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无聊争论,慈郎根本不在意。
——他的和臣有多好看,他可一点都不想分享给别人知道。
收到和臣就要回来的消息,慈郎抱着平板离开书房,回到主卧,给习惯回家洗澡的和臣准备好衣服。
伊集院家的京都别馆,建筑极有京都风情,但或许是听伊集院讲过家族故事,知道那位异国夫人病逝于此,明明采光在同年代建筑中算是极佳,弓弦暂居这边时,照明电器还全都翻新过,慈郎却总觉得别馆有一点点阴沉。
尤其是隔音特别好的主卧,安静得吓人,每回慈郎一进房门,就忍不住想打开电视,多少增加些声响。
此刻播放的是新闻节目,反正其他节目也不感兴趣,慈郎没有换台。
与和臣一起生活得越久,慈郎越明白,所谓新闻,并不是[当前发生的重大事件],而是[各方利益角力后,电视台选择播放出的重大事件],就连是不是[新]闻都得两说。很多事情,对慈郎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刚爆出的[新]闻,对和臣那个地位的人来说,早就算[旧]闻。
所以,他现在很少关注这些,若听到普通人、普通地区发生的事,还会关注一二,政治经济时事明星之类,就单纯当作背景噪音。
和臣在家喜欢穿舒适的衣服,风格并不局限,因为是来京都,慈郎私心想看和臣穿浴衣,于是串通风早婆婆,让匠人给和臣新做了两件浴衣,昨晚和臣开完会回来,洗完澡也乖乖穿了睡觉,没有异议。
于是今天慈郎拿出了另一件素白浴衣,银灰细线浮绣了夕颜花的图案,使用极细极软的绣线,堪比蚕丝,用手触摸图案都摸不出绣迹,可想而知绣工是多么费神。
“刚刚爆出最新消息,东京都知事[森山要一]贪污丑闻遭到揭露!”
听到耳熟的名字,慈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电视屏幕上的直击画面中,是一个在保镖助理簇拥下,依然被记者们团团围住,颇为狼狈的老者。
原来这就是森山要一。
对了,和臣,和臣会不会有事?
慈郎一想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慌张起来,快步走到电视前,好像这样就能早一点听到后面的消息似的。
“根据揭露材料,[森山要一]确实通过[xx借贷公司],在任职期间,多次收授数笔来源不明的巨款,其中大部分都被森山用作私人享乐。更过分是,该借贷公司本身就曾给森山大方上贡,金额高达[六千万日元],用途不明。小道消息称,该借贷公司似乎与黑帮组织[村田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截止报道前,该消息并未得到证实。”
主持人语速飞快地报道着,慈郎接连听到熟悉的关键词,不禁脸色发白。
如果和臣因为救他被人抓住了把柄……
“怎么在看这种无聊的东西,”男人用他那冷漠的声线这样说着,从身后揽过慈郎。
无聊?
也就是说没事!
慈郎像是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一般,立刻转过身去,紧紧抱住男人,脱口而出:“想你了。”
只是分开了一个白天而已。
伊集院闻言,低笑一声,侧过脸,在慈郎的耳后落下轻吻,紧贴着慈郎右耳说:“我也是。”
第62章 什么是犬科
依偎一会儿,
慈郎才又开口,话语中有未褪的担忧:“真的没关系吗?”
