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都是吹陶笛的,心情一般的时候,或者不怎么好的时候。”罗泣假定李歌是想问这个,顺势说了下去,“心情好的时候就吹短笛,特别差的时候其实会想吹陶笛,可是……”他停了下来,似乎是没想到怎么形容。
“它总是出现在我短笛吹到一半的时候,要是中途换陶笛吹,整件事就太傻逼了。”他看着李歌,“你懂我意思吗?”
“大概懂。”李歌回答。整体上他是理解的,不过细节上就不怎么懂,比如为什么心情差想吹陶笛而不是短笛之类的。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走着。少年迎着夕阳走着,构成一幅暖洋洋的画作。
愉快的周末“咻”一声就过了,罗泣感觉没呆几天又要上学了。上学不是问题,问题是晚上得回宿舍,而宿舍里没有李歌。
唉,李歌李歌李歌……你除了李歌能不能想点别的!罗泣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番,堂堂三中大佬居然在一中大佬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拜倒他的石榴裙下。
石榴裙。
李歌运动会穿的那条红裙……四舍五入当它是石榴红吧!罗泣想像了一下自己拜倒李歌裙下的场面。要是抬头……
嗷!罗泣闭起眼睛,却发现画面更加清晰了;他张开眼睛,却看到李歌就在前方。
艹!他低头扫了裆一眼。
安全,SAFE——
人生呢,就是起起落落的。起的时候有多高兴,落的时候就有多不高兴。
在没见到李歌的这两天,罗泣像三天没浇水的花一样,一谢不起。虽然说要找李歌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但问题出在罗泣没有动动手指头的理由。
“就你这性子,还好没在一起。”万岁嫌弃地说,“要在一起了,你指不定时时刻刻黏着他,第二天就转学去一中了。”
三中大佬面对着小弟明晃晃的嫌弃,居然只是抿了抿嘴!
小弟看了他一眼,“以后张厌才是三中大佬了,你退休吧。”
此时,下课兼放学铃响起,老徐清了清喉咙,“借我一分钟时间,就差两——”
“不借!老徐再见!”罗泣拿起书包就往门外跑。
“罗泣!哎!”老徐看着罗泣的背影消失在梯间,无奈地叹了口气,“万岁你帮他把卷子拿回去吧。”
万岁应了一声,接下了卷子。他又不会写,拿回去垫锅吗?他心想。
罗泣赶到一中的时候,比赛刚好开始,而今天是李歌跳球。
跳球,不是猴子抢球。就这两天的时间,他恶补了一些关于篮球的知识,就他坐在书桌前的那神圣感,差点把宿舍里的人超渡了。
李歌的弹跳力比之前几次跳球的人还要强,跳得更高,还更快到达最高点,他把球拍给了队友后迅速落地,然后拦截住那想去抢球的人,那人没煞住车,撞上了李歌的手臂。
罗泣啧了一声。
队友在篮下急煞,顺势起跳,可是球还没投出去,就别人“啪”的一声打掉了。
“……犯规了吧?”罗泣眼看着那人是往八班手腕那打的。
果然,下一秒球证就吹罚了。虽然八班失去了拿两分的机会,可是他们拿到了一分,先开记录。
相比起上星期,今天的这场比赛明显是刺激多了,一来是对手强了,二来是罗泣是真的在看球赛。
第一节才过半,罗泣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这傻逼们呆看李歌投球的画面。李歌投罚球的时候很稳,每一球都中篮的,可是即使在对方白送这么多次一分钟情况下,八班还是落后了一分。
罗泣呼出了一口浊气。对面的高三比的是第二场了,据说周一对上高一时,他们已经拿下一场,也就是说如果这场李歌输了,他们就无缘冠军了。
艹!
“学长,你喜欢李歌学长吧?”
“嗯。”罗泣想得正入迷,听到这一句话并没有多想,应完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嗯?”他偏头一看,问这话的人还在专心地拍照,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啊……嗯,我喜欢他。”罗泣正式地说了一句,“很明显吗?”
