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刑云,语气已回复平日的轻松;“不过我本来就不是很聪明,擦线进的学校,成绩不太好,退学也不是多吃亏。更何况我开始自考了,这不是又接上了吗?”
明明薛赢双语气带笑,刑云却听得难受。
刑云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下,薛赢双得花多少心血才考上A中那样的学校。他还是班长,别说老师信任他,同学一定也喜欢他。
可到头来的结局却是退学。
“你爸妈没说什么?”刑云最后问道。
“没说什么。”薛赢双道,“因为我回家后发现他们上吊了。”
沉默,蜡烛静静流下蜡泪。
薛赢双看看时钟,一小时到了,加班费有了。
他又拿起筷子,朝刑云道:“所以说是个无聊的故事,没什么好听。快来吃吧,你要喝汤吗?”
刑云静静坐在那,还在消化薛赢双说的话。
薛赢双见他没反应,自己起身去煮汤。这停电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停电时有种难得的寂静感,薛赢双倒不觉得讨厌,只觉得那些得在风雨中抢修的工人们十分辛苦。
汤煮好,薛赢双把汤又端回落地窗前。
入夜后,温度更低了,刑云伸手把薛赢双揽到怀里。薛赢双不抗拒有个暖炉散发热度,两人就这样抱着一起喝汤。
薛赢双:“感谢你今天在方老师面前帮我说话。”
刑云听了得意,心道这小替身怕是更爱我了。
刑云道:“要是你再大几岁,说不定我们两个就能在学校遇见。”
薛赢双:“要真是这样,我第一个去凑合你和白先生,当你们的CP粉。”
刑云一声轻笑,没有答腔,只是道:“如果我们遇见了,我就能带你去玩。说起来,本来昨天我就要带你出去。”
“去哪?”
“去泡温泉。”刑云咬牙切齿,“不过你跑了。”
薛赢双这下明白为什么刑云会这么抓狂了,刑云先前不说,肯定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事到临头才发现他不在。
一想象刑云又错愕又抓狂的样子,薛赢双就忍不住想笑,然后还真的笑出声来。
“还笑?再笑扣钱了。”
“哈哈哈我不笑了哈哈哈。”
刑云气死了,把人抓着薅了一顿,挠薛赢双痒痒:“扣你钱!扣你钱!”
薛赢双忍着笑,却抵挡不住刑云的攻击,最后笑出一连串猪叫。
好一会,两人闹够了。
刑云抱着薛赢双,两个人一同看着窗外的雨。
宁静之中,刑云忽然道:“其实我高中时也不是很好,可能无法带你一起玩。”
薛赢双静静听着。
“在最难过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象,其实还有另一个平行世界。”刑云怀里的薛赢双身体微微一动,刑云继续道,“我想象那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非常幸福,和这个世界的我不一样。只要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好受多了。”
刑云说完低头,就见薛赢双抬头睁大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赢双不止一次想象平行世界里存在另一个自己。
在那个平行世界中,他的家境也不好,可是父母爱他、支持他。
他不必每天穿着工作服进工厂工作,他穿着校服,每天背着书包到学校去,和同学一起学习。
他也不必三班倒地工作,那个世界的他每天放学回到家,能和父母说话,聊聊今天学校里发生什么事……
薛赢双伸出手,朝黑夜比划:“我会想象有一条线从我的世界中分出去,一路分到宇宙的另一端,那一端是平行世界的我。”
刑云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赢双:“那个世界的我不必多好。”
刑云:“只要比这个世界的我好上一些就够了。”
薛赢双:“光是想想就很满足。”
刑云:“感觉有另一个自己替我开心。”
薛赢双:“就是这样。”
他们从未想过竟也有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幻想。
他们仿若无尽长夜中的两个孤寂灵魂,千百年来,在寂静的黑夜里踽踽独行。
直到这一日,他们相遇了。
他们不敢置信,原来永不见天日的宇宙中,他们不是唯一的存在。
原来黑夜里,他们从来不是独行者。
两人维持相拥而视的姿势,那一刻,只要刑云再低下头一分,或是薛赢双再抬头一分,两人便能触碰到彼此的唇。
刑云警告过薛赢双,亲吻是相爱的两人才能做的事,薛赢双不许逾矩,更不必妄想。薛赢双本身也没这兴趣,因此即使是最亲密的时候,两人也不曾亲吻过。
但在这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受到触动。
只要再一点点,谁先主动都可以。
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中,似乎有人动了。
忽然间,通室大亮──电来了。
整间厨房亮了起来,落地窗瞬间映照出两人相拥的画面,再看不到外头的暴雨。
两人险些亲上,此时灯一亮,立刻分开来。
薛赢双站起来:“还要吃点什么吗?”
