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郎感觉到脸在发热,
断开与伊集院交缠的视线,看着伊集院的下巴,轻声答:“怎么会一点都不生气,
但是,又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些与我们无关的人。”
他听到伊集院低沉的笑声,然后伊集院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知慈郎的考虑,伊集院却像故意想听他说出来,追问道:“那既然没什么好在意的,为什么还问我?”
那声线依然冰冷,却隐约带着一丝促狭捉弄的意味。
“你好烦,”慈郎又不是面对心上人的初中小女生,才不会如愿表现得太害羞,让大猫得意洋洋,反而瞪着伊集院,“问你,当然是觉得,让你不高兴的不止是这件事。”
伊集院闻言,放松捏脸的手,大拇指在慈郎侧脸轻轻摩挲,夸奖道:“真聪明。”
无论什么情况,被伊集院夸奖都能让他开心,慈郎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烫了一点,他真是拿大猫没有办法。
但慈郎还记着关心的问题:“所以是什么事?”
不知想到什么,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慈郎很确定,伊集院有一瞬神情变得很厌烦。
听完伊集院极其简单的讲述,慈郎明白了这厌烦的来由。
原来那位西园寺小姐,并不是真的痴恋伊集院,而是为了掩盖野心和暗地争权,故意装成花痴,很早就把伊集院当做挡箭牌。
伊集院一直没真正处理她,是因为对无情的他来说,这些风言风语不算什么坏事,也有可利用之处。而且她做得还算聪明,一直没有惹怒过伊集院,他不介意给聪明人一点可以在日后回收利益的方便。
直到她在[时烟去]挑衅了慈郎。
那之后,竹屋助理向她摆明了态度,她尽管不相信伊集院会对一个平民帅哥视若珍宝,却也不敢再轻易打着痴恋伊集院的名头生事。
然而,事情从那时发展到现在,到了西园寺家内斗的白热化阶段,西园寺小姐不可能再装疯卖傻,关键牌打出了一大半,这种即将登顶的紧要关头,她不想直接亮明底牌,那么,对长期拿伊集院当挡箭牌的她来说,最好用的,自然还是伊集院和臣这个名字。
但这一次,不能再表演花痴自损名声,也不敢向伊集院身边人动手,她凭借这些年对伊集院大宅的了解,将没有实质权力的伊集院夫人定为了利用目标。
或许她没想到,伊集院夫人看似是个传统花瓶夫人,实际却是个无风起浪的人物。
于是这段时间,伊集院和臣被大小姐的苦恋打动、即将与西园寺家联姻的消息,眨眼间传遍了豪门社交圈。
归根结底,还是和下午的事联系上了。
其实,对一般人来说,这种事实上掌控着全局、随时可以澄清的状况,不至于到那么厌烦的地步。
对过分骄傲又极端冷眼挑剔的伊集院来说,被流言认真地和西园寺小姐扯上“关系”,却是件极度难以容忍。
慈郎抬起手,摸摸伊集院的脑袋,半是诚恳,半是还击刚才捉弄,哄孩子般唏嘘道:“哎呀,真可怜啊我们和臣。”
伊集院眼神一暗,忽然动手把他扛了起来。
“喂!”伊集院扛得稳稳的,慈郎还是下意识赶紧拽住伊集院的衬衫,“别闹。”
大猫不为所动。
扛着人就要上楼。
智能面板响起了门禁提示。
伊集院脚步一顿。
慈郎听到伊集院从喉咙里发出兽类般的不悦嘶声,闷声直笑。
不过,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伊集院不情愿地放下慈郎,走过去接起通话,慈郎眼睁睁看着刚摸顺毛的大猫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管来者是谁,慈郎都决定讨厌ta。
然而客人实在出乎慈郎的意料,来的竟然是他们刚才聊到的,西园寺家的大小姐。
不过转念一想,若西园寺小姐确实是个聪明人,那不论伊集院夫人搅风搅雨的行为是自作主张还是受她推动,她必然能猜到伊集院的不悦,登门道歉是顺理成章。
果然,西园寺小姐进入小客厅后,毫不犹豫地土下座道歉。
她双膝跪地,呈正座之姿,然后双手向前贴地,倾身叩首,沉声道:“伊集院家主,在下前来,是为一直以来,刻意牵扯您的各种举动,对您和您的恋人所造成的一切困扰,向您表示真诚的歉意。待我执掌家族,您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伤害西园寺家百年根基,在下都愿意效劳,此誓终身不毁。”
慈郎一惊,随后,感叹起被这份常人难有的果断。而且她这段道歉,没有一句触到伊集院的雷池,这也很了不起。
西园寺小姐到底想干什么,慈郎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豪门家族内斗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不过,光是进门这些动作,就能看出,这确实是个聪明利落的狠角色。
