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衷寒与景河告别后,就回到了房间。
他没有去贸然地敲封戚的房门,主要是就算敲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不管是林芮同他讲的,还是景河告诉他的,都让他封戚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少了些惧怕,多了些恻隐。
封戚要是知道季衷寒在同情他,怕是又要生气了。
季衷寒心想,封戚知道今天负责拍摄的,会是他吗?
胡思乱想间,季衷寒一连换了好几套衣服。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打扮时,季衷寒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抓着头发陷入沉思。
他突然很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分析现在的情况,身边的朋友不好开口,或许能求助林鱼。
季衷寒拿起手机,编辑微信问林鱼,上次建议他进行脱敏疗法,这是不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林鱼回复得很快,他和季衷寒解释道,脱敏不代表着要直面创伤,只是在创伤后所表现的其他症状中,进行脱敏。
季衷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厌恶与他人有身体接触,那么他就需要找一个他信任的人进行脱敏。
如果季衷寒并不抗拒对方的触碰,就可以尝试一下主动触碰对方。
季衷寒表示明白了,林鱼又说,等下一次两个人见面诊疗时,季衷寒或许可以跟他说一下,这个脱敏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分明只是一个正常的治疗行为,季衷寒却觉得林鱼这问题,简直就像在变向问他和封戚进行到哪一步。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的人,自己反而更敏感。
林芮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季衷寒都已经把自己的镜头都清理了一遍,还挑了好久单反的参数。
出门时他看了眼对面的门,房门紧闭,安安静静,不见有人出来。
季衷寒蹲下来系了下鞋带,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听到出来的脚步声。
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傻,便起身往电梯门走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林芮将车停在了显眼的位置,并降下车窗同他打招呼。
季衷寒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发现封戚已经在里面了。
封戚穿着一身运动服,双手老实地握在身前,戴着眼罩,塞着耳塞。
林芮从前方给他递了杯豆浆喝和三明治,小声地对他说:“去摄影棚还要两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
“谢谢。”季衷寒接过早餐后,老实地系上安全带。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想到他和封戚还有和平共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的机会。
当然,也因为封戚现在正睡觉。
要是封戚醒了,他可能就没法这么淡定了。
早上的马路有点堵,季衷寒一觉睡醒后,外面仍然是拥挤的车流。
他转头看封戚,正好封戚也在此刻掀开了眼罩。
由于光线的原因,封戚的眼睛虚睁了好一会,才逐渐聚焦。
他的眼珠转到季衷寒的方向时,停住了。
季衷寒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
他就坐在封戚旁边的座位,两人相隔不远。
封戚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缓缓抬起手。
在季衷寒的注视里,封戚的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指尖从发丝中穿过,像是要捧住他的脸,又像只是想触碰他头发而已。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柔,在这金色的晨光里,季衷寒温顺垂首,叫封戚握住了一缕头发。
然后,封戚笑了。
直到汽车一声鸣笛,封戚才如梦初醒,看着手里的头发,再看眼前的季衷寒。他猛地松开手,坐直腰,前后左右地望了一圈,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上错车,跑错地。
等确认驾驶座上的人是林芮,而不是许薇时,封戚才不敢置信地望着季衷寒。
不等封戚问出口,在前面已经暗中围观很久的林芮适时出声:“是景大哥安排的,这一期是季老师负责给你拍摄,他让我跟你说,对季老师客气点,别老是动手动脚。”
封戚脸都黑了:“他凭什么这么安排,还有我才是你老板!你不听我的听他的?”
“景大哥才是给我发工资的人,你不是。”林芮顶嘴道。
封戚气急:“我能解雇你!”
“你不能,景大哥不会让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林芮就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样,使劲反驳封戚。
封戚气得扔了手里的眼罩:“你们太过分了!”
