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个人压力都挺大的,向裴知道,每天练歌练到很晚,陈召南打鼓的手常常麻到没知觉,楚燃飞手上的茧可能又厚了一层。
偷渡者在国外有点小名气,回国后却突然没那么自信起来,他们不知道国内的听众能不能喜欢上他们音乐的风格,国内的现场氛围又是什么样子。参加了一个综艺,多了喜欢他们的人,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喜欢主唱和鼓手的脸,还是偷渡者的音乐。
他们有些迷茫,又觉得不是迷茫的时候。争吵和意见不和是常有的事,辛愉不在,便少了一个劝架的人。
更多时候打一场,矛盾也就没有了。
“以前向裴说偷渡者少一个都不行,现在辛愉不在,你们两个是也想走人吗?”
楚燃飞给杯子里倒酒,牛肉面刚好端上来,把三人的脸熏得有点发惹。
陈召南猛吸了几口面,油往桌子上使劲溅,鬓角全是汗。
“我的错,不该让个人情绪影响到大家。”向裴道歉,等待陈召南把嘴里的东西咽进去。
“我也有错,不该说梁彰不答应你。”
向裴手里的醋差点全倒进碗里,他失笑道:“你说的也是实话。”
“你小子力气越来越大了,我脸现在还疼着,以后我还打算靠脸吃饭呢。”陈召南也笑起来,不快烟消云散,一顿宵夜的事。
楚燃飞说:“我们都靠你这张脸吃饭。”
“你们现在跟辛愉联系多吗?她还有机会回来吗?”向裴问。
楚燃飞跟辛愉的联系要多一点,他摇头:“她爸去世后她妈情况就更严重了,她又要忙着照顾她妈又要上班,总之不好过。”
生活还是要过下去,以前辛愉喜欢用夸张的化妆品掩盖她幼稚的脸,装得叛逆,背着吉他整座城市乱跑,现在沿着家医院公司跑,生活淹没她的皮肤,成年后的无奈。
陈召南叹息了一声:“哪天出来吃顿饭吧,也不知道辛愉还会不会弹吉他了。”
上台前十分钟,向裴理了理耳返,深吸了一口气。
Live house放着几首摇滚,香氛的气味浓烈,舞美由国内知名团队负责,幽暗的蓝色灯光和红光不断交错,粉丝在台下嘶吼着偷渡者,三人的名字轮流喊了好几遍。
陈召南在后台攀着向裴和楚燃飞的肩膀:“演出成功。”
向裴最后一个走上舞台,底下粉丝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他话筒里的声音淹没,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陈召南的鼓,楚燃飞的贝斯,他肩上的吉他和面前的麦克风,热烈的现场氛围给了向裴全身发麻的炙热,他在响起的音乐前奏里,玩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摇滚。
唱出第一个音前,向裴抬头看向二楼的位置。他之前和梁彰说过,让他找工作人员直接上二楼,他能看见的专属位置。
徐卫洋还有音乐制作人在二楼给向裴招了招手,可是向裴没看见梁彰。
梁彰下飞机先回了一趟家,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向裴演出的live house,门口的工作员带他从后台进去,走上二楼。
现场的音乐穿透了梁彰的耳膜,向裴像身处一个奇幻的岛屿上,周围的光束将他包裹起来,他的声音在光线中漂浮着,击中梁彰的每一个感官。向裴站在舞台的中央,各色迷幻在他的身体上移动,层层推进。
梁彰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向裴实现了他的梦想,他在给这座城市唱歌,所有人都在听他唱歌。
偷渡者的舞台这么大,拥有一整晚的时间,不再蜷缩在每晚上狭窄的驻唱台上,只能唱两三首歌。
向裴站在那里,就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唱歌。这是今晚最不激烈的一首歌,向裴在鼓点声中朝二楼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于是梁彰在昏暗中捕捉到向裴的眼睛。
在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时,向裴对着他说我爱你,梁彰听到了。
演出完后乐队和工作人员要出去聚餐,几个粉丝托关系到后台来合照。向裴卸完妆,梁彰从门口进来,身边经过陈召南他们一群人。
陈召南识趣地看一眼梁彰,扭头对向裴说他们先出发去吃饭的地方,不会等他,顺便关上了门。
向裴眨了眨眼睛,看着梁彰走到他面前,试探地勾起梁彰的手:“我以为你不会过来,我...”