谁都知道伊集院和臣曾是森山要一的得意门生,即使和臣早就有意撇清,
但这种时候免不了被捕风捉影。
而且,最让慈郎担忧的,
是为救自己,
和臣确确实实曾与那个借贷公司有过往来,那个熟悉的金额数字,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他想起之前某次谈话,和臣假设说,如果当初,听到他被捕的消息时,就贿赂法庭、销毁证据,把他从牢里捞出来,留下把柄也在所不惜。
——当时慈郎就感到非常的害怕,即使只是一个可能性,
都让他非常害怕,
因为如果和臣是为了救他,
而留下了受人拿捏的把柄,
这种把柄会在某一天变成其他人攻击、伤害伊集院的筹码,
那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所以刚才,他听到那个新闻消息,就立刻又想起了那个假设,
霎时间像是魇住了一般,
深深陷入无法自处的恐慌中。
伊集院右手手掌覆在慈郎后心,慈郎能感受到伊集院掌心的温度,是有力而又温柔的支撑。
伊集院淡然道:“与其说‘没关系’,
不如说‘一如计划’。”
哦,懂了。
又是在骗小鱼干。
慈郎彻底不担心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不把他的大猫抱那么紧,而是放松了怀抱,微微向后仰,好看着和臣的脸。
男人今天穿的西装是意式剪裁,完美贴合身线,是非常保守的暗色,搭配的方巾袖扣手表也全是低调风格,但毕竟对正式场合来说还是稍嫌时尚。
因为知道与会者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慈郎早上还问过,穿这套会不会显得不够稳重?但和臣却说:“那些人都把我当年轻后辈,虽不至于轻视,让他们保持这种印象还是有好处的。”于是慈郎也就没再多言。
早上就欣赏了穿衣全过程,但隔了一个白天再看,果然还是很帅。
说不出具体理由,慈郎完全是凭感觉去感受,此刻的和臣有些许愉快起来了,但似乎今天过得不是很开心呢。
“今天不够有趣吗?这么早就散场了?”慈郎猜测着问。
他还以为,有那么多老狐狸在,大猫会玩得开心。
伊集院冷漠道:“无聊。他们喝得太开心了,说要体验‘平民生活’,先是去看歌舞伎,看完还要去只园找艺伎再喝酒,我先回来了。”
这么嫌弃,看来确实是相当无聊。
感觉像看着一只不高兴的大黑猫。
慈郎心里有些好笑,又很爱怜,下意识地用抬起头,鼻尖碰碰大猫的鼻尖,有点凉意,真是和猫一样。
慈郎语带安抚地问:“歌舞伎也不好看吗?”
他做了旅游攻略,还有弓弦这个在此生活过的导游,所以现在对京算得上有些了解。这些大人物说是体验平民生活,但想必不会去普通剧场,就算他们想去,安保都不可能答应,去的肯定是高价场。高价场的名角表演,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伊集院回答:“演的是个无聊故事。”
既然只是挑剔故事,那就是表演还可以。
所以故事是有多无聊啊?
身为绘本画家,慈郎有些感兴趣,略带好奇地问:“是什么故事?”
伊集院语气平板的讲述了一番,并冷漠点评道:“一群男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个男人表演一个女人如何为男人忠贞自尽,在观众满怀感动的离场时,谈论‘她’挣扎的样子有多适合被绑起来。这个故事、这群男人、这个女形、这些观众……都非常搞笑。”
竟然嫌恶到开嘲讽了。
说到底,其实就是个过时的老掉牙故事,传统戏剧难免是这样,不过,慈郎能理解和臣所说的可笑之处,如果他也在场,或许他可能没和臣那么敏锐,说不出到底哪一部分让自己感觉不舒服,但肯定也不会喜欢。
“这种想法,我能明白,”慈郎若有所思,轻声这样回应,被和臣低头亲了一下。
就是这些,时不时产生的,细小的,或许与所谓“大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受,从十三岁一直到现在的三十多岁,无论身处的环境、世事如何改变,他总是能被和臣解答,总是能被和臣所理解。
或许这个男人确实是所谓的冷血症,缺乏感情。
但对慈郎来说,伊集院和臣是他此生遇到的所有人中,最温柔也是最敏锐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慈郎眼中,和臣这样嫌恶地开嘲讽,就像是大猫威严地拖长了音“nya——”,但其实是在对主人撒娇。
慈郎忍不住笑了一下,微微抬头,亲和臣的下巴,然后安排起来:“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洗澡。”
闻言,伊集院瞥了眼放在床上的替换衣物,果然是浴衣,意味深长地说,“你还真是喜欢让我穿浴衣。”
被直白道破心思,慈郎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强撑着坦然模样,红着耳朵,还试图转移话题:“因为你穿好看啊。总之,你饿不饿?要不要厨房做点什么?”
饿不饿?
伊集院似乎想到什么,唇角瞬间勾起,把慈郎抱近了一点,语气像是依然沉浸在嫌恶中似的,故意冷漠抱怨:“不想吃。那些人说了很多倒胃口的东西。”
居然害和臣没有胃口,而且和臣把他抱得这么紧,像是大猫在求安慰一样,慈郎立刻更讨厌那些大人物来了:“怎么这样。”
“嗯,”伊集院继续冷漠地说着,“什么把人绑起来,还有什么k9……”
慈郎没听懂:“k9是什么?”
