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检讨”,但内容上更像是“反思”、“自省”。而且怎么说呢?从他交给不同人的不同任务,其实就能看出他的想法,比如他是挺想罚野火他们的,比如他觉得罗泣没犯什么大错。
“说实的,大过、小过、警告,这些都是给别人看的,比起要记一百个大过,其实学生更怕要写十份检讨。”老徐给教导主任一级下台阶。
“我觉得校园服务也不错,你看每年劳动节前的学生多乖啊……”小袁强忍着笑意说。
教导主任不乐意地撇撇嘴,心里是万分不乐意,这让她怎么罚啊!“你,一千六字检讨。”她指着罗泣说完,又瞪着理四的人,“前面两个两千字,后面六个一千二,再后面的八百。”
“不多不少不重复!要让我看见重复了,多一个字少一个字,全部重写!”她生气地道。
事实证明,老徐是对的,看看大家那副吃了屎的模样。
“校园服务一个星期,内容……”她还没想到。
这时,老陆露出了一副特别吓人的笑容,“教导啊,我有些不错的想法,放学你有空不?”
老徐听到这里也有些灵感,“哎,我放学也有空呢!”
看着两只老狐狸,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怕.jpg。
“罗辑?”万岁戳了戳走廊上某个自虐吹风的少年,“我警告你别病啊!我杀了你。”
罗泣勾了勾唇,向他比了根中指。
万岁低骂了一句,“别给我比中指,想到就下面凉飕飕的。”
“你也太废了。”罗泣扶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下次我控制着点儿。”
万岁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所以你抽什么风啊?”他问。
“我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罗泣小声地说,“你说……他会不会发现?”
万岁噘起了唇,“那得看他有没有天天跟一个只会说‘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的系统说话。”
罗泣淡淡一笑,“那我希望他不会、啾——”
“……你敢病我敢杀了你!”万岁掐着他的脖子说。
“不是!那肯定是老徐他们在说我坏话!”罗泣掐了回去。
“哈啾——抱歉哈。”老徐揉了揉鼻子接着说:“体育老师跟我说那体育仓库还乱糟糟的,火灾之后一开门就有一股霉味,到现在还没人愿意去收拾呢。”
“还有食堂那清洁间,那股味儿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去食堂吃饭了。”老陆也跟着说。
“啧啧,他们现在都不敢上教学楼的厕所抽烟,跑室内篮球场那厕所抽了,哇那厕所啊……”老徐小心翼翼地倒抽一口气,生怕把室内篮球场的厕所那味儿给吸了。
“靠近宿舍楼那边的庭院不有个水槽吗,那才叫臭水沟!”老陆又补充。
“要不等放学没人的时候,让他们把女厕也洗了吧!”老徐提议。
“我说啊,旧校舍那工地上的沙包啊、砖啊,该扔了。”老陆诚恳地说。
教导主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本子,什么剪草、拆旧公告……她简直是个天使。
☆、080 小本本
“在这寒冷的冬天、孤独的夜里,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奋斗着。”李歌叹了口气,搁下了书,“罗泣啊,我手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瞬间,画风突变。
咳,手是其次,心是首要的。
李歌提起笔,准备在卷子上的姓名栏上仿照罗泣的笔迹写下了罗泣的名字。这些天来他都是这样做的,甚至连内容也都是用罗泣的笔迹,这样就能让他误以为对方一直在自己身边。
可不是嘛!卷子是昨天写的,而且字是罗泣的,这不代表着罗泣昨天就跟我一块写卷子嘛!
没看到我写的卷子?那肯定是罗泣拿走了,就像我拿走了他的卷子那样。
哼哼呜呜呜……
李歌神经质地演完一大出戏,便再度拿起笔,写他今晚的第二套卷子。
……咦?
看着姓名栏上的“李歌”二字,李歌本人恍了恍神。我不记得的有写啊?而且写的应该是“罗泣”啊?