“不明显。”岑国师说,“也就基的和腐的看得出来。”
“是吗?”那挺明显了,他把目光放回球场上,刚好看到李歌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他吹了一声口哨。
啧啧啧,真帅。
“你告白吗?”岑国师问。
“没这打算。”他回答,“你可能不能理解,可是我输不起。”
其实他也不比李歌好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除了万岁,他也只有李歌,而万岁和李歌不是捆绑式销售。李歌要是跟自己断了关系,就什么都不剩,而自己跟李歌断了,至少还有万岁。
可这不代表他不在乎丢了一个朋友。
“理智的角度上,设告白成功是一,失败是零,概率不明,以零点五代之,期望值会等于零点五,看起来好像是赚了,可是人是感性的。”岑国师莫名地算起数来,罗泣在一旁静静听着。
“感性的角度上,看的是最差的结果,也是失败了是零,看起来没亏没赚,但一般来说,失败了会介乎负一和零之间,取中间值是负零点五,也就是亏了。”岑国师说到这里,罗泣明白他是在说什么了,他大概是在解释自己刚才说得那句“输不起”。
“你是理解的。”他笑着说,“就是这个道理。”不像万岁,那十几年的哥们就不懂了,但他不怪万岁,毕竟万岁智商是非一般的低。他正在考虑如何把岑国师的话简化,解释给万岁听。
这时,第一节刚好完结,八班落后了七分。罗泣皱起了眉头,就差没把担心两个字刻在眉间。
“那他跟你告白呢?”岑国师和万岁一样,追问了这一题。
“有些事情,当两个人的关系更亲密了,就会变调。”或许是因为觉得小腐男能理解自己,又或者因为小腐男是个陌生人,罗泣更愿意把事情说给他听。
人类就是这么奇妙,愈是难以开口的话,在陌生人面前愈是容易说出口。
“暧昧是盲目的,可恋爱会让人逐渐恢复视力。”岑国师说,“那是因为更在乎对方了,在乎了,就会想把每一处放大,然后细品。”
罗泣应了一声,“这时候分了,可就不是负一这么简单了。”
如果一是恋人,零是朋友,负一是陌生人,分手后可能会多了一个负九九九加,名为讨厌的人,甚或仇人。这一点,罗泣绝对接受不了。
“可是……我还是会想试试。”岑国师说。
罗泣一怔,望向了他,他依旧没有看过来,还是集中注意力在他的相机上。
“为什么?”换作别人,罗泣不会追问这一句,他会随便笑笑,回一句“是吗?”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在能理解刚才一系列的话的同时,仍然对他说想试试,而他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勇敢,让他能够面对这一切。
罗泣想知道这思维能跟得上自己的人,会提出什么样的新观点。
“喜欢上谁,被谁喜欢,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那种喜欢……我觉得它值得我冲着自虐去冒一次险。”
“而且……”他说,“暧昧时,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期限的,而恋爱时,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限期的。”
期限,限期,相似但并不相同。
“没有期限,没有人规定要喜欢多久,所以可以随时不再喜欢了;没有限期,没有人规定什么时候要停下,所以可以一直喜欢下去。”他说。
“一瞬间的创伤和一辈子幸福,这跟负一和正一是不一样的概念。”他说。
有一辈子的幸福,这个想法足以让人忽略一瞬间的创伤,让人哪怕知道这创伤是会粉身碎骨也要天真一回。
罗泣低头笑了出来,结果还是很天真的想法。
他应该换个表达,赚一个亿还是负债一个亿,那么他会很果断地选前者,反正负债一个亿……大不了就破产对吧?
有没有,一说到钱,整件事就很成熟了。
“基界丘比特。”罗泣笑着在小腐男头上揉了一把。
“说服才算。”丘比特说。
说服了吗?没有,可是动摇了。要是李歌真的喜欢自己,也真告白了,以前他可能会假装他在开玩笑,还贴心地帮他圆上,而现在……
罗泣笑着说:“可能会说让我考虑一——”
嘭——
“啊!”
“艹你他妈——”
罗泣“腾——”地站了起来,跑出了大门;他跳过下楼这个动作,直接从室内篮球场外面的那条楼梯一跃而下,然后冲进了另一扇门。
☆、042 赛点
那个人是故意的,罗泣很肯定。
艹他个狗娘养的!
罗泣不喜欢“狗娘”这个词,哪怕再掉份儿,他都喜欢形容得可爱点,例如狗勾它妈或者生狗勾的,可是那个人绝对是狗娘生狗娘养的。
狗艹的狗娘养的狗玩意儿!