话说到一半,向裴看到了梁彰手指上多出了一枚银色的戒指,和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他仰头去望梁彰的脸,嘴唇不确定地一张一合:“你没有丢。”
“一直都在我的抽屉里。”梁彰的手碰了碰向裴的脸,指腹在原地转了一个小圈。
他的心情有点低落,向裴真的以为他会扔掉,那向裴会不会真的以为梁彰不再爱他。梁彰的脸皱在一起,进眼睛里的沙子在作祟,喉咙开始微微疼痛。
听向裴唱歌的时候梁彰很激动,他想着等演出结束他一定要快点奔向向裴,抱住他。真的看到向裴后,梁彰反而没那么急了,他察觉出向裴的脆弱,在面对他的时候,向裴一直很伤心,变得不太自信了。
“幸好你没有扔掉。”
向裴握住梁彰的手腕,轻轻一拉,让梁彰坐在了他的腿上,他抵着梁彰的额头沉沉呼吸,像睡着了那样。
梁彰的泪水快要忍不住,他吻住向裴的嘴唇,缓慢地用自己的舌尖舔舐,手圈住他的脖子,向裴的头发蹭得梁彰手臂发痒,有点往回缩,向裴揽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分开后向裴的鼻尖留下了梁彰的眼泪,他微微喘气,又亲了一下向裴,嘴唇已经十分润了。
“我爱你,向裴,”梁彰说,“谢谢你还爱着我。”
向裴睁开眼睛,瞳孔里全是他爱的人的样子。
第85章 论漂亮
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向裴时常会后悔。
他不是一个喜欢为做过的决定而后悔的人,后悔会令未来的人生变得很糟糕,让人坠进无休止转动的漩涡。
从懂事起,向裴就没有太华而不实的梦想,他喜欢摇滚,愿意一辈子玩下去,除此之外他要求的都不多,没有野心和膨胀的欲望,但向裴希望以后的人不要太糟糕,至少不要像向国和母亲一般,所以他从不选择后悔。
他每个月定期去取母亲汇来的钱,用了多少都记在本子上,最开始他会产生自我厌恶,觉得拿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后来厌恶渐渐淡漠,他有了野心,欲望也日益膨胀。
和梁彰分手的决定当中,冲动和理智各占了一半。离开前一晚梁彰母亲找过他,没有歇斯底里的请求,她很冷静地分析了他会给梁彰的人生带来哪些痛苦——不被理解的悲伤、异样眼神中的羞耻、窃窃私语后的冷汗。
向裴用缄默回应,忍受煎熬。他可以有骨气地拒绝尹静愤怒的要求,却没有能力回答她的质问。
如果说私心,向裴是有的。成长过程中向裴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个,他很懂事听话也被人不喜欢,向裴不想再被抛弃。
她说:“梁彰的外公快不行了,他知道梁彰和你的事后很生气,梁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难过。”
向裴躺在国外十几平米的出租房里,才后知后觉尹静或许在撒谎。她太聪明了,也不像其他父母一样说早恋是青春的懵懂,喜欢只是模糊的好奇,她知道向裴真的喜欢梁彰,一定舍不得他难过。
火车上?向裴的心里有了后悔的萌芽,他不敢回头,要是见到梁彰,他就没办法了。
失眠的夜晚向裴开始后悔,所以后来他的生活变得有些糟糕,针对于精神层面的糟糕,在他挣够了钱还给母亲的那一刹那,他依然觉得有点糟糕。
在每晚上见到梁彰的时候,向裴的后悔终于点到为止,即便迎接他的是梁彰的责怪和冷漠,他依然觉得以后不会太过于糟糕了。
到现在梁彰再次说爱他,向裴觉得他在高楼的身体直坠了下来,掉进柔软、蓬松的棉花上。
梁彰的手指缠绕起向裴的头发,头发的颜色比前段时间他看到的稍浅,衬得向裴的皮肤更白,尾部有点卷曲,发尖有新鲜整齐的剪刀痕迹,向裴剪掉了一些头发。
化妆间的镜子很多,整整齐齐排列着,梁彰可以通过不同的角度从镜子里看向裴和他抱在一起的样子。向裴的表情小心翼翼,呼吸都放慢,梁彰也跟着调整呼吸,想要隐藏心跳,幸好没有人会走进来,他们还能抱着彼此。
“染头发很伤发质。”梁彰靠近头发,轻轻嗅了嗅,闻到了熟悉、令他开心的薄荷味。
向裴扶着梁彰的臀,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还好。大不了以后我剃个板寸。”
梁彰在心里描绘向裴板寸的样子,应该也会很好看,但他摇头:“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你那次为了读书剪头发,我很心疼来着。”
向裴得意地扬起眉毛,送一个热烈的眼神给梁彰:“有多心疼啊?”