真可爱。
伊集院无声地笑了一下,贴着慈郎晕红未褪的耳朵,刻意诱导着,一句一句地低声说:
“k9是犬科单词canine的发音简写。在很多国家,警犬、工作犬的训练基地,都被命名为k9,所以一说起k9,就会让人想到训练有素的听话的狗狗。”
原来是狗狗,喜欢狗的慈郎,用心记下这初次听闻的小知识。
“因此,另外一种‘训练有素的听话的狗狗’,也被称为k9,那就是‘人形犬’。”
慈郎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诧异道:“人形犬?世上真的有人形的……喂!伊集院!”
才意识到这个“人形犬”,指的是所谓s口口m中的犬_奴,也就是人扮演狗。已经改口叫和臣很久的慈郎,羞恼到喊起了伊集院的姓。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仗着声音好听就乱说这种话啊!
而且到底从哪学来那么多的丰富“知识”?
伊集院好像很无辜似的,淡然辩解:“是他们说的。”
“那也没必要复述!”慈郎被和臣的诱导式讲解弄得深思不属,而且和臣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弄得他耳朵发痒,他想稍微离开一下下,但是被抱得太紧。
慈郎忽然意识到一点,忽然冷静下来,轻声问:“你是对那个,k,那个,感兴趣吗?”
就本心而言,慈郎对那些过激玩法从来没什么兴趣,虽然不了解具体,但光是想一下,就从心底感到排斥。
他喜欢感受被和臣爱着,也喜欢向和臣表达爱意,无论和臣怎么做他都愿意接受,但那样不平等的方式果然还是不想要。
但如果和臣感兴趣,如果是和臣,只要是和臣的话,那么……
因为不好意思提,用“k,那个”来代指,这种小细节也让伊集院感受到爱人的可爱。不过,再温驯的狗也是有脾气的,慈郎生性善良,尤其是经历种种后的现在,即使在网上看到生气的东西,也不会放任自己情绪变坏,尤其在伊集院面前,因为深爱着伊集院,所以总是那么可爱,伊集院深刻明白这一点。但伊集院更明白,人都需要情感宣泄,慈郎这种先天后天共同造成的高度忍耐,对他自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并不,我不需要也不想那么对你,”伊集院的语气很平静,这种平静反而像是某种煽动,“不过,你总说我像猫,那今天晚上,从现在开始给你当猫,如何?”
伊集院想诱导这只不懂得发脾气的金毛露出獠牙,将积累的情绪发泄出来,就算被咬几口也无所谓。这是饲养者的责任,更是爱人的责任。
给我当猫?慈郎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个黑豹用爪子摁住猎物咬脖子的画面。
察觉到敏感的爱人敏感的反应,伊集院得意地勾起了唇。
慈郎口干舌燥:“你,当猫,要怎么做呢?”
伊集院用那冷漠的声线列举起来:“叫你主人,或许会听你的命令,或许不会听,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气笑了的慈郎狠狠一掌拍上伊集院后背,这猫可是越来越坏了。
除了第一句,其他和平时有什么两样,不,根本比平时还不如,平时他倒也不曾“命令”和臣什么,但只要他拜托了或者提到过,和臣都会去做。
伊集院却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或许没搞懂‘命令’的意思。或许直接玩会比较直观。”
慈郎揶揄地问:“玩什么?给你系项圈?等回家我找俊太郎借一个。”
“虽然没有项圈,但是,主人可以给他的猫洗澡,”伊集院在他耳边低沉地说,“于是,主人可以下达命令‘脱掉西装,从外套开始’,猫会听话照做。”
慈郎听懂了。
一直掌控全局的人,今晚要给他控制权。
克制不住的颤栗,兴奋如电流般随脊骨击入脑海。
慈郎听到自己奇怪沙哑的声音问:“你不是说猫‘或许不会听命令’吗?”
“今晚,猫会听主人的任何命令,”伊集院放开他,慈郎才发觉这只大猫早已坏笑起来了,“tonight,i’m your toy。”
今晚,和臣是我的玩具。这句话的强烈刺激,让慈郎呼吸一滞,不得不咬住了牙,才没有泄露任何。
慈郎紧盯着他的大猫,怎么会有坏得这么迷人的猫?他想不明白,他觉得大脑都被煽动得烧起来了,他现在什么都想不明白。
“你……”
慈郎舔了一下下唇,刚说了一个你字,又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