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光给我夹菜啊?”梁彰看向裴没吃多少,反过来给他夹菜。
“梁彰,你总算愿意跟我讲话了。”
梁彰困惑地看着向裴:“我以前给你说的那么多话都在给傻逼说吗?”
向裴放下筷子,椅子往梁彰身边挪了一点:“我说的是正常讲话,你以前话多得说不完,连路上看见一只蚂蚁都会给我讲。”
梁彰蹙眉,挠了挠下巴,陷入自我怀疑当中:“有那么夸张吗?”
“有啊,可是现在你什么都不给我讲,我差点以为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了。”
向裴似乎有点委屈。
“也不是吧,就是没那么多东西能讲。”
“那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有感觉。”向裴马上不委屈,换了一个明朗的表情。
套话的技术一如既往精明,梁彰说不过向裴,便默默挑碗里的菜。
“逗你的,别不开心。”向裴说。
梁彰咽下饭菜,说:“我下周要回南川。”
椅子在光滑地面上划出“刺啦”一声响,激起梁彰的鸡皮疙瘩,他咬着筷子仰头看向裴。
向裴站直身体,手搭在梁彰的肩膀上,眼睛逼近梁彰的嘴唇,身体周围的气息低得可怕,他的额头快要抵着梁彰的额头,胸膛起起落落。
梁彰看清了向裴眼睛里的红血丝,弯弯曲曲的。
“你别去相亲。”
“谁说我去相亲的,我回去当伴郎的。”
第80章 你太折磨人了
夏季多雨,天上一落水必定来势汹汹,出了包间,从饭馆的玻璃望出去,外面的景物像倒在水里的调色盘,红里混着蓝,圆滚的水珠依附在玻璃上。
饭馆的空调开得很足,同时雨也带来了冷气,向裴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饱腹感和冷意奇怪交叉着。梁彰似乎不冷,脸上有薄汗,大概是酒暖胃也暖身,他的两颊泛着粉红,眼中有雾,嘴里吐着烟,大厅人声鼎沸酒气熏天,那一瞬间梁彰和世界隔绝开,他看着暴雨,向裴看着他。
梁彰或许不会明白,他拍电影,但有时候梁彰本身就像电影的主角,如果他不做导演,演员应该也很适合他。
察觉到向裴在看他,梁彰斜眼瞅过来,烟往向裴站定的方向送了送:“我叫车吧。”
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了两下,蓝色的光反在他的皮肤上,向裴的感官不知为何隐隐作痛,他好想念雨里的梁彰,淋湿的混乱的,身上没有刺,他还能拥抱他。
一分钟后梁彰按了锁屏:“还有几分钟司机就到了,我们去门口等吧。”
“好。”向裴贴着梁彰的胳膊,两人慢悠悠往楼下走。
门口的风很大,阶梯上全是泥土色的脚印,梁彰窝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和向裴对着抽烟,雨下得时大时小。
梁彰皮肤上的汗被风给吹干了,此刻有点发冷,下意识抱着胳膊蹭了蹭,向裴靠近他带了一点体温过来。
“很冷吗?”
“也没有,”梁彰回答,“就是等车有点无聊。”
向裴沉默一会儿,像在思索什么。
“你真的是去当伴郎?”
梁彰拿烟的手顿时不稳,烟灰从烟灰缸的边缘漏出去,他侧头古怪地看向裴,语气俨然十分不满:“你说什么废话,难不成我去当新郎?”
回答都嫌浪费口舌,梁彰没好气地皱眉。
向裴笑着说:“其实我很害怕你会去见那个女生。”
“怎么可能,我像是会将就的人吗?”
向裴摇头:“因为不确定才会害怕,我挺怕你真的会结婚。”
“你这么怕,”梁彰将烟熄灭了,烟灰缸里躺着香烟扭曲的尸体,从中间变形,“所以我说我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了,对彼此的不信任可以支撑我们走多远?你怕来自我家的压力,我也怕你会再次逃走,以前你看见我和女生在路边放烟花不会产生怀疑,可现在呢?你还会没有一丝犹豫,觉得我和别的女生不会发生任何关系吗?”