眼罩恰好落在季衷寒脚边,季衷寒弯腰捡起来,刚想放到封戚扶手旁支架上,就发现封戚已经在盯着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眼罩,本以为封戚会对他冷嘲热讽。
比如昨天让他离得远远的,为什么现在又送上门。
再比如质疑他的目的,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但封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自己的运动兜帽拉起来,罩住脑袋,一副闹脾气后,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的孩子气模样。
季衷寒用纸巾擦拭了下眼罩,轻轻放回了封戚的手边。
等到了摄影棚,封戚就拉开门,大步离开。林芮从驾驶座下来,对季衷寒说:“别理他,大清早的就不正常。”
季衷寒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林芮一起进了摄影基地。
封戚的团队要比节目组里的参赛选手要专业得多,方案一早就制定好了,而且季衷寒作为摄影师,也只是负责其中一组拍摄。
另外几组仍是景河找来的业内知名摄影师张特,按着入行年纪算,张特是季衷寒的大前辈。
看来景河只是单纯想用他安抚封戚,没有多相信他实力的意思。
季衷寒同样不认为自己能够拍出超越张特的作品,只能说尽全力去完成。
不管是文沅还是景河,他们都不是因为相信他的技术而选择了他。
他就好像一件用来争夺的玩具,又或者是竞争的胜利品。
这一点,他昨晚就知道了,只是在听了景河说的那些话后,变得情绪化,在并不理智的情况下,答应了景河。
要说多后悔,也不至于。
季衷寒和工作人员客气地寒暄时,参观张特的准备工作时,甚至有点开心,因为能这么近距离地观摩学习的机会并不多。
就在工作人员忙成一团时,林芮走进来开始清场了。
季衷寒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清场,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封戚赤身裸体地横卧在一片大面积的深红皮草上。
他身上挂满了珠宝,用许多钻石串起的装饰性披风,数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所制成的腰带。脚踝,手腕上皆有同色系的装饰品。
除了私处做了一些遮挡处理,封戚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展现在镜头前。
封戚并不端庄地戴着一顶皇冠,身披价值连城的珠宝,成为这光线昏暗的摄影棚里唯一的光源所在,就像人类最本能,最渴望的欲望化身。
季衷寒几乎不敢看眼前这一幕。
张特却在此时对季衷寒说:“你刚刚不是还请教我怎么拍摄吗?有什么能比自己亲自动手能感触更深。”
“我在拍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帮个忙。”
季衷寒明白,这是张特有心要带他。
这下他就算想走也不行了,走了对不住张特的指导,不走……季衷寒看了眼封戚,目光似被烫伤一样火速移开,根本不敢多加停留。
而封戚作为一个资深的模特,本应该游刃有余才对,可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动作多少带了点僵硬。
张特和封戚合作了许多次,他一眼看出了封戚的不对,问他:“要不要给你点时间,或者再让一些工作人员出去些。”
在封戚点头后,张特便又让一批工作人员出去。
到后面,能够帮忙的人已然不多。
这时张特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就像真的对一个小徒弟般吩咐季衷寒做事。
他让季衷寒抱着一束玫瑰,把那些玫瑰散在封戚四周。
季衷寒听了后,没法拒绝,只好照做。
可是捧着玫瑰走近封戚时,季衷寒全程盯着地面,都不敢去看封戚。
直到鞋尖靠近那张红色的皮草时,季衷寒听到了宝石相碰的清脆声。
钻石折射着灯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纯白的衣服前,成了缤纷光斑。
季衷寒单膝跪地,将那些玫瑰花铺在了封戚的身前。
不可避免地,他还是看到了封戚的身体。
野性十足,又具有健康光泽的强健体魄,披风和腰带的特殊设计,不可避免地将这具男人味十足的身体,染上了一股引人遐想的色气感。
那一刻,季衷寒就像入了魔般,顺着宝石往上看,直到对上了封戚的眼睛。
封戚比季衷寒还要早发现他的失态,但封戚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朵玫瑰,咬在了嘴里后,放松着四肢,卧在了皮草上。
他舌尖顶着花枝,让花在自己嘴里轻轻抖动着。
