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皇帝单独留了裕王,提了永贤和淑莹的亲事,果不其然,裕王说除非他死了。皇上没想到裕王会坚决到这个程度,与熹妃散步时,有意无意的提及此事,熹妃也懂,安慰了皇上说自己有办法劝他。
十五那日,永贤和淑莹的事,文鸢突然插了足,熹妃不明白她的目的,她也不遮掩,“此事太后与皇后都给了压力,皇上虽然摇摆不定但咱们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去反对,倒不如顺水推舟,先拿下江淑莹,这活眼睛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一语熹妃也透彻了许多,如果好生引导江淑莹,让他嫁到懿宁宫跟着永贤,到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己也未尝不能一清二楚,这个棋子谁都还没拿到,为谁所用也还不一定。再者他裕王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能吃准永昌将来承帝位,恐怕早就把女儿塞过来了。自己藏着掖着,活该折了女儿。
皇上放了心,又与她聊了些永昌的近况,虚心求教、踏踏实实,甚是满意,想择日立他为太子,但得有个好的契机,没有功勋在身,要是不做出点其他成绩,恐怕难以服众。熹妃心中大喜,心事落了大半,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一个东风。
午膳都没用,立刻出了宫,绕了好些路到了裕王府,刚下了马车,下人行了礼一面引人进府一面叫人赶紧去通报,熹妃到了内院,听见裕王在书房里摔东西,魏乔在一旁轻声劝慰。侍卫守在书房前,见着来了贵客,跪下行了礼,清了清嗓子,“王爷,娘娘来了。”
屋内沉默片刻,魏乔开了门,裕王随她一起行了礼,“不知娘娘大驾,请随我去前厅,”说完对着旁边的奴才轻声,“别愣着了,赶紧伺候。”熹妃抬手压了压,提脚进了书房。
“无碍,在这儿一样。”进门坐在椅子上,奴才们赶紧上了茶,熹妃端着杯子暖手,杯中香气扑鼻,“刚采的梅花?正是时节,夫人雅兴。”忍不住品尝,回甘,花了些心思。
魏乔莞尔,“娘娘谬赞,是小女在府中闲来无事。”
熹妃:“心思灵巧,是个好姑娘,”
“好有什么用,如此蠢笨,让人牵着鼻子跑,成事不足!”裕王愤愤,自己多年的心血,江淑莹帮不到自己也就罢了,还要添乱。
熹妃:“夫人,听闻淑莹乖巧,此番需要你多费心开导。裕王也稍安勿躁,淑莹住进懿宁宫也未尝不是好事。”
裕王心里嗤笑,这熹妃倒是不择手段,合着牺牲的不是她女儿,永贤要是侥幸胜了,第一件事便是斩草除根,难不成还真能对淑莹有半点真情实意,要是败了,荣辱与共,永昌未必会看他脸面给条活路,难缠啊……
见裕王不肯松口,熹妃耐着性子等着,魏乔只好先打了圆场,“娘娘,我且先试试吧。”裕王瞪她,嫌她多嘴,“试什么?绝无可能!”熹妃权当没听见这句话,颔首对魏乔笑了笑,
“静待佳音。”秋云扶着熹妃出了府,快马加鞭回了宫,以免惹人耳目。
熹妃走后,裕王对着魏乔又发了一通脾气,“你答应她做什么,淑莹是你亲生的!”
魏乔:“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和她硬着来做什么,总不能抗旨,多争取些时间再想办法吧。”裕王也软了态度,一家本和睦幸福,只怪皇后等人阴险狡诈,拉着他家眷卷到是非中,不得不面对现实。
“夫人,我并非有意那样,无论如何,还是先和淑莹好好说说,自求多福吧。”魏乔又未尝不知他是爱女心切,拍了拍裕王的肩。
魏乔亲手做了些糕点,去了淑莹院中,被禁足在院中,淑莹只能剪剪纸,弹弹琴,每日倒也不烦心,永贤有本事,总会来娶她的。
“莹儿,做什么呢?”淑莹见着魏乔进来,高兴起身去迎,接过手里的点心,牵着魏乔进了房中坐下。
“娘,无事缝荷包呢,”说着拿着自己做了一半的荷包递给魏乔,“如何?”