就在刚才,李歌带着球来到篮下跳起时,对方的一个人贴着他的背跳起,应该是想盖火锅,可是李歌的手很稳,被他打了一掌后,球并没有飞出去,等他收手了,李歌才投球。
可是在落下的途中,罗泣看到了那人无意义的曲膝动作,或者应该说,只是和他要落地没有任何意义的曲膝动作,因为这曲膝还是有别的意义的。
例如撞上李歌的膝后,让他在半空中失去平衡。
落地时,李歌踉跄了几步,快要抓到平衡时,那人往李歌的方向踏了一步,踩在了他的脚后跟;在两方都失去平衡时,他又往李歌的背上一推,李歌往前扑去。
要投篮时,李歌和篮架的位置已经很近,再踉跄几步,再往前扑去……
李歌撞上篮架时的那声巨响,彷佛还徘徊在篮球场内。
嗡——
啊……不对,这是他的耳呜声。
李歌的手肘撑着地面,成功避开了二次伤害。
艹他妈的!
他往鼻下摸了一把,果然……
“李歌!”队友冲了上前,察看他的状况。
还好他鼻子够高,刚才他撞的是斜的那条杆,如果不是他鼻子先撞上,就刚才那冲击力,他的眼睛估计会爆浆。
李歌翻身,坐在了地上,抺去快要流到嘴里的鼻血,顺便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和眉头,应该是没有裂,就是鼻血流得跟尼亚加拉瀑布和眉骨处肿得跟珠穆朗玛峰似的。
“能起来吗?”班长问。
“嗯。”李歌一手撑在地上,曲膝站起,但刚站直,他又往后踉跄了几步。
“艹!不会是脑震荡了吧?”体委连忙抵在他身后。
“没那么容易。”李歌说,“我得——”
“赶紧的!送他去校医室!你不想去也得去!”体委抓了一个替补人员,“你不想扶着也得扶着!”他指着李歌的鼻子喊。
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就是想去校医室。
就是……还真有点不想扶。
我能不能把罗泣叫下来扶我?
李歌贬巴着眼睛,他说:“哦……”
啧,小孬孬。
“李歌。”刚踏出大门,李歌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来,你回去就好。”他二话不说,抢走了替补人员除了坐板凳以外的工作。
“鼻梁断了没?”罗泣问。
“我摸着没有……”李歌偏过头,看着罗泣的侧面,“摔的是我,你气什么?”他笑着问。
“耳呜犯的。”罗泣说。
“哦……”切!
“气犯的。”罗泣补充。
“哦……”嘿!
李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就来到了校医室。罗泣抱臂站在了一旁,看校医在李歌脸上捣乱……忙活。
校医是一个年轻的文艺青年,挺帅的,估计平时的工作很忙。
“没什么事,鼻血止了就好,这眉头最多肿几天就消了。”校医说,“如果瘀青扩大的,记得看医生,或者来这里。”
“谢谢。”李歌朝他点了点头,准备起身。
罗泣把他按回座位上,“你还想去哪?”他沉声说。
“鼻血止了再走!”校医也指着他说,“你们这些学生,要不逼你们呆着,肯定鼻血流着上场!”
“同学看着他!”校医说,“你要敢走,我送你去精神科。”
“知道了。”李歌笑着说,“你坐下吧?”
罗泣瞥了他一眼,坐在了他旁边。
“耳呜是……上次在店里也是犯耳呜了吧?”李歌伸出空闲的那只手,给罗泣按耳朵。
啊……我上次没说吗?好像是。
啧,气过头,说溜嘴了。
罗泣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也算是默认了。
“我是挺想回去打的。”李歌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很多高三的都把这次的篮球赛当成高中最后一个轻松的回忆,也是高考前最后一项娱乐,都挺拼的。”
“那时候我们还在怕,对上这么一群疯子该怎么办。”他轻笑了一声,听起来似在嘲讽,“没想到进总决赛的是四班这么个流氓队,不过也不意外,毕竟他们是流氓。”
高三四班手黑不是第一场的事了,从初赛就是这么黑。他们替补人多,有的是专门犯规的,也有顺便犯规的,反正一个毕业了,还有千千万万个。
不是所有班都有李歌这么一个神射手,开括号,包括但不限于罚球,关括号,所以他们失的分不算多,而且他们每次犯规,基本上都没让人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