算了,不管了,一写解千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歌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号。因为是练习卷的原故,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重复检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漏题后,便自己拿书出来对答案了。
在覆核答案的时候,有改动的部分他会用蓝笔写上正确的答案,确定对的会用铅笔打勾,不过详细有几分还是要靠老师批改,就是……
“呜呜……罗泣啊……”又想男朋友了。
李歌吸了吸鼻子,把卷子放到一旁。正想拿新的一套出来做,他的余光就扫到刚才那份卷子本该白花花的背面有一大片灰。
“嗯?”他蹙起眉头,把那卷子拿了回来。
在前面全是罗泣笔迹的卷子最后一页,有一段用李歌的字但李歌没有写下的话——
我想穿越时间,给你一个拥抱,哪怕这会改变过去、影响未来,也不愿让你一人孤独度过。
在改变后的平行世界,我会到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或许我会与你相识,让我们走回同样的终点;或许我会等不到你,使我们永远不再有交集,但如今的你不会再孤单。
听到我的心意了吗?罗泣!
罗泣我爱死你啦!木——啊!
李歌字——
那段话在这里终结。
李歌不知道罗泣写这段话的用意在哪,但他很清楚罗泣知道他写卷子的时候不会用到这一面,所以才会把字写在这里。
他想,罗泣可能是想讹他。
十多年后,当长成大人的他们翻出了这一套卷子,无意中看到这一面时,也许那时候的李歌会以为这段话是自己亲手写下但只是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段话便代表着罗泣的愿望,他真正的想法。
他真的很怕自己一个,很怕被抛下——难怕不会再相遇,他还是希望李歌能等他,能把他放在心上。
“小自私。”字是这样写,话是这样说,但他知道罗泣从来没想过后面的选项,写出来大概是为了形容李歌是多么的无私、多么的帅吧!
李歌忍俊不禁,心里的酸意也跟着涌了出来,他按了按眼尾,尝试把那股酸劲给按回去。
摩挲著有罗泣温度的“李歌手写体”,李歌想了想,决定让罗泣给李歌回个话。他拿起笔,在“李歌”那段话旁边,替罗泣写下了答覆。
看着几可乱真字体,他满意地弹了下卷角,然后本来就裂了的它就裂得更开了。
“……咳。”看着残破不堪的卷子,要把它完整保留下来可以说是不可能的,李歌想了想,决定把有字的那一块剪下来。
他有一本小本本,很久以前买来当日记的,可是他的生活太无聊了,根本没什么可以记,后来就放弃它的日记功能,把它变成了年记,但也是几年才有一记。
对上一次使用它,好像上高一的时候吧?记录一下自己上了一中。
李歌打开了小本本,一张小纸条就从里面飘了出来。那是一张收据,上面记录了一笔三十四块消费和三十四块的拆扣——罗泣强行演出费。
“跟罗泣去了一家很装逼的店,看到了他很逼的一面。没有可以黏的,收据用夹的会不会不见?”
一年又一个半月前的李歌写下了这两句话,一年又一个半月后的李歌告诉他,现在还没有不见,但再过几年就说不准了。
今天的李歌进步了,他有点点胶,平时用来黏便签的。他先把收据黏好才找了个空位把刚从卷子上剪下来的纸给贴在小本本上。
“希望每一个世界的我们都能相遇,并拥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在小本本上用一段恶心的话来记录旁边那张写着恶心话的字。
他满意地看到这一则记录,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拍下来发给罗泣。
万岁的猜想是对的,李歌确实是一个喜欢跟只会说“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的系统对话的人。
一天三顿、甜品另计、风雨无阻,除了定点的早安、午安和晚安,他闲着没事就给罗泣发一条讯息,反正他这骚扰人的举动并不会骚扰到任何人,因为罗泣把他拉黑了,根本不会收到任何的消——
——没听见李歌在跟你说话吗:晚安。
——没听见李歌在跟你说话吗:早!
——没听见李歌在跟你说话吗:午安啊男朋友。
连续三条都是他的讯息,系统没有回覆他。
他被已读了。
他被罗泣已读了。
罗泣已读我了!
“啊啊啊啊耶嘶!”李歌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跑出了客厅,“罗泣把我从黑房间放出来了!”他喊着把沙发上的李默和曹惠贤拉起来抱了一下,又绕到房间把还没睡着的李曲抱起来转圈圈。
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个人看着神经质的李歌不发一语,而李歌在挨个抱了一下后,就笑着蹦回房间了。
“……要带他去看看医生吗?”李默问。
曹惠贤笑着说:“跟罗泣和好之后病就好了。”
叮——
李歌低头看了眼手机,那是不配有名字给他发的讯息。
是一张平面图,看起来是三中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了几个点,旁边备注“翻进三中的好地点”。
那笔迹很熟悉,不是汤文的,也不可能是罗泣的,难道是……万岁!