杏色丝布衬底,三朵簇拥的梅花,一朵含苞待放,另外两朵争奇斗艳,白茎黄点的花蕊都丝丝分明,“登峰造极,呵呵呵”夸着淑莹不好意思,跟着笑了。
“照着院子里的梅花绣的,想送您。”看着魏乔嫁到这王府许久都回不得一次娘家,想着自己要是嫁到懿宁宫,应该也不能时常吃着母亲做的点心,与母亲品茶赏花,总想着能为母亲多做点什么。
魏乔拉着淑莹的手,“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只求你能幸福,你与那二皇子……非他不可吗?可曾想过他是有心利用,你常在闺中,见得少,人心都是隔层肚皮的。”熹妃与皇后势不两立,淑莹知道母亲肯定是为自己好,但这为自己好中掺杂的利益关系又占了几成呢。
“我相信永贤,但娘您放心,爹娘生我养我,背叛的事我不会去做。”淑莹知道将来必然夹在中间难以做人,下定决心不参与其中,不会让任何一方在自己这里得到另一方的消息。
淑莹神色坚决,半点没有女子的犹豫不决模棱两可,这点倒是像她爹,魏乔心想,如此也好,微笑颔首。
☆、生辰
三月伊始,雪停了,艳阳一连照了好几日,陆上的雪,水上的冰都化了,地上湿漉漉的,不过也无碍,一上午就晒干了,宫里的婢女们都在院子里晒春茶,花苑里的花也作势要开了。到了这春三月,懿宁宫开始热闹了,郑愉也脚步一天比一天欢快,初十,他就满十七了。
永贤又带了好东西去求太后,借着郑愉过生辰,叫淑莹来宫里用膳,太后乐得,叫永贤不用跟皇祖母见外,如此破费。
各忙着各的准备着贺礼,郑愉不讲排面那些,只要和亲近的人一起吃个饭就行。皇后与姑姑们商讨许久,硬是准备在生辰那天送他一个暖房丫头,虽是丫头,出身也并不低,也是朝中重臣李大人的远侄,聪慧乖巧,这身份配永贤是有些配不上,但将来做个侧妃也并无不可。
芸香她们劝说许久觉得不妥,但皇后受了上次的气,说什么也要先给他挑个懂事听话的内人照顾起居。
初九晚上,郑愉早早就躺下了,期待早点睡着能快些到明日,见着凌九一直守在榻前,“怎么不睡?”
凌九:“等着祝你生辰快乐。”
郑愉:“明日才是,你要守到子时?”
凌九:“嗯,家乡习俗。”郑愉也坐了起来,被迫与他一起等,干坐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子时过了半,眼眶已经发黑,嗓子都熬哑了。“愉儿,生辰快乐,祝你健康幸福。”总算不是早生贵子,郑愉满意,
“这话我爱听,谢谢九哥哥。”说完头也不回钻进被子里睡了。
初十,万里无云,鸟儿都觉着舒服飞出来叽叽喳喳,郑愉下了床,洗漱完,发现凌九不在,下人说在前殿,他寻着过去,殿里好热闹,皇帝也来了,凌九帮着姑姑们在一旁招呼。
太后、皇后、熹妃、文鸢、永昌、永贤、淑莹也来了,见着一屋子人等着自己,脸都有些红了,“愉儿问父皇、皇祖母、母后还有各位早,”嘿嘿傻笑了两声,跑去抓了凌九龇牙咧嘴,“怎么不叫我!”
众人都发了笑,今日是生辰,他最大,等一会也无妨,只有皇后又皱了眉头,“十七了,没个正形。”
永贤:“好了,母后,愉儿今日生辰,随他高兴,来愉儿,这是淑莹和我给你的礼物,你一定喜欢,”淑莹款款上前,行了见面礼,差丫头拿了长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黑色锦布包着细长物体,递给郑愉,郑愉拆开锦布,永贤继续说道,“之前去制室做东西,听闻你要做笛子,我找了块好料叫他们做的,快看看。”
竹笛通体深紫色,触感凉滑毫无涩感,音孔边缘打磨讲究,力道、方向都一丝不苟,挂了黑色的穗子。
永贤:“紫竹虽不比苦竹贵重,但你喜爱紫色,这紫竹是阙歌少有的上品,”又悄声道,“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打点制笛师傅。”郑愉爱不释手,太好看了,忙着要谢永贤,永贤往旁边使使眼色。
郑愉心领神会,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大家都能听到,“我很喜欢,谢谢哥哥嫂嫂。”淑莹烫红了脸,羞着不知如何是好。
永昌也招呼了郑愉过去,“愉儿,大哥也备了份好礼,瞧瞧。”锦盒里是一个小的纯金托盘,中间安静躺着一颗姜黄色的圆珠,似蜡似脂,约莫大拇指甲盖大小,细看有水波纹,很是稀奇,“这是美乐珠,昭烈找不出第二个了,正好永贤赠你竹笛,可叫制室想法子给你挂在穗儿上。“
郑愉也喜欢的紧,谢过永昌后陆陆续续大家都赠了自己悉心挑选的贺礼,连姑姑们都给他做了新发带和荷包,等大家都一一送了礼,皇后叫了芸香把人带上来。
来人是一个小姑娘,面相不过十五六,一身鹅黄束身棉袍活泼清爽,齐额刘海更添几分稚气,眼大脸圆,煞是可爱,脚步轻盈走到殿中,跪下向在座行了礼,皇后笑着招手叫她过去,拉着她的手向众人,“这是李大人远方侄亲,丁宛,”转头看向郑愉,“你又大了一岁,房中也该有个丫头照顾了。”
丁宛机灵,忙接着话,“见过三殿下,叫我宛儿即可。”
郑愉没想到借着生辰的由头,还当着众人的面往他房里塞人,就这么肯定我会就此妥协?“多谢母后,我不需要,凌九一人足矣。”我曾说过,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皇后:“总不能和他过一辈子。”
郑愉:“未尝不可。”其他人不明所以,永贤可是看得津津有味。皇后不好发作,还没来得及发怒突然想到此路不通为何不换条路。
“你不娶妻他还要娶呢,宛儿跟他也不委屈。”郑愉第一次觉得,母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讨厌,这对付外人的恶心手段现在全数用在自己身上。
凌九不好搭话,自己只是个侍卫,难听点就是奴才,主子有旨只能服从,不过他和丁宛还真是门当户对了。丁宛倒没所谓,只是个婢女,伺候谁都一样。
皇后胸有成竹,喝着茶静待郑愉回话,郑愉捏碎了拳头也想不出办法,只好答应了,“多谢母后。”
皇后甚为满意,又张罗着大家吃点心,一屋子又热闹起来,只有郑愉,一点生辰的快乐都没有了,坐在一旁发呆,凌九过去碰碰他,“怎么不开心?”郑愉发恼,真是头驴,懒得与他解释,“我的礼物呢?”