“现在倒是不会再心疼了,”梁彰扯开向裴两边的脸颊,让他被迫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我希望你以后都做喜欢的事情,不要再为了别人,即使是为了我,做一些不情愿的事。”
向裴摸着梁彰手指的骨节,嘴唇轻轻碰了碰,有些落寞和失意:“你还会怪我吗?和你分手。”
“很早就不怪了,”梁彰牵着向裴的手,让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生命跳动的象征,“因为你没有离开过,在我心里。”
偷渡者演出的live house在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路灯的光像是漂亮的摆设,马路上零星几辆汽车缓慢行驶着,外面剩几个看完演出的粉丝逗留,向裴和他们照了几张照,让他们赶紧回家。
梁彰开了车,向裴决定先去找陈召南他们,演出成功该和他们聚一聚。
梁彰担心他过去不太好,他有点刚和好的不自然,感觉不能太自然地和向裴装好朋友。向裴系了安全带,侧过头看他:“这有什么,楚燃飞也带了他女朋友,而且那些人和我的关系都很好。”
他会错了梁彰的意思,不过梁彰没有执意拒绝,答应和他一起去。
“楚燃飞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梁彰发动了车,倒转了方向盘,楚燃飞在他心中一直是比较羞涩的一个人。
向裴想了想:“好几年了,之前我们在国外也一直等着他,马上准备结婚了。”
“怎么感觉我身边的人都要结婚了。”梁彰纳闷地皱眉。
向裴低着头笑了一下:“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他想起了什么,去探梁彰手指上的戒指,“我们也算已婚吧。”
梁彰移开手指:“除非你叫我老公。”
没想到向裴字正腔圆地真叫了一声老公,梁彰大惊失色地转过头迅速瞄了一眼向裴,吓得不轻。
“我可不会叫你的。”
向裴一只手撑在车窗?上,风刮了进来,他的声音快要飘出去似的:“有你叫的时候。”
梁彰想起情场老手陈召南,竟然没见到他隔三岔五换女朋友,便问向裴他是不是情场失意了,决心洗心革面。
“算是吧。”向裴折中回答,梁彰不感兴趣陈召南失意的过程,就没有再多问。
说起陈召南,梁彰马上想到游景:“那景哥呢?上次听酒吧的服务生说他出去旅游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景哥环游世界去了,顺便散心,他把酒吧给我管。”
导航里的女声突然响起,窗外的夜景快速向后栽去,连成杂乱的一片,梁彰感叹:“真好,我也想挣够钱就环游世界去。”
向裴的身影动了动,向梁彰这边靠近:“先去加州吧,以前说好的。”
大方桌围了一圈人,烧烤摊就在每晚上附近,所以大半夜的人还是很多。
梁彰和向裴姗姗来迟,陈召南他们点的菜都上桌了,夏夜的啤酒和辣椒味揉在一起,扔进了街边巨大电风扇带来的风里,飘三到空气的每个缝隙。
陈召南让老板加两个凳子,向裴坐他旁边,他看了一眼向裴,又探究性地看梁彰,眼神来来回回,挂着千丝万缕的窥探,终于恍然大悟地拍桌:“我就知道!”
他的一惊一乍吸引了一桌人的目光,有个男的看向梁彰:“向裴,你朋友有点眼熟?”
梁彰礼貌性笑笑:“等我的电影《西山》上映了,你估计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人睁大眼睛:“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演员,你叫什么?”
“梁彰。”
说话的人更惊讶:“原来你是导演!我看过你好几部电影,就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那你肯定和方知然很熟?”
于是女明星的名字引来更多人的参与,他们都问方知然是否和银幕上一样漂亮,皮肤无瑕疵,没有一丝细纹。
梁彰有点为难,猜想他们下一步会问方知然的私生活等一系列八卦,他不舒服地微笑,想等他们议论完再随便说几句。
“是很漂亮。”有点突兀的,向裴替代梁彰回答,并且满怀深意地看着梁彰,嘴角往下,不是太开心的表情,没人会觉得他是在夸一位女性漂亮,更像承认仇人的好看。
向裴的肯定引来更多的艳羡,他们问向裴为什么会见到女明星,并且说向裴从来不夸谁好看,方知然一定美若天仙,才让铁树开花,“唐僧”也动了凡心。
关于明星的话题永远可以无限衍生,没过多久话题的中心就不在方知然身上,而换到了另一个某某某的身上。梁彰听着夸张离谱的八卦偷笑,偶尔被拉进去参与几句,他是自来熟,话多的属性在人多时最容易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