“空头支票,没意思,”伊集院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未来西园寺家的家主跪在他面前也是理所应当,语气冷漠,“敢利用我,就该想到,我要拿多少,你拦不住。不过,我目前对吞掉西园寺家还没有兴趣。你最好清楚你该做什么。”
慈郎内心纠结,放狠话的大猫确实很帅,可也确实很狠,他没听懂大猫最后是在说什么,好像很有默契似的,所以还生出了一点点酸意。
然而,西园寺小姐确实听懂了伊集院的话,她犹豫片刻,咬牙对着伊集院身边那个平民又是一叩首,道歉道:“望月慈郎先生,造成您的不悦,实在抱歉,请您原谅。”
慈郎愣住,反应过来立刻斜跨了一步,躲开她的磕头,慌忙摆手:“不用这样。你快起来。”
然而,西园寺小姐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小心观察着伊集院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对之意,她才站了起来,垂着眼眸。
对一个平民大礼道歉,是眼前形势所迫,她内心是不甘心的。
她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朝登顶,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舅舅与母亲的指导下,她从初中就开始布局,利用那个无事生非的春日美怜,不惜任由对方散布偷拍的她主动献身被拒的耻辱照片,制造出一副只会追着伊集院和臣跑的花痴大小姐假面。
她已有忠心爱人,但她对伊集院和臣,并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倾慕,只是这么多年的假意追逐,足够让她看清这个男人的无情冷酷。
所以,当她发现伊集院和臣破天荒把情人带回家,而这个情人不仅是个平民男性,而且居然还曾是春日美怜那个恶心货色的裙下之臣,就算这个男性长得再好看,都让她不能接受。
或许是正是因此,再加投机的侥幸心理,让她没有阻止伊集院夫人,以至于落到现在向平民土下座道歉的耻辱下场。
她不敢泄露心绪,只能咬紧了牙根。
被人大礼道歉,慈郎感觉很奇怪,浑身不舒服,都不想再在小客厅待下去了,可他注意到,伊集院忽然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情绪变得恶意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
伊集院忽然冷冷开口:“给我造成了这么多麻烦,若让你功亏一篑,是更无聊。我给你一个提醒,世上大多数男人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当一个女人跟他相爱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拥有了摆布她、支配她、罔顾她意愿为她做主的权利。”
慈郎看到西园寺小姐瞪圆了眼睛,随后突然面目狰狞,不相信道:“不,你在说谎,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如意料中看到她暴露狂态,伊集院恶劣地勾起唇角,冰冷地问:“注意你的语气,你是在指责我吗,西园寺?”
“不,当然不是,我……”西园寺小姐面色一白,努力镇定下来,才又开口,鞠躬道,“我失态了,请您原谅。”
伊集院面无表情地冷漠道:“你该离开了。”
西园寺小姐再度深深鞠躬,等她直起身,在别墅保镖的引领下向外走去时,神色已恢复了优雅冷艳,仿佛从来不曾失态过。
她走出院门,下坡上车,车中等候的男人关怀道“如何?”,她笑了笑,温柔地依偎向男人“算是取得了伊集院家主的谅解吧”。
男人面色不悦:“我早就说了,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你不听。拿到遗产已经够我们舒适生活了,何必学男人争权夺利,不如让给你兄长。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想你太辛苦,我会心疼。”
说到最后,他察觉到自己失言,不用心地粉饰起来。
“亲爱的,你对我真好,”西园寺小姐羞涩感动地说。
与此同时,她在思考:这个墙头草废物,在丢弃前,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别墅中,被扛起来的慈郎,无奈地抓着伊集院的衬衫,视线随着伊集院上楼的脚步摇晃,想到刚才的访客,试探着建议:“毕竟是女性,告诉她她爱人有问题的时候,态度没必要那么坏。”
何止是坏,大猫刚才根本是幸灾乐祸。
伊集院冷淡地揭露道:“权势地位到了一定程度,下场厮杀的人就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大鱼小鱼的区别。把她视为社会认知中的‘女性’,你还是没吃够亏。”
无法反驳,慈郎语塞。
直到被扔上床。
“明天要拍照,”慈郎及时格住一副要吃人模样的大猫,商量起来,“不要亲显眼的地方啊,会被看到。”
伊集院从善如流:“不显眼的地方都能亲?”