梁彰的手机响起来,来自于陌生的号码,外面的雨恰好有减小的趋势,繁杂中他看见街边停着一辆白车。他准备起身,向裴却凑过来,像是想要吻他,速度极快,带着孤注一掷的慌忙,但梁彰还是反应过来,及时偏转过头,由此向裴的嘴唇没有如愿以偿,停在梁彰的下颌处,向裴的眼睛变成灰色,失意地扭转回头。
梁彰从沙发上起身,弹开身上零星的烟灰:“向裴,车到了,我们走吧。”
向裴没有跟着起来,他敞开双腿仰着头坐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灯,余光里的梁彰同样没有动:“不如你先回去,我等雨停。”
“雨不知道多久会停。”梁彰看着窗外的暴雨。
“没关系,迟早会停的。”向裴的视线里有了黄色的光圈,头疼欲裂。
梁彰知道向裴不会跟他一起回去,他需要单独的空间冷静,于是梁彰不多劝,一个人朝门口走去。
“梁彰,你太折磨人了,真的。世上还有什么比你更折磨人的东西吗?”
大概向裴快要哭了,他的声线抖动得像老年人的手,抓不稳东西,也抓不住要走的梁彰。梁彰同样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他的理智面临随时瓦解的可能性,如果向裴哭的话,他应该也要掉眼泪。
掉什么眼泪啊,多怂。
同样,梁彰也想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向裴更折磨人的东西。
“爱情吧,”梁彰看向裴,又看向自己,“你瞧瞧我,变得这么胆小,还是你的梁彰吗?”
向裴说:“你是,你永远是。”
向裴很晚才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陈召南。向裴喝多了酒,一身酒气地闯进来,头发有点湿润,走路还是正常的,看见梁彰后一声没吭去了厕所,不久里面传来水声。
陈召南说:“他今晚心情不好喝得有点多,还淋了点雨,可能会感冒。”
“醉了?”
“那倒没有。”
梁彰去向裴的卧室把他的内裤和睡衣翻找出来,又拿出感冒药和热水搁在桌上,让向裴洗完澡记得出来吃,以防感冒。向裴洗澡的期间梁彰一直站在门外,喝完酒洗澡,他怕向裴晕在里面,隔一分钟朝里面唤一声向裴的名字,向裴懒懒散散地答应。
陈召南说梁彰有点夸张了,梁彰没理他,说:“他以前经常喝完酒就洗澡?”
“嗯,他喜欢干净,喝酒又不希望身上有酒味。”
“叫他以后别这样了。”
陈召南笑了笑:“这话该你去给他说吧。”
向裴十分钟后从厕所出来,裸着上半身,皮肤有些发红,他吃完药就回房间了,梁彰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吹头发,向裴没答应,谁知道他会不会照做,梁彰决定就算他过会睡了也要让他起来吹头发。
陈召南坐在原地一直没走,梁彰猜到他一定有话要同他讲,就给陈召南到了杯水,打算慢慢絮叨。
陈召南不墨迹,单刀直入:“你还爱向裴吗?”
梁彰看向向裴的卧室门,想了两秒:“我骗过自己很多次,甚至这八年里我也被骗过去了,我不爱他我不想他,每次想起他我就要在心里念一百次这样的话,直到脑袋告诉自己真的忘了他。其实蛮可笑的,都没意识到到头来还是在想他。”
向裴是梁彰的唯一可能性,长久来不会消失的必备环节,在生活里的无数个角落扎根,吃饭时会发芽,开车时会发芽,睡梦给他足够的生长空间,让梁彰妄想连根拔起。
还需要说“我爱他”这样华而不实的词汇吗?梁彰的心里长着向裴。
“那为什么不和好?他很痛苦。”陈召南无法理解梁彰的绝决和狠心,让爱的人痛苦,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梁彰觉得陈召南很幸福,正常得让他羡慕。人们更愿意斥责梁彰对男生的专情,也懒得斥责陈召南对女生的花心。
他第一次觉得花心是件好事,希望他也能有花心的欲望。
“我跟以前不太一样,及时行乐在我眼中不重要,我想要以后,想要长久,我不知道向裴能不能给我永远,但是他的身上一直存在另一个八年的征兆,我很忐忑。”
“向裴是一个对感情很固执的人,他没有得到过正常的爱,所以对待爱向来是逃避、牺牲,可是你长大了,向裴也长大了,他早就明白了爱不是一味的牺牲。”
梁彰抬头,对陈召南的话感到有些震撼,他从来没想过向裴的牺牲。
陈召南握着水杯,怅然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不理解。”
“让我...整理一下思绪吧。”
“我先走了,让向裴明天早点来练习室,巡演的具体安排出来了。”
梁彰点头说好,又道:“你们会在昼城演出吧。”
“会啊,你要来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
作者有话说:
明白大家对重圆的期待,也不远了,因为都很爱对方。但是还是想在前面铺垫更多东西,比如梁彰的纠结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毕竟两个人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向裴也不会一味只追着梁彰跑,会多一些未来的思考之类的...甜就在不远处!:
第81章 失眠后
“向裴。”
耳边有柔柔的女声,向裴睁开了眼睛,化妆师手上的刷子从他的额头转移到脸颊,软毛扫得他很舒服,差点睡过去,他坐直往下滑的身体,有些抱歉地低了低下巴:“对不起,太困了。”
“没事。最近在熬夜?黑眼圈有点重哦。”
向裴的嗓子干涩得难受,好像憋了几根刺在里面,他不舒服地咳嗽一声:“失眠,不太睡得着。”
化妆师关怀道:“熬夜对身体不好,如果严重失眠要去看医生。”
“不是太严重,可能最近太累了。”向裴这样说,端起镜子前的水杯,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水,嗓子得到暂时的缓解,他实在困倦。
梁彰今天一早的飞机,他出门时向裴醒着,天呈灰白,差不多要亮透了,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向裴感受到了太阳的温热。他躺在床上,听见梁彰的行李箱在地上滚动的声音,细听还有玻璃杯撞击桌面的声音,梁彰脚步很轻,或许怕吵着向裴,他一定不知道向裴醒了。
他只睡着了两个小时,便彻底失去了与睡眠的缘分,向裴疲惫地靠着枕头,最后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梁彰走了,客厅归于一片安静。
化妆师让向裴脸往右边侧一点,向裴照做了,摆正的时候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原来是梁彰发来短信:我准备登机了,冰箱里有我昨晚做的菜,你中午可以热来吃。
向裴中午不会回家,但他回了个好,打算晚上再热了吃。梁彰应该在飞机上,手机大概率已经关机,向裴便没有等他的回复。
“好了,陈召南他们都在等你,出去吧。”化妆师站在向裴身后,从镜子里看他,“太好看了,以后应该多给你化点妆。”
“算了吧。”向裴摆了摆手,极为抗拒的样子。
化妆品弄得向裴皮肤痒痒的不舒服,像是脸上有虫子在蹦,总想伸手去挠,化妆师几次拍开他的手:“小心妆花了!”
没想到出门时梁彰又发来一条短信,问向裴在干什么。
向裴说他们乐队在拍杂志的内页,正好给巡演做宣传。之后他锁了手机放在化妆间内,抬脚向门外走,场地已经布置好了,楚燃飞正在拍个人的部分。
陈召南见向裴走过来,他的眼神有点涣散,便关心地问:“你昨晚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吧。”
“疯了,下午乐队练习你不要来了,回家睡一会。”
“嗯。”向裴散漫地答应,扣着掌心的肉,有些后悔把手机放在化妆间,他心神不定,一直想看梁彰是否给他回了短信,回了些什么。
梁彰下了飞机,直接抵达举行婚礼的酒店,赖宇在门口迎接他,说西装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等他人过来。
时间还早,婚礼的负责人带着梁彰走了一遍婚礼的流程,本来他挺淡定的,负责人风驰电掣的架势整得他紧张起来,在房间里又背了好几遍他要演说的稿子。
赖宇瞧梁彰换了西装的样子,抱怨道:“不该让你过来,一会儿抢了我风头。”
梁彰拍了拍赖宇的肚子:“一天少喝点酒,多锻炼,小心在发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你好意思说我?你烟瘾越来越重了吧。”
梁彰笑着敷衍过去,他和赖宇一年多没见,有许多话可以讲,聊着聊着赖宇就提到了向裴。
和向裴分手那段时间梁彰状态极其不对劲,赖宇跟他成天在一块,不可能察觉不出来。梁彰被他问得烦,一咬牙全给他说了,他和向裴根本不是朋友。
说完他就后悔,怕赖宇要跟他掰,谁能马上接受一起长大的发小喜欢男生啊。
赖宇的确懵了一两天,后来专门跑梁彰家说他挺他一辈子。
当时梁彰感动得不知所云,赖宇是梁彰身边第一个接受真正的他的人。
赖宇说:“之前乔雨洁不是追综艺嘛,然后喜欢上里面一个乐队,成天在我耳边提。主唱的名字我越听越耳熟,后来百度了一下,不就是之前抛弃你那傻逼吗?”
听到傻逼二字后梁彰微小地皱了皱眉,撞着赖宇胳膊:“去你的,什么抛弃啊,说得我跟怨妇似的。”
“不是那意思!反正我看他的脸就来气,乔雨洁还用他做手机壁纸,我差点没给她砸了。”
梁彰用笑掩盖烦躁:“你真敢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