,心里盘算了一下林燃的资产,颇为惊讶的说:“燃霸霸,你这已经算有钱人啊,这一个月四千,一年就是将近五万,那么十年,我靠,我要抱大腿。”
“出息,帐是你这样算的吗?”林燃吸溜着凉冰冰的白桃乌龙茶,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以前市一中门口那家奶菜店做的最正宗了,他说:“十年前哪有那么贵的房租,也就是这几年房租贵了起来,存款没多少的,你别抱我大腿了。”
顾生辉想了想:“那也不少啊,就这房子,按现在的价格,得要三四万一平吧,那就是五六百万啊。操,还是有钱人。”
“怎么?这是要因为钱看上我了?”电梯在16楼打开了,两个人走了出去。
“那没,我们家那房子也不便宜,不稀得你这房子。”
“滚蛋,你......”林燃突然没声了,因为此刻站在他家门口的,是背著书包、抽着烟的江野。
“......”江野也是感到惊讶,他怔怔的看着林燃,手里的烟烫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来,掐灭烟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哪是好。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同时问了出来,说完又都没声了,最后还是顾生辉盯着江野看了半天,问道:“你是江野吧?”
江野看向顾生辉:“是,但我不认识你。”
“没事,你也不认识几个人,我初中十三中的,知道你。”顾生辉说完这话又想到江野大概敏感这句“知道你”,因为知道他的,都不是因为他的成绩,而是因为他杀人未遂,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十三中,谁不认识江野。于是他连忙笑着说:“林燃过来见租客的,不会就是你吧。”
江野看了一眼1601的门,对林燃说:“1601?”
“是。”林燃拿出钥匙开门,示意他俩进来,屋里其他两位租客应该都还没有下班,他们是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
林燃关上门,并没有急着带江野去看房间,他站在一旁,神色难辨的看着江野:“你为什么要租房子?你那个......那个家,不能住吗?是不是那个女人不让你住?虐待你?”
江野对于林燃的话好像没有半点意外,他笑了笑,问林燃:“你知道我是谁了?”
林燃有些尴尬的承认道:“我大概......应该知道你是谁了。”
江野勾着嘴角看着林燃,声音低哑道:“哦,那表弟你要不要给我房费便宜点。”
“......”
林燃内心呐喊:你他妈想得美,亲戚也不能便宜房租!
第14章 可怜 林燃,你就是可怜我吧
“那不可能。”林燃从包里拿出合同递给江野:“昨天那个帮你看房的人已经把钱给我了,先租三个月的,押一付三,一共四千块,就北面那个小房间,你要看看吗?”
“真抠。”江野翻开合同签了字,然后跟着林燃去了房间,虽然比起向南的两个房间是小了点,但是对于江野来说已经足够大了,里面放着一张一米五的床,衣柜也有,还有一个写字台,挺干净的,显然上一个租客离开之后,已经被林燃打扫过了。
“满意吗?”林燃手里拿着江野签好的合同,晃了晃:“不满意也没辙,合同签了,钱交了,我可不退。”
江野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对林燃说:“满意,比我那个破房间好太多了。”
林燃走过去坐在江野的身边,想到江野一直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心里不是什么滋味,他说:“江野,等会儿请你吃饭吧,海鲜自助餐,喜欢吃吗?”
江野侧过头看着林燃,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慢慢的爬上了戾气:“阿燃,你对我好,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可怜我,才会每天早上给我带牛奶,每天中午拉着我和你一起吃饭,甚至上厕所都叫我一起,是因为你可怜我,知道我的身世,知道其他人孤立我害怕我,是不是?”
“不是。”林燃不知道自己哪里戳中了江野的痛点,他连忙起身关上门,蹲在江野身边双手攥住他的手腕,逼迫他看着自己:“江野,我没有可怜你,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妈妈是外婆的养女,你是外婆的外孙,就算不是亲的,你妈妈和我妈妈也是从小长大的姐妹,我们算是一家人,我对你就像......就像对哥哥一样,哥,野哥,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善良?明明在市一中也是个看人不爽就大打出手人,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的如此温和心软了?就因为我是你妈妈妹妹的儿子?”江野想要挣脱林燃的钳制,奈何林燃的力气也大。
林燃有些急了:“江野!你他妈别动!我告诉你,老子长那么大第一次哄人,你得给个面子,知道吗?我难道不能因为你妈妈对你好吗?那你希望我因为什么对你好?你说,我听着。”
江野垂下了手臂,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双手捂住脸颊,半晌之后才沉声道:“对不起。”
林燃松了口气,不怕死的直接戳开江野的病处:“江野,讲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你这动不动的就动怒的表现,我怀疑.....”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我有时候......对不起,以后在你面前,我尽量不发脾气。”江野抬起头看着林燃,眼眶有些微红,可怜极了:“你能不能继续对我好。”
林燃的心在江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是绞着疼,他嘴上说着没有可怜他,其实心里对他没来由的好,大对数还是因为可怜他吧。林燃想象不出来江野在那个家里,到底过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他真的想象不到,或者说他真的不敢想,他害怕知道江野这十来年来过的是地狱一般的苦日子,他会忍不住要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忍不住......忍不住去责怪外婆。
如果那时候外婆坚持的话,张冬临一定会帮她解决江野的抚养权问题的,那么江野就会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会不会又是另一种性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