凌九:“………”还能要礼物?我一个侍卫也要准备礼物?“昨晚真诚的祝福过你了。”
郑愉:“一句生辰快乐就打发我了?”
凌九:“还有健康幸福。”
郑愉:“………”哑口无言,再不理会凌九,以免被他气死生辰变忌日。在意的人压根没把在自己回事,不喜欢的东西被塞了一堆,异常烦闷,糟心的生辰,以后都不想再过。
找了借口回寝殿躺着了,闷头在被子里咬牙切齿想哭。凌九也跟了进来,“愉儿,我出趟宫,也许要很晚回。”不等郑愉回话,他急急忙忙就走了。
不仅没有礼物,生辰连饭都不肯陪着吃,这下眼泪真的掉出来了,鼻子又塞又酸,真是烦透了。
晚膳前,丁宛受了皇后的意到郑愉寝殿门口叫他用膳,毕竟大家是为他庆贺,叫人等着不好,
“小殿下,该用晚膳了。”丁宛年龄虽小,说话却大方利落毫不却生。郑愉推开窗看看,外面光线暗了,看来天晚了,也不出寝殿,对着门外问,
“我那侍卫回了吗?”丁宛心思细腻,早前谈话间看着一位样貌清秀的男子一直守在郑愉身边,二人关系要好,很亲近,记着皇后说他叫凌九。
“你说凌侍卫吗?尚未回来。”郑愉嘴上说着他不像话,主子过生辰,非但不准备贺礼还私自跑了,但还是磨磨蹭蹭拖延许久,想等凌九一起吃饭。
这生辰宴最终是没有凌九,郑愉堆着笑应付着大家的祝福,席间被敬了几次酒,知道自己不胜酒力,还是照单全喝了,用酒浇愁会更愁不是假的,好在他醉酒只是不说话要睡,要是个话多的,怕是不好收场。
太后等人不如年轻人精力好,用完膳就走了,皇帝也喝的不少,皇后搀扶着进了寝殿,走前叫了郑愉,算是威胁,让丁宛今后就住在他寝殿。其他人都互相不对付,假模假样寒暄几句都各自回了。
☆、妹妹
郑愉心烦意乱往寝殿走,丁宛就隔着两人距离默默跟着,看的出他情绪失落,也不多话。一路跟到了内室,跟到了榻前,皇后说了,暖房丫头,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这个年纪本就该嫁人了。郑愉还没注意,直到他坐在榻上,丁宛也跟着坐下……
郑愉:“你干什么?”极其生硬。
被他一凶,丁宛又吓的站起来,“皇后娘娘吩咐,伺候起居。”
郑愉一阵无语,起身要走,丁宛又小跑着跟上,“我去沐浴,别跟过来。”丁宛踌躇片刻,站在原地,“那我等你回来。”郑愉没管她说什么,喝了酒本就犯困,偏偏皇后还给他找个碍眼的。沐浴时闭上眼睛就是凌九那副驴样,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迟钝的人,烦闷不过,起身回了寝殿。
丁宛还杵在原地,郑愉是绝对不会让她暖床的,又不敢打发她出去,怕明日皇后就叫她去给凌九暖床,更让人要疯,丁宛看得出郑愉现下对她没那意思,也不蛮缠,指了指内室旁的小间“我去旁室好了,”丁宛打算住那儿,说着转身,脚还没踏进门口,郑愉拽住了她,
“你睡我的床,这间你不要随意出入。”这间是凌九的,旁人不可触碰。丁宛也不置可否,睡哪儿无所谓,也不客气,在郑愉床上歇下了。