刑云也站起来:“汤面。”
世界又恢复运转,两个灵魂相遇,交错,而后继续走在自己的路上。
第19章
台风夜之后, 两人的关系微妙地又更近了?一步。
刑云得知薛赢双的身世后,心想道,这小替身虽然身世悲惨, 可他刑云是个有原则的人,交易就是交易,两人该是什么样子, 就必须是什么样子。
薛赢双别指望他会因此心软, 更别异想天开,以为能就此得到他的心。
但是。
但是看在小替身这么可怜的份上, 他可以对薛赢双再好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
薛赢双最近发现刑云很喜欢黏着他。
本来刑云就喜欢跟在他后头转,现在变本加厉,不止要跟在他后头,还要抱着他, 不让抱,刑云就要闹脾气。
有一次薛赢双忙着洗碗,刑云一直想抱着他,他手脚施展不开,挣扎了几次,刑云一张脸便臭了起来。
他没办法?, 只好拿了块碗递给刑云:“拿去, 摔个碗吧,你?不是最喜欢摔东西吗?”
“你?哄狗啊!”刑云更气了?,“而且我早就不摔东西了!”
薛赢双:“你?可以摔呀!尽管摔!”
刑云怒吼:“砸到你怎么办?要是你被碎片划伤怎么办?”
薛赢双:“没事,我已经把家里的碗和杯子都换成不锈钢的了?, 你?尽管摔。”
刑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个不锈钢大海碗,这是他平常吃饭的碗?再看碗柜, 他那些精美漂亮的骨瓷餐具全没了?,碗柜里尽是朴实纯厚的不锈钢碗盘。
刑云:“???”
薛赢双:“别担心,买碗的钱也找会计报销了?哈。”
刑云:“…………”
*
晚上,刑云抱着薛赢双躺在床上。
这要是以前,刑云大概已经开始办事了?,但现在刑云却只想抱着薛赢双。
薛赢双的手放在他胸前,他抓起薛赢双的手仔细端详。
薛赢双的手并不细致,手指虽长,但有一层薄薄的茧,一看就是做过工的人。刑云道:“你?的手和他不一样。”
薛赢双:“是啊,白先生的手肯定漂亮。”
刑云手指一弯,与薛赢双十指交扣。刑云的手比薛赢双要大,十指交扣时手指可以包覆住薛赢双的手。
刑云心想,这大小刚刚好牵着。
“你?看,”刑云牵着薛赢双的手,在薛赢双耳边低语,“我们这样像不像在谈恋爱?”
“像,特别像。”薛赢双随口回答,脑海中回顾着白天学过的知识点。
“呵。”刑云轻蔑一笑,“你?配吗?”
薛赢双想到一个难处,顿时卡壳了?。刑云见他不回答,笑容一收,登时改口:“说笑的,这就不开心了??”
薛赢双想通了?,眉眼中露出喜色。
刑云心想,这小替身真难搞。
刑云一手牵着薛赢双的手,一手搂着薛赢双的腰,让人趴在自己的身上。
也不一定要做什么,这样依偎的感觉就很好,刑云喜欢。
卧室里十分?宁静,有股别样的温馨气氛。
薛赢双疑惑抬头:“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嘘,别说话。”刑云不让他打破这份甜蜜。
薛赢双只好又趴下去,但三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抬头:“你?在等药效发挥吗?”
刑云:“???”
薛赢双:“你?这药效果不太好啊,这都多久了?都没反应。你?要不要喝喝看小赵给你?买的中药?”
刑云忍无可忍,只能翻身干活。
薛赢双:“啊!药效终于发挥了!”
刑云:“闭嘴!”
*
完事后,薛赢双通常会立刻离开刑云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在其他地方也一样,不管几点,他向来充分?利用时间,该下班下班,该工作?工作。
这天,两人在沙发上搞完,薛赢双习惯地又要跑,刑云一把拉住他。
“去哪?”