“也不、和、和臣……”
夜色如水。
助理被家主保镖扔回大宅,自然惊动了大宅的主人。尽管伊集院夫人小心解释,她的丈夫依然神色不快。
伊集院夫人心里很清楚,她这番作为,确实违背了丈夫对女人温顺的要求,但她实在没想到,一直宠爱她的丈夫,竟然直接对她摆了脸色。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次子的婚事着想,身为母亲,难道她没有这个权力?
因此,本就心气不顺的她,故意没有回主卧,而是睡在女主人卧室,但她的丈夫好像根本不在意。
她怄得更睡不着了。
她完全想不明白,就算她故意给那个攀附儿子的男人一个教训,这也只不过是家庭内务,为什么她的丈夫不悦到这个地步?
火上加油的是,此时,楼下传来了掘地施工的声音。
这些人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伊集院夫人拉开沉重的遮光窗帘,推开窗,发现花园中竟然真的在施工,似乎是在安装灯具,她立刻愤怒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晚打搅主人安睡?!”
但正在安装灯具的那些人,并没有立刻对她道歉,居然只是平常回答:“家主让我们安装一些灯具。请您休息,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
伊集院夫人怒火中烧,正要把怒火全都朝这些下人发泄出来,一种异样感忽然击中了她。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大宅外部要安装那些射灯,晚上不拉上窗帘都无法安睡,她向丈夫优雅地转弯抹角抱怨过,可他不悦地沉默不答。
此刻,深夜中,射灯的强光映照下,花园中枯山水、草木,影影绰绰,就好像鱼缸底部的卵石和水草。
她忽然明白了。
她的丈夫避而不答,是因为他根本说不出口。
伊集院大宅才是鱼缸。
家主将他们弃于鱼缸,他们才是金鱼。
安装好的射灯,打开测试,亮光猛然打上她的脸。
她大睁着眼睛,为她自认醒悟出的真相,无法自控地不断掉下泪水。
她此生所有的骄傲,都来自于她的丈夫,来自于她的丈夫是伊集院家主。为此,她忍耐顺从,她压抑着自我,只为了让她的丈夫满意。
这束强光,似乎是在告诉她,她的丈夫,早已不是伊集院家的主人。
现如今,她不过是金鱼饲养的金鱼。
她痛哭着,呆坐于地。
*
“哇,真是恩爱啊,”高尾将衣服递给帘后的慈郎,不小心看到那么多吻痕,笑嘻嘻地说。
慈郎脸都红了:“喂!”
第69章 潮服的挑战
高尾吐了下舌头,
闪了出去。
慈郎想赶紧穿上衣服,却发现高尾拿来的这套初版潮服,样式确实是奇怪得别出心裁,
他一时都没找着上衣的领口在哪。
看来,这个名为[hazaad]的潮服设计工作室,
确实如高尾所说,
严格贯彻着“因为没钱打广告,总之先用各种奇怪方法让大家知道我们品牌”的起步运营方针。
不知该如何穿上衣服的慈郎,幸运在背面发现了用线勾在衣架颈子上的塑封照片。照片上是这套潮服的设计图,慈郎按图索骥,终于穿好。
对着镜子检查一番,慈郎松了口气。
因为这套潮服的神奇配色和大胆剪裁,他又不是真正的模特,而且都三十多岁了,难免心底忐忑,觉得自己肯定穿不出这类衣服的设计感,
担心会很奇怪。
现在看来,
尽管还是觉得奇怪,
却意外地并不难看,
至少不算因为自己连累潮服效果?
走出换衣区的慈郎,
脚步还是犹豫不自信的,幸好外面只有高尾在。
今天是周日,其实他们工作室来去自,
是高尾为隐瞒慈郎的身份,
特地清了场。
“wow,慈郎大哥好帅好帅!!!!”
高尾把手像喇叭一样放在嘴边,吵闹地制造起气氛来。
“太夸张了你,”慈郎笑了下,并不当真,而且担忧地再次确认,“你确定找我拍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