——神经病说:好兄弟!
万岁不满地撇了撇嘴,要是知道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那他一开始就自己来了。
一旁的汤文心虚地搔了搔脸颊,刚才万岁把图和李歌的名片发给他的时候,他都不敢在万岁面前给李歌传讯息,生怕被他发现李歌早就跟自己搭上线了。
叮——
——李歌:好家伙,有多的校服吗AwA?
……为什么不找万岁要啊!汤文如此呐喊着,在输入框里敲下了“有,什么时候要?”这几个字。
一中的校服是圆领的,领口上有一圈蓝色的,其他全白;三中的校服有衣领,还有三扣没啥用的扣子,除了衣领和扣子那一排是蓝色的以外,衣袖也是蓝色的。
李歌就算是在夏天也喜欢在校服外面穿外套,因为他觉得一中的校服看起来太蠢了,唯一能体现出“校服”的点儿就在它的丑上。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丑。
脖子有一圈有点宽的蓝,两只蓝色长衣袖,两条腿也是蓝的,然后胸口到肚子是白的。要是连后背也是蓝的,那他现在就是一只企鹅,尤其是在这身衣服极其不合身,手袖长、裤管也长的情况下。
说起来,李歌好像没见过罗泣穿冬季的校服。看着镜中自己,他尝试把罗泣的脸P到自己的脸上。
看!是泣鹅!
“噗——”某个神经病对着镜子笑了起来。
在某个午后,一个少年停在了三中墙外。这里是个挺开放的区域,旁边没有建筑物,而且还有条大马路。
李歌带着怀疑打开了定位,确定这里的确是万岁说的好点位。“他不会是帮罗泣坑我的吧?”他这样想着,又在墙下犹豫了片刻。
万岁可真是无辜,虽然没遮没掩,但这里人烟稀少,就在李歌怀疑的这几分钟,没人没车也没鸟。比起去幽暗的小角落翻,在这里更不会被人怀疑。
李歌咬了咬牙,翻上了墙头,“死就死吧!”似乎是想帮他增加点刺激感,李歌的右脚刚迈进了三中,也就跟墙下的人对上了眼。
……艹艹艹艹艹艹艹!
是三中的校长。
校长错愕地看着他,他也错愕地回望。两人对看了几秒后,李歌小心翼翼地把右脚收回去。
“是叫李歌,是吧?”校长笑着后退了几步,给他一个跳下来的空间,“下来吧。”
那……我跳了啊!李歌把右脚重新放下,把左脚也翻了过来,然后一跃而下,落在校长不远处,“你好……”
“你们校长跟我提起过你,特别神气地跟我说他们今年要有状元了。”校长对他说,“状元就状元吧,如此一来,两所学校的状元人数就能扯平了。”他悄悄勾起了嘴角。
李歌抓了抓后颈,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没记错的话,你是八班的吧?今年运动会应该轮到你来咱们学校的,可惜啊……”校长道。
“嗯,是挺可惜的。”李歌回答,“高一的时候也不懂得要多逛逛。”
“跟我来吧。”校长说着,便在前头引着李歌走。
李歌不知道为什么校长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墙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他目前的表现正在告诉自己,他还挺闲的。
这树什么时候种的、那墙是谁涂的、谁最爱躲这抽烟、哪个老师最爱走这条路……他边走边说,给李歌介绍着沿途的风景和背后的故事。
最后,他在某个垂直翻转的L形建筑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教学楼,三中学生平时上课的地方。”校长说。
李歌愣了愣,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不是要来这里吗?”校长问。
“不呃……是。”李歌回答。
校长笑了笑,又继续说:“短的这边都是些特别室,音乐室、美术室之类的。长的那边就是一般的教室,转角处是理四,另一边是文一,高三在三楼。”
“三个角都有楼梯,文一那边叫一号梯,拐角是二号梯,那边是三号梯;三号梯靠近办公室,主任一般从三号梯来。”校长在话里暗示着,“罗泣坐在教室最后头,能看到一号梯走过去的人。”说完就带李歌往二号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