“干活去。”
“和我躺一下会死么!”刑云把人又拉回怀里抱着。他看薛赢双一脸无聊,心道这小替身真是有心机,就是想要借由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刑云冷酷道:“你?再这样,小心我找别人去。”
薛赢双:“别忘了?我的遣散费。”
刑云:“钱钱钱!你?就这么爱钱!”
薛赢双只觉莫名其妙:“不爱钱,难道要爱你吗!”
刑云听了这话,登时像被箭射入心脏一般,差点吐血。
这小替身,不爱我?
怎么会?
我不信。
肯定是这小替身又口是心非。
正此时,刑云的手机响起,是白谦易打来的。
薛赢双趁机想跑,刑云却不放人,环住薛赢双的腰,硬是把人禁锢在怀里。
薛赢双一瞪,想干嘛。
刑云挑眉,想让你?尝尝吃醋的滋味。
电话接起,白谦易的声音传来:“忙吗?想和你?说说话。”
刑云一笑,看着薛赢双道:“不忙,很闲,在玩一个小游戏而已。”
“你?还会玩游戏呀,我还以为你?只会工作。”
“我当然会玩游戏了。”
“那下次带我,我都不会玩游戏。”
刑云又挑眉,薛赢双做嘴型:“多一个人是另外的价钱。”
刑云朝他龇牙,薛赢双闭嘴。
白谦易和刑云的闲聊一如往常,白谦易伤春悲秋,表示虽然公司不能没有我,但是我不想干了?,而刑云负责让他好好干活,别想太多。
薛赢双挣扎了几次逃不走,只好乖乖趴在刑云身上。
但趴没多久,他又开始不安分?,两腿挪动,双手在刑云身侧游走。刑云惊喜,这小替身,竟然想在他讲电话时诱惑他?
呵,莫非是想在白谦易面前宣示自己的存在?
真有野心。
“我回去的话,你?记得要把时间空出来陪我。”
“你?也得有时间回来。”
刑云玩味地看着薛赢双,任凭薛赢双的双手在他身上放肆。
薛赢双一通好摸,最后伸手往刑云胯_下一伸,面露喜色。
然后摸出了被刑云压在身下的遥控器。
刑云:“……”
薛赢双打开电视,调成静音,趴在刑云身上,开始愉快地带薪看电视。
通话结束,刑云立刻把电视关了。
薛赢双没电视看,又想爬起来,可刑云却还是抓着他不放。刑云心想,这小替身又开始野了,行,等着瞧。
刑云抱着薛赢双,开始回忆自己和白谦易的往事。
白谦易是刑云的高中同桌,家世很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学钢琴学网球学英文学法文,个性温和有礼,是一个有才华,又聪明出色的人。
两人同桌两年,后来白谦易高中毕业留学美国,但仍时常电话联系。
“本来不是很熟,但因为……”刑云说到这,不小心提到不想提的内容,于是话锋一转,“他笑起来是文质彬彬,哪像你!”
刑云说着,搓搓薛赢双的头发。薛赢双的头发不是很软,但手感很好,摸起来很滑顺。刑云摸着薛赢双的头发,用手指轻轻卷起,又松开来,乐此不疲。
“他视钱财如粪土,哪像你,说那什么话,不爱我,只爱钱……”
正说着,刑云发现薛赢双好久没说话了?。他观察薛赢双的表情,试探道:“怎么不说话,真吃醋了??”
薛赢双其实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刑云一直薅他的毛,他感觉自己要秃了?。
刑云见薛赢双还是不说话:“我不是真想拿你和他比较,你?不许吃醋。”
薛赢双:“我干什么吃醋?”
刑云:“那你说话。”
薛赢双:“一只猴子被另一只猴子按着抓虱子时,通常也是不说话的。”
那天晚上,薛赢双被刑云薅到说不出话。
*
转眼双十一即将来临,刑云陷入新一轮的忙碌。
刑云告诉薛赢双:“这星期我不回家了。”
薛赢双帮他收拾东西,问道:“人手够吗?需要我去帮忙吗?你?这个助理用途很多的。”
刑云嘴角一勾:“不必,你?在家留守。”
刑云一个星期不回家,让薛赢双自己调整工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