在发现季衷寒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害怕闪躲后,封戚含着花,抬起眸。
他饱含欲望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心理治疗全是瞎编,剧情需要)
第47章
张特还在调整镜头,就发现他刚关照过的新人,猛地从模特身前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走回来。
他瞧了瞧封戚,又觑了眼面红耳赤的季衷寒,这种事在时尚圈里太多,张特也不觉得稀奇,只感慨一句,真是年轻人。
年轻人季衷寒在整场拍摄里,都不敢再去靠近封戚了。
好似封戚是吃人的妖魔,他踏过安全距离,就会被对方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好不容易,等这场熬完,封戚便站起身,带着他那一身金贵的装饰,过来看成片效果。
季衷寒也在电脑旁站着,封戚来时,他没注意,等人站在身边了,又不敢躲。
他还没忘了,封戚刚刚才用了那样的眼神看他。
季衷寒将脑袋低垂着,看着电脑上的成片,人都快跟着钻进去躲躲。
可是电脑里是封戚,电脑外仍是封戚。与他极近地贴着站,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的衬衣。
鼻端传来的是封戚身上混合着化妆品味道的气息,张特让季衷寒切换照片时,封戚恰好伸去点屏幕。
两个人的手与半空中碰撞,尾指相触,仿若有轻微电流走过筋络,酥麻感让季衷寒火速地收回手,紧紧贴在身侧。
封戚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在意季衷寒的退缩,他指着自己的照片和张特提出了意见,张特同意了。
之后封戚便回到了那块皮草上,继续拍摄。
封戚状态恢复正常后,出片率也得到了提升。
在张特连连夸赞的同时,季衷寒也不愿去想,现在的封戚在镜头面前所散发的情欲感,是不是因为他。
分明只工作了不到两个小时,季衷寒却觉得这是最漫长的两小时,以至于拍摄一结束,他就躲到了摄影棚外抽了两根烟,稳定情绪。
还没歇息多久,景河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让他回来拍摄,到他负责的部分了。
再回去,就发现封戚已经穿上了衣服,笔挺的西装将身材包裹着,裁剪将身型都拉得修长,气质却比刚才正派多了,甚至多了几分禁欲。
可袖口外的纹身,以及不好招惹的气质,又让他看起来那么地像一位西装暴徒。
就算上一秒还在彬彬有礼地谈话,下一秒也能掀翻桌子直接动手。
不过这样也好,季衷寒心里松了口气,要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拍。
张特私下被景河交代过,要在旁边监督,要是季衷寒实力确实不佳,就给予一定的帮助。
但是一张张照片由摄影机传到电脑上后,张特却发现,季衷寒镜头里的封戚,好像和他所拍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不一样,不是指造型上的不同。
而是照片不仅能够传达模特的情绪,同样也能展现摄影师的情感。
这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是看到照片的那刻便能感受到的。
季衷寒拍出来的封戚,未免过于暧昧了些。
封戚透过镜头所展现的,是一种异常真实的热烈情感。而作为摄影师的季衷寒,之所以能够捕捉到这些,也说明了他对模特的过分关注。
景河过来问他拍得怎么样时,张特说挺不错,他也是实话实说。
因为这样情况下出来的照片,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去。
景河抱着双臂道:“那还真是意外惊喜,本来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安抚剂。”
“我觉得不只是能安抚。”张特不赞同道:“这两个人怕是要谈恋爱啊。”
景河惊讶地望向张特,张特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本来想找补一句开玩笑的,景河却说:“虽然时尚圈里性向不是多要紧的事,但是我觉得他们俩应该不可能在一起。”
张特奇怪道:“为什么不可能,像他们这么来电的很少有,你信不信这两个人,不用多久就能成。”
景河:“那就打个赌吧,我赌他们一个月内不会在一起。”
张特:“赌什么?”
景河:“我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在一起?”张特无语道,竟然还直接挑选赢后的条件了。
张特被激起了逆反心理:“那我就赌他们一个月能成,要是成了,我最近也看上了一套新设备。”
景河笑吟吟地,势在必得道:“因为他们都花了半辈子都没能成,怎么可能一个月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